翌日
江云辰和元初言在小小白的帶領(lǐng)下,用了兩個時辰就走出了驪山。站在官道上,兩人向路邊的茶攤打聽了現(xiàn)在的位置,沒想到這么一走,竟然到了西涼的最南邊的城池淮陽。
元初言笑呵呵的說道:“沒想到從這懸崖上摔下去,竟然能直通西涼,這樣,我們只要再走不到兩天的時間就能到渭城了。”
江云辰雖然歸心似箭,但是現(xiàn)在還不是逞能的時候,兩人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而且還是狼狽不堪,不知道的以為是兩個叫花子。江云辰伸手撓了撓脖子說:“我們先找家客棧,休息一晚吧,這渾身臟兮兮的,實在是太難受了。”
元初言也有些受不了,畢竟是愛干凈的,這么多天一直陪著江云辰,倒是沒想那么多,此時倒是被江云辰一提醒,自己都恨不得立刻鉆到水里面痛快的洗澡。但畢竟嘴賤慣了,況且還是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此時又賤兮兮的說道:“那我們快點走吧,我都迫不及待的鴛鴦戲水了呢。”說罷,趁著江云辰被這句話震的愣神的功夫,撒腿就跑了。
江云辰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人已經(jīng)跑出很遠,手有些癢癢的捏了捏,只能感嘆一句,這廝的腦子,真是別具一格,嘴巴也是欠的很。
兩人來到了一家悅來客棧,好在小二沒有因為兩人的狼狽,把他們趕出去,這倒是避免了兩位大爺?shù)膶擂巍?p> 元初言大方的掏出一粒金豆子,扔給了小二,一副我是你二大爺?shù)目跉庹f道:“去給我和這位小爺買兩身合適的成衣,再開一間…咳,兩間上房,準備好洗澡水和吃食,快點哈!”
“好嘞,兩位爺,樓上請~”小二歡快的領(lǐng)著他們?nèi)チ藰巧稀?p> 本來元初言想要說開一間上房的,但是有賊心沒賊丹,雖然現(xiàn)在有了進步,也不能在挨打的邊緣瘋狂的試探不是,要是把媳婦氣跑了怎么辦。
江云辰?jīng)]管他這些小心思,只想要趕緊洗干凈,這干涸的血跡和泥土混在一起,都看不出是什么顏色了。
兩人各自進了房間,江云辰立刻鉆進了浴桶里面,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終于可以痛快的洗澡了。
而另一邊的元初言也差不多是同樣的表情,真是恨不得搓下一層皮。
江云辰剛換好衣服,頭發(fā)還濕濕的沒有束起,房間的門就被元初言一腳踹開了,這廝一手拿著酒壺一手端著裝滿美味佳肴的托盤,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還不忘回腳把門關(guān)上。
“阿舒,我端了酒菜,咱們一起喝一點吧。”把酒菜往桌子上一放,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鏡子前的江云辰,愣住了。
一身墨綠的云杉,松松垮垮的套在修長的身上,墨發(fā)半濕的散落在肩膀上,一雙鳳眼像是雨后的青筍,濕漉漉的看著你。
這似是含情又薄情的眼神,立刻讓元初言口干舌燥起來。元初言喉嚨動了一下,似是覺得太唐突了,立刻轉(zhuǎn)身,有些結(jié)巴的說道:“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沒穿好,是我唐突了。”說罷飛快的開門倉皇的逃了。
江云辰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元初言倉皇的背影,呵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想到這人竟然還聽純情的,真是沒看出來。
看著這一桌子的酒菜,江云辰坐了下來,自己斟了一杯慢慢的酌了起來。
而元初言倉皇的跑出來之后,還是覺得渾身燥熱,只好飛到房頂上去吹風,看著月掛中天,想著屋里面的那道身影,只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干嘛要跑,這時候不應該推到阿舒嗎?甚是后悔的使勁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真是笨死了,要是現(xiàn)在再回去,會不會被打死。元初言在這懊悔不已,而江云辰早就喝光了一壺酒,伸了個懶腰睡覺去了。
半夜,江云辰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再箍著自己,無法掙脫,半睡半醒之間,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在自己身邊,頓時腿比腦子率先做出了反應,只聽哎呦一聲,床上這個人影就被踹了下去。
江云辰立馬坐了起來,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元初言?”
房間黑乎乎的,只能隱約的看見這個人扶著腰站了起來,江云辰眼睛一瞇,剛想要起身揍他的時候,這個身影終于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話了:“阿舒,是,是我,別,別動手,呵呵。”
江云辰頓時松了口氣,剛才后背一下子就被冷汗打濕了,這大半夜的,被人毫無知覺的抱著,論誰也得嚇個半死。江云辰從床上下來,對著元初言抬腳又是一踹,沒好氣道:“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大半夜的,不在你自己的房間,你到我這干嘛!”
