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半真半假、充滿暗示和“憧憬”的話語,如同最甜美的蜜糖,精準地擊中了阿軍那簡單而渴望被認可的心。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生動,甚至帶上了一絲憨厚,眼中的猩紅都似乎褪去了幾分,只剩下純粹的喜悅。
呂文倩趁熱打鐵,抬起頭,眼中水光盈盈,帶著令人心碎的楚楚可憐:“在…在此名分未定之前,你我需…需守禮自重,不可…不可越界…”她聲音帶著哽咽,“不然…不然我便無顏茍活于世了…”淚水恰到好處地在眼眶中打轉。
看著眼前這美若天仙、梨花帶雨、又許諾給他名分和家庭溫暖的女子,阿軍心中那點原始的欲望,竟被一種更陌生的、想要呵護她的沖動壓了下去。他撓了撓頭,有些手足無措,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好!聽你的!在見你爹之前,我…我不碰你!”他拍著胸脯保證,像個得到承諾的孩子。
呂文倩心中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下大半。她擦去眼角的淚花(硬擠出來的),露出一個感激而明媚的笑容:“謝謝你…那…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她故作沉思狀,片刻后,眼中一亮,“你力大無窮,雄壯如山,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如,就叫‘阿軍’如何?軍者,威武之師,千軍辟易!正合你的氣概!”
“阿軍…阿軍…”巨漢反復念叨著這兩個字,越念眼睛越亮,最后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哈哈哈!好!好名字!我喜歡!以后我就叫阿軍了!我有名字了!我叫阿軍!”他興奮地揮舞著拳頭,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危機暫時解除。呂文倩成功用“名字”和“見家長”的承諾,為自己贏得了喘息之機。兩人稍作休整,便一同踏上了前往古元的路途。阿軍依舊扛著他那根沉重的【魔天柱】,而呂文倩則被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左肩上坐著,如同守護著最珍貴的寶物。
兩人一路向東,從天從國歷力城前往富金城。這段路程若騎馬疾馳,不過三日。然而,扛著五百斤重的【魔天柱】,即便以阿軍的神力,速度也快不起來。沉重的腳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清晰的凹痕,走了整整六天,才抵達富金城郊外。
看著遠處富金城巍峨的輪廓,呂文倩柔聲道:“阿軍,到富金城了。你扛著這么重的石柱走了這么久,一定累壞了,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p> 阿軍憨厚地搖搖頭,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油光:“不累!你不嫌棄我慢就好?!彼牧伺募缟媳涞氖?,“有它在,走路反而穩當?!?p> 呂文倩看著那根布滿詭異紋路、散發著若有若無陰冷氣息的石柱,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阿軍,這石柱…到底是什么?它好像…很不一般?!彼芨杏X到這石柱蘊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力量。
阿軍臉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它叫【魔天柱】!重五百斤!三年前,我在‘靈域’里,跟一個很厲害的家伙比力氣,贏來的!”他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靈域和魔域可不一樣!靈域每過五十年,才會在無傭國東邊的邊界打開五天大門!里面可神奇了!這柱子,就是我的戰利品!這三年來,它天天陪著我練功,我的力氣越來越大!”他炫耀般地鼓起胳膊上小山般的肌肉。
“靈域?”呂文倩心中一驚,她曾聽師父白老提起過這個傳說中的秘境,據說其中機遇與兇險并存?!澳恰愕难劬ψ兂杉t色,是不是也因為修煉了它?”呂文倩指著阿軍那雙依舊帶著猩紅之色的瞳孔。
阿軍點點頭:“嗯!拿著它練功的時候,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看東西也更清楚了!就是有時候…會有點熱,有點想打架?!彼f的輕描淡寫。
呂文倩的心卻沉了下去。她幾乎可以肯定,這【魔天柱】就是傳說中的魔器!威力巨大,能快速提升修為,但代價便是侵蝕心智,引人墮入魔道!看著阿軍那雖然憨厚卻難掩眉宇間煞氣的臉龐,想到他之前殺人不眨眼的舉動,呂文倩心中充滿了憂慮。
“阿軍,”她語氣變得嚴肅而關切,“這【魔天柱】…恐怕是件邪物!修煉它很容易走火入魔,被它控制,最后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你…你還是不要再修煉它了!太危險了!”她是真心不希望這個心智單純卻力量恐怖的巨漢,徹底淪為魔器的傀儡。
“哈哈哈!你放心吧!”阿軍不以為意地大笑,拍了拍冰冷的柱身,“它控制不了我!我能感覺到,它是在幫我!讓我變得更強!這樣才能保護好你!”他看向呂文倩的眼神充滿了認真。
呂文倩無奈地搖搖頭,心中嘆息。眼前的阿軍,顯然已經深陷魔器帶來的力量誘惑之中,雙手也早已沾滿血腥,勸誡恐怕收效甚微。她只能暫時按下憂慮。
兩人進入富金城。城內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行至一處繁華街道,卻發現前方人群聚集,堵住了去路,似乎在圍觀什么。阿軍皺了皺眉,他扛著巨柱本就引人注目,此刻更不耐煩被阻擋。他猛地加重腳步!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鼓,震得地面微顫,試圖驅散人群。
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紛紛回頭。當看到阿軍那如同魔神般的恐怖形象和肩上駭人的巨柱時,頓時發出一片驚恐的尖叫,如同潮水般向兩旁退散,讓開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只聽人群中有人指著路邊議論:
“真是神了!剛才那個男的,面如金紙,氣若游絲,眼看就要斷氣了!”
