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和永瑆走進惇妃居室,見到了前所未見的一幕:
惇妃盤腿坐在地上,兩手捏成蘭花指,分別在兩個膝蓋上。在惇妃對面,一個渾身是血的宮女正在地上蠕動,胸口的血正在向外流淌。
她們的周身完全被紫黑色的光環籠罩包圍著。
惇妃看到了孟冬和永瑆,但沒有動,仍在做法之中。
永瑆震驚地問:“這是什么?法術?”
孟冬想近前看一眼那個地上的宮女,不想她才剛接觸到有紫光的地方,就被擊中,摔在一旁。
她忙爬起,朝著那個宮女喊:“你是宜慶對不對?”
宜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略略往這邊看了一下,還是在地上掙扎著。
孟冬看到了一張已經毀容、且滿是血的臉,那神情十分痛苦。
永瑆不解地問:“宜慶是誰?”
孟冬答道:“她是懿澤的雙生姊妹。這一定是一門巫術,是一種雙傷術,你看,懿澤和宜慶的傷是一模一樣的!雙生子的生辰八字極其相似,應該很容易就能將命相連結。那么……如果宜慶在這個時候死了,懿澤也會……”
“那該怎么辦?”永瑆想起方才懿澤那個慘狀,抓狂一般,掄起一個架子上的花瓶砸向惇妃,花瓶在紫光處落地,摔成碎片。
孟冬望著氣息漸微的宜慶,緊張兮兮地說:“我們要趕緊想辦法,在宜慶斷氣之前破解了這個巫術,懿澤或許還有救。”
永瑆焦慮地問:“怎么破解?”
孟冬看著血一直往外流的宜慶,口中念叨著:“這個雙傷之法,像是要讓人血盡而亡,懿澤身上不可能有真正的傷口,卻血流不斷……所以,連接兩人命相所利用的物件應該是……同根生的血……”
永瑆更加焦躁不安,迷迷糊糊地問:“你在說些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孟冬又道:“女屬陰,男屬陽,用你的血,或許能破。”
永瑆別的都沒聽懂,只有孟冬最后這句大概聽懂了,他忙撿起地上摔碎的花瓶碎片,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立刻將血揮灑向惇妃和宜慶。
果然,血穿破了紫黑色的光環,永瑆之血與紫黑光環瞬間凝聚成一團,全部回擊到惇妃身上,惇妃頓時摔倒在地,宜慶不再動彈。
乾隆晨起,聞知綿億在外跪了半夜,忙出來問狀況。
綿億苦求乾隆去救玥鳶,因為情緒太過于激動,也說不囫圇事情的原委,只是信誓旦旦地擔保玥鳶絕對不會殺人。
乾隆聽得一頭霧水,只好隨綿億來到武陵春色,問穎妃:“綿億說,你這里昨晚連夜審問他的宮女,是怎么回事?”
穎妃答道:“回皇上,榮王府總管之妻金鈿在宮門口死了,守門的侍衛都目睹那個過程,當時金鈿只有和姜玥鳶有接觸。臣妾要給榮王府一個交代,不得不盡早審問此事。”
乾隆點點頭,問:“那審出結果了嗎?”
穎妃道:“臣妾問了許久,她才講明白,聽起來,金鈿的死法與索綽羅氏描繪的誠嬪落水前的狀態十分相似,臣妾覺得蹊蹺。且這金鈿和姜玥鳶,都是從前伺候索綽羅氏的人,恐怕這里面大有文章。”
“與誠嬪的死相似?”乾隆聽出了一個重點,他有些吃驚,想了想,吩咐陳進忠道:“現在就去杏花春館!朕要立刻見懿澤!”
綿億忙叫住乾隆,道:“皇瑪父,姜姑姑已經受傷了,能不能準許我先把她帶回去?”
穎妃忙替綿億向乾隆說情道:“這人受審時,免不得要受一點刑罰,姜姑姑又向來身子弱,要不……就讓綿億先帶回去看傷吧!她的口供,臣妾都記下了,若有需要,再傳她也一樣的。”
乾隆點頭應允,便往杏花春館去了。
穎妃匆匆吩咐了宮人將玥鳶交給綿億,就也慌慌張張地去追乾隆。
綿億見到玥鳶時,玥鳶已經臉色煞白、被傷得體無完膚,綿億這才明白,方才穎妃怎么會在乾隆面前替自己說情,根本是怕乾隆看到玥鳶這個模樣會斥責下毒手的人。
情急之下,綿億也沒有時間理論這些,忙讓兩個太監將玥鳶抬了回去,并使人去請王振文來看病。
杏花春館中,惇妃從地上慢慢站起,走到宜慶身旁,見宜慶已死,感到十分可氣。
因為宜慶斷氣的時間,是在雙傷術被破解之后,就差了那么一點點的時間,卻功虧一簣,惇妃心中惱怒極了,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孟冬見惇妃走近宜慶,忙上前推了惇妃一把,擋在宜慶面前,喊道:“你不許碰她!”
永瑆不解地問:“死都死了,你還護著一具尸首做什么?”
孟冬答道:“巫術已經消失,你和我都不是足夠被皇上信任的人,宜慶的尸首現在是唯一的證據!如果被她毀了,我們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了!”