元初言扭扭捏捏的說道:“這幾天咱倆都是一起睡的,沒了你在身邊,我真是不習慣的。”
江云辰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肯定是一副慘兮兮求可憐的模樣,真是牙根癢癢,只能沒好氣的說:“你可拉倒吧,我可沒跟你睡過,有多遠,滾多遠。”
元初言有些懷念的吸了一口氣,好像還能聞到阿舒沐浴過后的清香,那顆心又躁動了起來,可憐兮兮的拽著江云辰的衣袖說道:“好阿舒,你就讓我在這里睡吧,我會暖床的。”
江云辰毫不留情的抽出自己的袖子,冷冷的說道:“要么自己滾,要么我送你,你選吧。”
聽到江云辰的聲音冷了下來,元初言知道這是生氣了,只好悻悻地摸摸鼻子,不敢再偷奸耍滑,只能委委屈屈的說道:“好吧好吧,阿舒別生氣,我走,這就走。”說完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江云辰,灰溜溜的離開了。
江云辰氣哼哼的吐槽:“這廝真是,腦袋里裝的都是什么!”一甩衣袖,滾到床上繼續(xù)睡覺去了。
不過這可是苦了元初言了,回到自己的房間,氣悶的坐在床上想,要是點了阿舒的睡穴就好了,這下可好,把阿舒惹生氣了,這以后可怎么辦,不能總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吧,難道是自己的方式不對?是不是應該霸王硬上弓?可是,自己跟阿舒打起來,只能打個平手啊,天吶,這可怎么辦,得想個辦法。就這樣,元初言滿腦子都是在怎么讓江云辰接受自己的疑惑中,終于睡了過去。
等元初言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元初言看著太陽都曬到了臉上,這才發(fā)覺自己這一覺睡得有些太久了,揉了揉眼睛,剛想要出去找江云辰,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張紙條,元初言有些疑惑的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瞬間就覺得自己昨晚果然惹江云辰不高興了,因為江云辰走了。只見字條上寫道:師兄,早上見師兄還未醒,便覺得師兄昨晚定然是失眠了,如此,云辰就先走了,師兄醒后就回東周吧,不必記掛云辰。勿念!
元初言嘆了一口氣,這下好了,剛進西涼,就被丟下了,本來還想著去看看自己未來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子呢,昨晚這么一整,遙遙無期了。無奈的搖了搖頭,反正他現(xiàn)在是沒膽子追上去,他怕江云辰更生氣,也罷,回東周,找元意要九穗禾,也不知道附子找的怎么樣了,還得問問沈慕之,哦,對,還得傳信給他們報個平安,自己跟阿舒被打下懸崖,這兩人估計是知道消息了,可別鬧出什么亂子。
元初言招來了小小白,寫好信,讓它去送給沈慕之,至于忘星南那邊,還是先別送了,他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不是在天機殿,省的被大長老發(fā)現(xiàn)。
元初言洗漱了一番,收拾好自己就回東周了,殊不知他這一走,就真是命運弄人,因為再見之后便物是人非。
江云辰離開客棧,便買了匹馬匆匆趕回渭城,他實在是擔心兄長解除替命之后的狀況,雖然知道這擔心是多余,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親眼看看兄長。好在日夜兼程,在第二天早上終于趕到了那個隱蔽的小院。
江云辰下馬整理了下衣服,敲了敲門,不過這次開門的卻不是小廝,是江云輕。
江云辰一愣,隨即狂喜,笑道:“怎敢勞煩兄長開門。”
江云輕雖然還是很蒼老,但是精神不錯,另一個命格從他身上消失之后,他的狀態(tài)也是越來越好。江云辰拉住兄長的手,回到庭院中,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說道:“兄長,最近感覺怎么樣?”
江云輕伸手摸了摸江云辰的頭說道:“云辰,我是自愿為你替命的,你是我的弟弟,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會站在你身前。”
江云辰愣了一下,說道:“兄長,這本就是我與開元皇帝之間的事情,我不想牽扯你,正如你所說,我們是兄弟,我怎會心安理得的去讓你替我受罪?”
“我知道,但若我能替命,最起碼,你可以活!”
“那你呢?因為命格相疊,加速衰老,你我同齡,我又如何狠心呢?”
“云辰......”
