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酒量不大卻還學津鋒那樣喝Tequila(龍舌蘭),別人喝得微醺,我就已經不勝酒力,回家十點就睡了。
昨天太累,做了好多好多牽掛的夢,半夢半醒時,耳畔總是回蕩著湯素的崩潰的聲音:“我感覺自己體內有住著兩個靈魂,一個天使,一個惡魔,所以,我不想把惡魔釋放出來——”、“內心深處一直有種聲音,讓我不能這樣對你……”
但是終于睡著了,醒來之后又種飽睡的舒暢感,而后又一種淡淡的,淡淡的惆悵,原來和未完的事和遺憾會讓人那么不舍。雖然他不值得。
他,本身就像韓國的清酒:乍一呷無味,后勁卻很足。我們明明沒有觸摸和和對彼此衣服之下的窺探,卻都這樣難以釋懷。至少他決斷前對我說的那句:“我可以,和你做愛嗎?”讓電話那頭我在意念里進入了他的身體。
8:47 am:醒來了,終于醒來了。腦子莫名一種又舒服又通暢的感覺。我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稀稀疏疏的陽光。
而手機播放的音樂突然轉到藥師寺寬邦的改編版本《般若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1.地震深處的力量
“小靖你真的沒事嗎?聽說你們這里發生了地震啊。”手機顯示了曉雯在茂名焦急的微信emoji。
“哈?”我茫然地回她一個問號。
差不多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橘子也不太記得了這件事。她說,當時好像是在復習還是預習來著,帶著耳機。
然后輕微地搖晃,橘子以為是舍友搖床,就沒有什么反應。慢慢地,宿舍內晃得厲害起來,于是宿舍所有人覺得不太對勁。然后舍友說是不是地震了,緊接著,走廊就一陣騷動,說地震了,大家趕緊下樓。
而她們其中一個舍友說,不用害怕,小震死不了,大震逃不了。那個舍友說主要是在10樓,她了解情況。而且她還說自己也經歷過四川地震,就沒有什么擔心的。
那天晚上,茗因剛洗完澡,火急火燎地沖到樓下,而后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穿反了。事后確定有驚無險,她才哭笑不得地把這件略顯尷尬的事情分享到朋友圈里。
而在1樓的我竟毫無覺察,那晚聽音樂的軟件也是恰好跳轉到那首《般若心經》。摘下耳機的那一刻,我才聽到窗外宿舍樓外的喧鬧聲,注意到外面烏泱泱的一片人群。
“喔,剛剛,確實發生地震了。”我遲疑地回復了曉雯微信。
等我回過神來,朋友圈已經被這場地震刷屏了。
那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像個神秘的訊號,雖無傷亡,卻依然引起了驚恐。又像是冥冥之中,造物之主在伸出試探的手招魂,只不過時機未到。
事后,我有些訝異地看著歌單里的心經,但里頭什么玄乎的東西,又解釋不出什么緣由。
2.無名之死:同校女生墜樓事件
最近,在書友會里潛水,看到有人咨發帖求助:“各位書友晚上好!請教一個問題,我老公的大哥腦中風,情況不樂觀。醫生建議家屬捐獻器官,但是,我聽說過,人如果剛去世的8 -12小時,這期間都是靈魂脫離中,這個時候去碰他都很痛苦,別說是摘除他的器官,請問是真的嗎?”
書友森森回復道:“這個問題要私信聊,我個人在生命關懷的角度是不建議捐獻器官的。”
森森的這個說法和以前一貫倡導的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的理念是這樣迥乎不同。我們其他書友也不作聲,只是單純地旁觀這件事。
在終極問題前,大家都已經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都淡漠了。對于普通人來說,搬去祖祖輩輩的墳墓長眠,才是每一個逝者永恒的歸屬,而那里也才是永恒的故鄉。
然而不知為什么,書友會這件小事,卻讓那關于兩年前那個跳樓的女孩子的,零碎的記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不過,自從做過MECT治療后,我的記憶總是有所缺失。所以我總是要依附著別人的記憶才能串聯地拼湊起那個事件的梗概。
有關那女孩子的空間說說和日記還是其他均被媽媽刪除清理了,我隱約想起我把女生的跳樓的事情發在空間時,曉雯QQ回復震驚的表情。
根據欣桐的回憶,那天她和愛理自習回宿舍時就看到了救護車,車輛呼嘯而過,現場已經被圍住了,女生的尸體被急匆匆地抬走。
“你們聽說了嗎?死了的那個女生還不清楚情況,而粼巖校區的另一個女生是在村落里被施虐輪奸的,更加嚇人,現在都休學了……”
菜菜總是接受不了:“也就像看到公眾號推文上的口吻那樣,我不明白,為什么從小到大教導的都是女孩要保護好自己,卻沒聽說過教男生不要傷害女孩。”
“有時候,就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殺氣……真的好想親手宰了那些禽獸。”
那一夜,那女生生命的盡頭有沒有片刻的溫柔和暖意,拉扯住她在縱身一躍前的沖動?
