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塞托的騎士課程逐漸進入正軌,通過之前的相處,他對盧笛的印象終于有了些許改觀。
卡爾的奧術修煉卻進展緩慢,至此,他依舊只能讓枯葉的尖端冒出白煙,并不能形成明火。
對于這一點盧笛倒是不太著急,奧術修習的頭一年進展緩慢是十分正常的現象,這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他和卡爾的住處已經打理完畢,通過梵莎的關系,他們找到了一個老仆人與兩個女傭,都是老實勤勞的人。
禮拜日,皇室一行將前往第一教堂做禮拜,今天不用為塞托上騎士課,但梵莎要求他一同前往教堂,作為貼身護衛,卡爾也以伴學的身份跟在塞托身邊。
塞托對此倒是十分高興,在認識卡爾之前,他其實缺乏同齡人的友誼,內心的孤獨與夾在母親與伯父之間的獨特處境才塑造了他怯弱內向的性格,此刻,他明顯變得開朗了許多。
鹿鼎親王一家也在此時到達了第一教堂的門口,格蕾絲在人群中朝塞托與盧笛眨著眼睛,塞托回以微笑,盧笛只裝作沒看見。
除了鹿鼎親王之外,還有幾支王室的旁系也都來到了教堂,這周是大禮拜,所以人來得很齊。
主持大禮拜的是鐵面者——大神官皮埃羅·索哲,他穿著華麗的主教袍,手持法杖站在主臺上一一為每個人進行圣禱。
圣禱儀式結束之后是懺悔與唱詩,這一套流程下來已經臨近中午,午餐是大長桌上的圣餐。
一群皇室貴族依次序圍繞著長桌落座,坐在長桌最上頭的是塞托,接著下首第一位左邊坐著梵莎,右邊坐著杜克。
這更像是一次在第一教堂舉行的皇室家宴,圣餐的規格也絕不可能是普通的餡餅和發酵果汁,皇室的圣餐包含了一整頭豬,一整只羊和大量的牛肉,同時還輔以青梅、葡萄、蘋果、蜜瓜等各類新鮮水果,作為標準圣餐的餡餅和發酵果汁反倒成了點綴。
盧笛今天沒有帶寶石長劍,只背了那把普通的精鋼劍,鐵面皮埃羅坐在桌尾,圣餐同樣由他主持。
卡爾站在塞托身后直咽口水,盧笛則默默觀察著場間的眾人。
開始用餐后,鹿鼎親王笑著對塞托說道:“聽說最近皇帝陛下已經開始了騎士課程的訓練,還找到了一位好老師?”
說話間,他的目光轉向站在梵莎身后的盧笛。
盧笛與親王的目光一觸后就略微低下了頭,梵莎漫不經心的回應道:“謝謝親王大人的關心,塞托還有幾年就成年了,現在開始騎士課程都已經有點晚了,當然要找一位好老師。”
“皇帝領有那么多優秀的貴族和騎士,圣母皇后卻找了個生面孔,我看這恐怕不是很妥當,不如我再重新為皇帝陛下挑選一位合格的老師為好。”
“不用了,親王大人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上次委托您處置的三名犯人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最近大牢里起了一陣寒熱病,三名疑犯都沒能幸免,想必是圣主也得知了他們的罪孽。”
“想不到親王大人也有做神官的天賦,可以直接感知神意了。”
杜克面不改色的切著肉塊,說道:“圣母皇后說笑了,神像之下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得好。”
他接著說道:“倒是皇帝陛下的騎士課程我不得不操心,畢竟先王陛下臨終前委托我要關注陛下的成長直至成年。”
梵莎冷冷說道:“您是帝國首相,應當多關心關心政務,稅收之事連年不利,親王大人是不是也該想想辦法整治一下。”
“至于皇帝陛下的教育問題,還是交給我這個做母親的來操心吧,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稅收是沉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得了的,我已經勒令都爾特·博濟進行整改,圣母皇后關心皇帝陛下的教育理所應當,不過有時難免關心則亂,一時出現偏差,我這個做伯父的也總要校正一下才行。”
聽著鹿鼎親王和梵莎兩個人似乎沒有盡頭的爭辯,塞托忍不住開口說道:“伯父,現在的課程雖然辛苦,但是我覺得還是有收獲的,不必要再另外請老師了。”
這話一出口,老杜克和梵莎都是一愣,他們沒想到塞托竟然有了自己的主張。
老杜克看著塞托說道:“皇帝陛下長大了,能自己做決定了。”
塞托迎著伯父的目光,一時間欲言又止。
“既然皇帝陛下自己有了主意,那我想還是要尊重他自己的意愿,畢竟以后帝國最終也將歸于他的意志。”
鹿鼎親王輕笑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此一舉了,不過我想提醒一下,皇帝陛下以后做決定還是最好與我們商量一下,畢竟獨斷專行也做不了一個好皇帝。”
