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片刻,胡云川又背起懿澤往前走了一段,只見炊煙裊裊,不遠處有幾排房屋,偶爾也能看到一些行人往來。
他驚訝地問:“這里原來有人居住?”
懿澤點點頭。
胡云川喜上眉梢,笑道:“你早說嘛!這里的人肯定都認得格姆山,我隨便找個人指一下不就好辦了?”
懿澤又點點頭。
胡云川便先將懿澤安置在路邊的樹樁上坐著,然后自己小跑到有人家的地方去問路。
走近他才看出來,方才的煙不是炊煙,而是香煙,這里有一座廟宇,廟里斷斷續續有人進去燒香拜神,都是附近的村民。
胡云川也進了廟,好奇向村民打探道:“敢問這廟里供得是哪位神仙?”
村民們都笑道:“連格姆女神都不知道,你一定是外鄉人吧?”
“格姆女神?那這里一定離格姆山很近了?”胡云川沒聽說過什么格姆女神,只是想象式地推測著,覺得格姆女神應當是與格姆山有關系的。
村民們同他指了一下旁近的格姆山,又說:“我們這里都要靠女神保佑,才能風調雨順。”
胡云川好奇地問:“那格姆女神一定是住在格姆山上了?”
“那是自然,格姆山上有個女神洞,女神就住在那里。”
胡云川看著俊俏的女神像,勾起他無限的遐想,又問:“那你們見過格姆女神嗎?”
“女神哪是凡人想見就能見的?心誠的人,或有一見的可能!”
幾個村民回答著胡云川的問題,由此展開了關于格姆女神的許多話題,相互傳說著關于格姆女神的神話,都談得津津有味。
胡云川隨便聽了幾句,因為心里惦記著懿澤,也不敢逗留太久,就趕緊離開神廟,回到懿澤的身邊。
見到懿澤后,胡云川饒有興趣地轉述著村民們所講得格姆女神下山濟世救人的偉大事跡,又著實夸贊了一番女神像的俊俏形貌。
懿澤只是淡淡一笑。
胡云川問:“你之前說,只有到了格姆山,你的傷才有可能好,是不是想向格姆女神求助?”
懿澤輕輕地搖了搖頭。
胡云川又不解地問:“那你上格姆山還有什么用?”
懿澤道:“你只管上山便是。”
“要上到山頂嗎?”
“不必,到女神洞就行了。”
“到女神洞,還不是找女神的,那你去做什么?”胡云川越問越糊涂,越得不到答案,他越想知道。
懿澤不答。
胡云川對著懿澤端詳了一會兒,突然間恍然大悟,舌頭隨之開始打結:“你……你就是格姆女神?”
懿澤還是沒有作答,算是默認。
“天吶!你……你真的不是凡人?”胡云川驚奇地看著懿澤,他幾乎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只顧著驚嘆懿澤的真實身份。
懿澤輕輕提醒道:“早些上山吧!”
胡云川再次背起懿澤,朝格姆山的方向走去,大約是興奮過度,他一邊走著,一邊又開始嘰里呱啦地嘮叨起來:
“那兩個道士可真能瞎掰,居然敢把一位‘神’說成一個‘妖’,也不怕死后下地獄!那天雷怎么不劈他們呢?”
“我聽過許多關于神仙的傳說,但我從來沒見過神仙,難怪你長得那么美!”
“你說你,放著一個好好的神仙不當,跑下山來嫁給什么榮郡王,弄了個身心受傷,你圖什么呢?”
“這里的人還祈求女神保佑他們呢,殊不知,女神早就不在山上了,而且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上哪去保佑他們呢?”
懿澤都聽著,只是不說話。
到格姆山山腳下的時候,他們遇到了幾個本地村民,主動來與他們攀談了幾句。
因為格姆山比較陡峭,很少有人登山,且懿澤腹部隆起,不適合爬山,看到的村民都感到有些不解,故來相問。
胡云川便隨口應付了幾句,說是先前向女神求子,如今得了身孕,上山去還愿的。
胡云川背著懿澤往山上走,遇到攀巖之處,懿澤必須自己也出些力才行,胡云川擔憂懿澤體力不支,盡可能地托著懿澤往上攀。
在登山過程中,胡云川又滿懷好奇心地問了懿澤一大堆問題:
“你以前是不是都是飛上去得啊?”
“女神洞到底有多高?我們會不會已經走過了?”
“你既然是神仙,怎么會有人間的父母呢?”
“這整個格姆山上就只有你一個神仙嗎?有沒有別的神仙能用法力幫一幫我們?”