不知道為什么,她死后,一對面目模糊的男女對話總是像是腦電波一樣,以一種詭異的幻影形式入我夢鄉。
“我們分手吧。我討厭你,這么多年我們就是彼此消著,耗著。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以后相忘于江湖也好,一笑泯恩仇也好,可能就是緣盡了!——”
“呵,也挺美好的。可能就是,沒有緣分吧。”
“我們分手吧。一想到你,心情就很差,從來沒有的感覺,應該是嫌惡的表現。且一些本是積極的事情,竟然也帶著厭惡。”
“你不會知道的是,‘分手’一詞對女生來說是拿來試探男友底線的手段,而對男生而言,這一詞代表最終決定。”
“男女的思維差異存在是很明顯的,比如面對離別,男生想的是‘愛我你就不會走’,女生想的則是‘你愛我就一定會挽留我’。”
什么是真偽,什么又是幻象和虛空?男女的情執是那跳樓女生的記憶,還是自己的記憶?剎那間,分不清她和我。
“……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我輕輕簡譯著犬夜叉里白心上人的話:“凈即是污,污即是凈。生即是死,事死如事生。”
哦,她死了,對于那天的她,“明天”對她來說并沒有什么意義。
3.屬于抑郁癥的氣息
以前還沒得病的時候,我看人的目光始終時隔著一層濾鏡的。總覺得別人什么都好,這也好,那也好,和別人共事大大小小的事情沒煩惱。
而接觸了抑郁癥之后才注意到,反倒是到了“輕松”的大學,得抑郁癥的同學卻多了,而且多是女生。
“我就是個廢物,每個人都能做完每天分內的事情,而我卻好像要耗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忍著所有負面情緒逼著自己做下去。也求你,千萬不要過來安慰我,我好怕你跟我說的每一句好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的正能量話。”辰一在深夜連續發了幾張骷髏頭,“我終于找到同樣跟我說‘自己是個垃圾’的男閨蜜,彼此取暖,鼓勵對方。”
大家看上去無異,有的人服了藥片后總是嗜睡的,昏昏沉沉的模樣,有時也會對人燦爛地笑,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排解自己的負面情緒。一日三餐和睡眠的普通生活,都像是應付式的,為了活著而假裝好好活著。
同樣深夜里哲恩也對我說:“我有時看到陽光出來了,反而恐懼地會拉緊窗簾,迅速躲進被窩里,享受黑暗帶來的片刻的休息。就是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和焦慮。”
在我得病后,大學里坤兄才跟我說悅然師姐也是患抑郁癥了一段時間的,只不過她一直忍著,時不時在半夜囈語。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夜貓子體質,經常熬夜到一兩點。”坤兄說,“可是有一次都三四點,我看見悅然她發了朋友圈,好像還在哭。那時我就得心疼地私信她,陪著她,一直聽她碎碎念。安慰她沒事,安慰著,安慰著讓自己反而失眠了。也就是從那以后,我也睡得更晚了,總是擔心她有沒有事……”
“她發了什么?”我問。
于是,坤兄就轉發給我截圖記錄——
“奶蓋里的冰塊融成了水,在木桌上印出了一個個小圓圈/
頭頂的天空有點灰暗,云朵凝聚,扭出了一滴滴雨珠/
街上的店都亮了,馬路也開始繁忙,紅綠燈不停地眨呀眨/
那些面無表情匆忙擦肩的人呀,好像都在期盼入夜后的寂靜/
這條路啊,我一個人走了好遠好遠啊/
那些繞心的情緒呀,不曾消失,越纏越緊/
呀,疾步往前奔,大口大口喘著氣/
手里的奶茶杯變得猙獰,最后跌落在某個瞬間,珍珠灑滿一地/
最后,誰也不找我,誰也找不到我——”
“寫得真是細膩又敏感啊。師姐她當時應該很迷茫恐懼吧?”我看完這首小詩回復坤兄。