“別說了!兄長,你我都要回到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已經(jīng)被開元皇帝毀了,我不能再毀了你的。三大神草已經(jīng)找到了兩個,待附子找到,我便讓忘星南煉制神藥,保你福壽延綿,還你青春。”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江云輕悲戚的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蒼天不公,明明是少年風流的日子,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從小疼愛的弟弟,這般年少,為什么要承受這些,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就不能安穩(wěn)一世呢。
江云辰生氣的離開后,便有些后悔,明明是回來看兄長的,怎么就生氣了呢。他知道,兄長也是為自己好,但是,大家總歸要回到各自的生活呀,兄長的這十幾年青春都被自己毀了,自己難道還要再毀掉他的后半生嗎,這是他與開元皇帝之間的孽緣,一段被迫接受的孽緣,所以,他一定不會讓開元皇帝魂魄歸來的,如果攔不住,那就誰都別活!
江云辰悄悄的回到了將軍府的清風院,避開暗衛(wèi),直接回到了內(nèi)室,屋內(nèi)的人一看是江云辰,立刻起身道:“主人,您回來了。”這位正是假扮江云辰的那個替身。
“嗯,沒你的事了,回吧。”
“是!”說完,人就消失了。
江云辰換了一身衣服,打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外的阿慶愣了一下,隨后疑惑的問了一句:“少爺?”
“嗯,走吧,最近府里沒什么事情吧。”
阿慶歡快的道:“沒什么事情,就是一直稱病,除了給將軍和夫人請安,一直都沒有出去過。”
“好,宮里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
阿慶想了想說道:“前幾日,國主來過,說是過來看看少爺,但是被將軍回絕了。”
“嗯,知道了。”江云辰在心里算了一算,自從命格回歸,就離至陰之日不遠了,看來韓凜是等不及了。
江云辰來到了主院的書房,見到了正在看圖域的江墨:“父親,云辰來請安。”
江墨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差異道:“這大中午的,云辰是有什么事情嗎?”
江云辰回頭看了一眼阿慶,阿慶識趣的出去關(guān)上了門。見此,江云辰才上前淡淡的開口道:“父親,兄長的替命已解。”
江墨大駭,豁然起身道:“什么!江云辰你!你知不知道你會死!”
江云辰慢悠悠的道:“誰說一定會死?父親,您應該高興,因為兄長可以活!”
江墨聽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隨即堅定的開口說道:“云辰,自從云輕為你替命的那天開始,為父就已經(jīng)放棄了他,我們都只想保住你,只有你活著,云輕才不會白白犧牲!”
“呵!父親,兄長也是您的親兒子,他有自己的人生,為何要毀在我身上!”
“因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選擇保你,那就只能用他的命換!”
“那你呢?,你為何可以憐憫天下蒼生,可以擁護你心中的國主,就不能多疼愛兄長呢?”
江墨痛苦的說道:“云辰!當年天下大亂,我不想亂造殺孽,西涼大部分都是勸降的,因為百姓無辜。可是,我即為人臣,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可以為西涼馬革裹尸,可以為天下百姓而死,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大義,而你就是云輕心中的大義,我不是不疼愛他,而是他選擇了你,我只能成全!”
江云辰冷漠的看著江墨,垂在身側(cè)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所以,你就這么輕易的放棄了兄長。就因為是他的選擇,就因為他選擇讓我活著?”江云辰輕蔑一笑看著江墨說道:“父親,您可能不知道,我心中從來沒有什么家國大義,因為在我與兄長從食人窟出來的時候,什么家國大義,什么天下蒼生,都沒有活著最重要,您應該還不知道吧,開元的那個死侍,借著食人窟的至陰之氣,往我身體里面放了引魂用的精血,根本沒有什么洞冥花,若不是兄長,我都不可能活著出來!”
江云辰紅了眼眶,死死的盯著愣住的江墨,神色癲狂:“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兄長經(jīng)歷了什么,你憑什么就輕易的放棄了他。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倆是怎么活下來的,你憑什么可以輕易的未經(jīng)我的允許,就讓兄長為我替命!你憑什么!你這些所謂的家國大義,什么天下蒼生,在我看來,從頭到尾都是笑話,因為你的愚忠,你的兩個兒子,都要死!”
“放肆!”江墨一巴掌甩在了江云辰的臉上,蒼白的臉上刺目的印著一個掌印,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江云辰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笑道:“父親,從食人窟出來后,我只有兩件事要做,一件就是讓兄長活著,如今已經(jīng)完成一半了。第二件,就是讓著毀了我一輩子的開元,再無重生之日,至陰之日快到了,我時間不多,得趕緊去找附子。找到之后……若是兒子沒有回來,便不必掛念!”
江云辰跪下對著江墨磕了三個頭,轉(zhuǎn)身走了。
“云辰,你要去哪?”可惜,江云辰并沒有停留,頭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江墨站在原地,怔怔的不知所措。這一輩子,終究是自己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