“是啊是啊!結果被一個路過的年輕人,就那么幾下,扎了幾針,喂了顆藥丸,竟然就緩過來了!現在都能坐起來吃東西了!”
“你看到那年輕人了?長什么樣?是哪位神醫?”
“看到了!氣質特別溫和,穿著素色布袍,腰間好像還別著一支玉簫!聽他自己說…好像叫什么…呂天明?對!就是那個到處行善積德的‘仁圣’呂天明!”
“呂天明?!就是那個武林盟主呂天眾的兒子?四大才子之首?”
“沒錯!就是他!我親眼所見!他救了人,囑咐了幾句,就匆匆往東城門方向去了!說是要繼續趕路!”
“呂天明?四哥!”呂文倩聽到這個名字,心臟猛地一跳!巨大的驚喜瞬間淹沒了她!四哥就在附近!而且剛走不久!這是擺脫阿軍、回到親人身邊的天賜良機!
“阿軍!”呂文倩強壓激動,指著人群議論的方向(東邊),語速飛快,“快!我們快跟上那個叫呂天明的人!他是我…是我家一位非常重要的故交!找到他,見爹爹的事就更順利了!”她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阿軍雖然不明白為什么突然要追人,但對呂文倩的話深信不疑。“好!”他甕聲應道,隨即深吸一口氣,朝著人群發出一聲炸雷般的咆哮:
“擋我者死——!?。 ?p> 聲浪滾滾,如同實質的沖擊波!本就驚恐的人群瞬間魂飛魄散,哭爹喊娘地抱頭鼠竄,街道瞬間清空!
“咚!咚!咚!咚——?。。 ?p> 阿軍邁開大步,扛著呂文倩和【魔天柱】,如同人形戰車般開始奔跑!每一步踏下,青石板路面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留下深深的腳?。〕林氐哪_步聲如同戰鼓擂動,響徹整條街道!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淌下,肌肉塊塊賁張,顯然扛著巨物奔跑對他也是極大的負擔。
呂文倩伏在他肩上,心急如焚。她能感覺到阿軍的速度雖然驚人,但比起真正高手的身法還是慢了許多。這樣下去,根本追不上可能施展輕功離去的四哥!跑出一段距離,穿過兩條街巷,前方依舊不見呂天明的身影,而阿軍的喘息已經如同破舊的風箱,渾身濕透,熱氣蒸騰。
“停下吧,阿軍!”呂文倩不忍心地拍了拍他汗濕的肩膀,聲音帶著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不用追了。他…他可能走遠了。這樣跑太累你了,我們慢慢走吧?!彼闹袊@息,機會稍縱即逝。
阿軍停下腳步,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腳下的石板上砸出小水花。“呼…呼…跑起來…是…是最費勁的…平常走路…扛著它…走多久…都不會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呂文倩,仿佛因為沒能追上目標而感到愧疚。
看著眼前這個因自己一句話就拼命奔跑、累得如同水洗般的巨漢,呂文倩心中五味雜陳。欺騙利用這樣一個心思單純(盡管力量恐怖)的人,讓她感到一絲愧疚。但想到自己的處境和父親兄長,這份愧疚又被深深的憂慮取代。她不知道當真的遇到四哥或父親時,該如何面對阿軍,如何解釋這一切。
就在這時——
“阿倩!”
一個清朗、溫和、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濃濃關切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從前方的街道拐角處清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