懿澤總也不回答胡云川的問題,并不是因為她不想跟胡云川說話,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她對胡云川是充滿感激的。
她不回答胡云川的問題,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胡云川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如果一一解答,懿澤所剩無幾的體力大概很快就會耗盡。
永琪和瑛麟等人在小涼山的鎮上找了一家客棧住下,請醫問藥,耽擱了許多時日,不得不把尋找懿澤的事暫時擱置了。
永琪身上被狼爪抓傷了許多處,雖然都是皮外傷,但傷痕大多都有些深度,恐怕不是那么好恢復得,即便長好了,將來也可能會留疤。
最嚴重得還是他的腿,被狼咬了一口,讓他詫異得是,狼咬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他前一陣被為緬兵所傷的那個部位。
舊傷口才剛愈合不久,新傷口就又出來了。
在養傷期間,他們從當地人口中知道,這一帶山上的狼并不多,但有個特別的嗜好,就是喜歡腐肉的味道,而且只在夜間出沒。
因此,這里的人如果要穿過山路,身上絕對不能有未愈合的傷口,以免吸引到狼,他們更不會從山上過夜。
對于腿腳正常的人來說,一整天的時間足夠翻過一座山,就算是最高的山,他們只要在天剛亮的時候動身上山,到當日天黑之前也一定已經下山了。
永琪當然知道深山老林不宜過夜,只是山中迷路,被困在山上,不得不熬了一夜罷了。
但那匹狼不咬別人而專沖永琪,咬得還是他前不久腿上受傷的地方,難道這是在說他的腿上那塊有腐肉嗎?
這件事,永琪有點想不明白,最初受傷,是因為被緬兵射中馬蹄,致使他摔下馬,把腿給摔傷了,本來傷得并不重,但因為沒有及時醫治,在緬甸大牢陰暗潮濕的環境中發了炎,云中子給他送去了創傷藥,不知是那藥不夠好,還是牢中濕氣太重,他的腿腫脹了很久。
可是后來在緬甸王宮,用了昆宇給的藥,他的腿傷已經漸漸愈合了,腫脹也消失了。
雖然在船上受濕氣影響疼了幾天,但到軍營后又慢慢不疼了,最近一直都相安無事,哪里會有腐肉?
永琪急于再去找懿澤,也顧不上考慮太多復雜的問題,一個勁地催促為他看病的大夫,要盡快讓傷口愈合,這樣他才好再次穿過山路。
為此,他們花費了相當高的醫藥費。
這些天,瑛麟照顧永琪的傷口和衣食起居,倒是特別殷勤,永琪深知其意,常人的心思,本來就容易得隴望蜀,瑛麟嫁給他,最初也許真的只是為了獲得一個能正常生存下去的身份,但時間久了,她不可能一直甘心只做他名義上的妻子。
從來到云南,瑛麟處處對永琪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為了保護他的安危更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必然是希望他們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永琪是一個很容易被情與義所感動的人,他很清楚,在幫助他逃離緬兵追蹤的救援隊伍中,瑛麟起了很關鍵的作用;這次在山中,若不是瑛麟快且準的刀法,他即便不會被狼咬死,再多搏斗一刻,也必會被狼爪扒下來一層皮。
但恩情歸恩情,瑛麟身上太缺乏女人味了,且前幾年永琪習慣了瑛麟的另一種身份,如今如果要換一種眼光來看待,他實在覺得很困難。
胡云川和懿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到了格姆山的半山腰、女神洞的洞口,那里距離山頂其實也沒多遠了,胡云川本想對他們的辛苦感慨一番,奈何太累說不出來,只想躺下擺成一個“大”字,他的狀態也就適合用四個字來形容了,那便是筋疲力盡。
他們在洞口歇了許久,胡云川喘氣了半天,才站了起來,往外一看,山下又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遠處的山更像是在云層之上,也就看到一個山頂,俯瞰勒得海不再是無邊無際,湖光山色,盡在眼底。
胡云川看著周圍的一切,忍不住慨嘆道:“你們勒得海,可真算得上世外桃源了!尤其你這里,直是一個觀景臺啊!”
他在那欣賞了半天,沒有聽到懿澤的動靜,才忽然想起懿澤的眼睛看不見,忙回過頭來,只見懿澤對著洞口,默默地站著。
胡云川問:“要我扶你進去嗎?”
懿澤摸著洞門,手持龍錫杖,慢慢往里走去,胡云川也忙跟上。
胡云川以為,洞內由淺到深處,應該是越來越暗才對,正考慮著是不是應該點個火把,前方卻突然亮了。
他發現,原本黑暗的洞府,凡懿澤走過之處,石壁都發出各色的亮光,因為懿澤走過的路越來越多,發光的石頭也越來越多,洞中便越來越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