塞托沉默著點了點頭,開始專注用刀叉對付盤子里的食物。
“杰西大公最近送來的那份建政函,其中的提議鹿鼎親王覺得怎么樣?”梵莎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杰西大公領處于帝國西面的星海海灣,坐擁著帝國最好的港口,而幾個月前有一支船隊開進了星海港灣,這是來自遠東的一支浩大船隊,船隊中代表他國的使者表示想要朝見帝國新王,并帶來了豐厚禮物,而他國的國書也與建政函一同送達了永烈城,算算日子,使團應該近日就會抵達永烈城。
建政函與遠東國書的內容基本一致,都是關于帝國海禁一事。
此時的歐若帝國雖然擁有著十分綿長的海岸線,并且擁有數座海建設完整的海港,但目前的使用卻并不充分。
這一切都源于三百年前出現在落星海群島的一群海盜,當時的歐若帝國海貿十分發達,民間商船可以自由下海貿易,遠東船只絡繹不絕,沿海一線幾乎大部分民眾都在海上討生活。
但自從落星海群島出現了海盜之后,海上貿易遭受了嚴重的侵襲,過往商船屢遭劫掠,帝國雖然也屢次對海盜進行打擊,但收效甚微,出海剿匪反而拖累了不少帝國財政。
弄到最后,帝國干脆收縮海上貿易,對下海貿易的人員進行了嚴格的管控,并減少開放口岸,除了少數本身擁有強大實力的貴族能夠取得海上貿易權,普通商人都被禁止下海。
這樣一來,雖然帝國的海關稅收減少了不少,商貿也受到了影響,但這一舉措也起到了打擊海盜的作用,海上無船可以劫掠,漸漸的落星海群島的海盜也在海上銷聲匿跡。
此時到來的這封建政函就是建議帝國重開海禁,加大開放各個通商口岸,并重新允許普通商船下海經商。
鹿鼎親王抬頭看了梵莎一眼,然后接著在餐盤里操作:“海禁這件事是前車之鑒,歷史早已給出了答案,一旦開放海禁,海盜就會卷土重來,而且落星海群島上可不僅僅是一群海盜,那是魔鬼的巢穴,高格教皇也決不會允許重開海禁的。”
梵莎冷哼一聲說道:“高格教皇可不用擔心帝國財政,現在帝國財政已經不堪重負,再不想辦法開源,難道要祈禱圣主賜予一場黃金雨嗎?所謂流著奶與蜜的厚土除了圣書手卷上,在哪里都找不出來。”
鹿鼎親王吃完盤中的肉食,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吁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我們在這里爭論毫無意義,真要形成定論,還得經由元老院會議,并且我可得提醒您,即便通過了元老院決議,一旦高格教皇發出否決圣令,決議依舊無法生效。”
梵莎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不再繼續討論,她心中也清楚,鹿鼎親王說得沒錯。
她心頭煩悶,自從獅面王戴上面具之后,帝國就從繁華的頂端開始走起了下坡路,二十年過去了,此刻的帝國雖然表面還未顯出明顯的頹勢,但內里已經十分空虛了。
可那些平日里高呼著誓死效忠的貴族們卻對這些漠不關心,帝國所顯露出的問題,他們全都視而不見。
對他們來說,只要能保證依然坐擁著土地、莊園、奴仆與奢侈的生活,那其他的一切變成什么樣都與他們不相關。
鹿鼎親王就是這群人的代表,梵莎厭惡的看了一眼對面老神在在擦著嘴的老杜克,起身離開了座位。
盧迪跟在梵莎身后一同走出了第一教堂,他已經從剛才的對話中基本讀出了事情的全貌。
梵莎徑自走向了第一教堂的后花園。
花園里栽種了不少夾竹桃樹,此時正值花季,粉紅色的花朵開得滿園都是。
盧迪默默的跟在梵莎身后,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在花園里緩緩的走著。
走到一株垂落的枝葉前,梵莎駐足而立,從枝頭摘下了一朵紅花。
她盯著花朵凝視了一會,轉頭向盧迪問道:“這花好看嗎?”
盧迪不明所以,只得答道:“很漂亮,與您相得益彰。”
梵莎又一次對他翻了個白眼,然后一瓣一瓣的將花瓣扯落,幽幽說道:“好看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枯萎零落,變成泥土,也不會有人記得。”
盧迪一時語塞,正想著怎么接話,卻聽見一旁的樹林里響起了一聲沒憋住的輕笑聲。
“誰在那兒?給我出來!”梵莎語氣陡變,明顯蘊含著極強的怒意。
盧迪則瞇起眼睛盯著樹叢,右手悄然握住了背上的劍柄。
一道身影從一棵大樹背后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