惇妃冷笑一聲,道:“完顏福晉,我打心眼里欣賞你。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跟我作對,你會后悔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孟冬道:“臣妾無意與娘娘為敵,今日迫不得已,只能得罪了。”
惇妃的笑容更加陰冷,道:“既然你如此不識趣,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惇妃一個手掌擊向孟冬。
永瑆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只好擋在孟冬面前,一個拳頭抵住了惇妃的魔掌。
惇妃陰陽怪氣地笑著,道:“十一阿哥不愧是出了名的過河拆橋!你大概忘了,你現在還能進宮,是誰替你說情了吧?”
永瑆淡淡地說:“我不想跟你啰嗦,有本事,用你那些邪術殺了我!”
兩人都毫不留情,在房中打斗起來。
孟冬眼看永瑆敵不過惇妃,但惇妃被永瑆絆著,一時也靠近不了。她忙離開宜慶,奮力推倒了門邊的古董架,架子上的古玩玉器嘩啦啦摔下,響聲極大。
外面院中遠處的太監宮女聽到了,都以為惇妃房內出了大事,忙忙地奔來,看到了兩個守門宮女昏倒在地、也看到了打斗中的惇妃和永瑆。
多名宮人驟然涌來,惇妃不得不有所顧忌,與永瑆停了手。但她心中卻是怒氣高漲,狠狠地瞪著孟冬和永瑆。
外面傳報著:“皇上駕到!”
惇妃聽到,忙丟開孟冬和永瑆,推開圍著門的宮人,徑直跑到乾隆跟前跪下,一臉委屈地哭道:“皇上,臣妾還未起身,十一阿哥就闖入臣妾的寢殿,臣妾沒臉見人了,求皇上賜臣妾一死吧!”
乾隆聽了,大吃一驚,抬頭果然看到永瑆從惇妃的臥房中走出。
永瑆見狀,疾步到乾隆面前,剛拱手稱了一句“皇阿瑪”,就被乾隆狠狠甩了一個耳光。
乾隆厲聲吼道:“逆子!你是不是已經活膩了?”
永瑆嘴角出血,看著惡人先告狀的惇妃,又一次感到哭笑不得。
孟冬也從惇妃房中跑出來,跪在永瑆身側,道:“皇上,十一阿哥并非無故私闖,是為救人!惇妃娘娘房中現躺著一具尸體,皇上一看便知!”
惇妃立刻呵斥孟冬:“完顏福晉!那是我宮中的‘鬼臉宮女’,因毀容被人譏笑,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你也不打聽清楚,就帶人亂闖,還在皇上面前亂講,是什么道理?”
乾隆聽了這些話,也聽不出個邏輯,感到有些混亂。
惇妃又握住乾隆衣裙,解釋道:“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宮中收留了一個毀容了的宮女,她剛剛死了,臣妾沒能攔住。她那面相……皇上就不要進去看了吧……”
乾隆點點頭,正要扶起惇妃,身后卻傳來了穎妃的聲音:“這么個可憐人,怎么就死了呢?”
孟冬看到穎妃,心中倒覺寬慰許多。
惇妃站起,穎妃也到眼前。
穎妃故作出一副傷心的模樣,假裝擦了一下眼淚,對乾隆說:“皇上,請準臣妾進去哭她一哭。”
乾隆又點點頭,穎妃便進去了。
惇妃知道穎妃來意不善,奈何前后夾擊,她已無計可施,只能硬著頭皮,盡可能將自己的罪名爭取到最輕。
穎妃進去,就隨便瞟了宜慶一眼,又走出來,繼續故作拭淚地感嘆道:“皇上的確看不得!那人死得太慘了!千瘡百孔、渾身是血……”
乾隆聽了,感覺不太對味,尋短見哪能千瘡百孔、全身都是傷?
穎妃走到惇妃身旁,笑問:“妹妹,那么多傷口,自裁也得需要好幾個時辰吧?你怎么就沒攔住呢?”
乾隆疑惑地看了惇妃一眼,惇妃無話可說。
乾隆便吩咐陳進忠,道:“把尸體抬出來。”
陳進忠讓幾個太監進屋抬出了宜慶的尸首,放在院中地上,看到的人都覺得慘不忍睹,都不敢去看。
乾隆伸頭看了一眼,見尸體從頭到腳沒有一絲完好之處,鮮血從房內滴到房門口、一直到停尸之處,也不忍心多看,忙叫人抬走。
乾隆走回惇妃身旁,問:“還要遮掩嗎?”
惇妃不答。
乾隆怒吼道:“你未免也太殘暴了吧?”
惇妃跪下,道:“皇上,臣妾知錯,但那些傷口,確實是她自己刺的!臣妾素日待她不薄,她卻常因面相在別處受氣,反而在臣妾面前使性子,臣妾一時氣惱,才罵了她,哪想到她……”
乾隆冷笑一聲,問:“你剛才已經欺君過一次了,朕現在還能相信你嗎?”
惇妃哭著,帶著撒嬌一般的語氣說:“臣妾就算有錯,也就是處置自己宮中的奴才略過了些,臣妾認錯,還不行嗎?”
乾隆望著梨花帶雨的惇妃,長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永瑆見乾隆似有諒解之意,心中不能忍,向乾隆一拜,道:“皇阿瑪!這根本不是什么簡單的處置奴才,這是一門邪術!這宮女是五嫂的雙生姊妹,惇妃這樣做,都是為了置五嫂于死地!皇阿瑪去看看五嫂就知道,她和這個宮女的傷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