坤兄淡淡道:“也還好。反過來你也一樣啊,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們在醫院看你時,奕聲攙扶著你,你像是驚醒了一樣,突然就給了他一耳光。奕聲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繼續牽著你,安撫你。那時一旁的我,都驚呆了。”
兩年后,我問英子,你怎么知道雙向這個病的。
她只是回答我:“因為我也是雙向的患者呀。學佛了之后心態好了很多。”
“真的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你有過病史。”
英子又看看我,說,你喜歡的話也可以抄抄《菩提心偈頌》啊,可以靜心的呢。只是建議,無緣也就不強求。
“那什么是生,老,病,死?什么是愛別離?怨憎會?什么又是求不得呢……”。
4.回向告愿:未寄出的信
欣桐也曾告訴我:“我也是相信因果報應的。像是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渣女,以后也會為他最初的選擇付出相應的代價。所以我們平時處事,但求問心無愧。”
書友會里的啟程因為和自己男友深陷情執,十年的感情讓她痛徹心扉。每個人都像一面鏡子,照見生活的虛空。日子也是這樣一天天地,慢慢地過下去。后來就是要到開學九月了,又是大家新狀態的開始。日日復,周周復,明日復明日,鐘表轉了一個圈回到原點,而實際上時間又向前邁了一步。
最近突然一下口味就變了,想嘗一下以前從來不愛的苦瓜,并在本子上題上小字:明鏡似缺,方鏡似缺,左見伊,右見伊。月如水來水如天,欲嘗苦瓜,畏苦瓜,清炒擺弄,人間有味是清歡。
聽完湯素那天訣別的話,他不喜歡我,我一滴眼淚都沒掉。但是接下來的好幾天,他的話語,他的模樣總是浮現出來,愈來愈清晰。
《了不起的蓋茨比》文中曾說:“如果打算愛一個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為了他,放棄如上帝般自由的心靈,從此心甘情愿地有了羈絆。”我當然還是不懂什么是愛,因為表達的方式還是一如既往地肆意和直接。
我猶疑地在空白處寫了字:“我也困惑你為什么說討厭這樣的自己。你說過你想當一個君子,而我以前就聽人說過‘從心所欲不逾矩’,我們之間明明什么也沒發生,你卻那樣抗拒和躲避。是那夜突然迸射出的情欲的火花?還是你以前就說的修為問題?
“后來,我找到一個靠近我希望的答案了,不是央視里女兒國國王對唐僧戲謔推脫的‘四大皆空’和‘兩眼空空’,而是犬夜叉里第112、119和120集登場的白心上人。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來和巫女桔梗一樣平衡著神性與人性的他心里,恐懼壓垮了他的信念。(也可能白心上人是桔梗的另一種可能性)無法接受自己本性也是貪生怕死的人類,他被奈落迷惑了,選擇了怨恨,一念成魔。所幸最后得到了救贖傾訴,找到自己的歸屬和寧靜。
“我也想輕輕地問你,你又在怕什么呢?你不依然是你希望的樣子,還是個君子嗎?
“也許吧,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桃花扇》的結局,是侯方域和李香君在張道士的點撥下雙雙出家。而我塵緣未了。
“包裹著藥丸的糖衣舐盡后,里面就是最苦最苦的黃連了。哄哄自己吃下去吧,也不著急地咽下去。
“也許我會在各種草藥間尋找類似于忘憂草一樣的解藥,或是酸棗仁,或是褪黑素,米氮平哪怕是黑巧克力。也會在各種微醺的酒精里調制屬于我的‘忘情水’。
“我本以為自己只是無名的花花草草,遇到形形色色的每個男子都會被他們各種皮囊和氣質吸引,瘋癲地玩耍嬉戲。但自從遇見了你,我終于有了名字,叫“自矜”,自重自愛,有女孩子的矜持和羞赧,而不是誰都可以。
“我終于明白觸摸和感動是只可以和喜歡的人才可以繼續的,皮囊之下的試探比剎那間的火花許皆如夢幻泡影,我會在離開你后的每一天靜靜地回望自己的心。
“也許時間會很久遠,很長很長,不見也好,罷了,罷了。”
誰又不是這樣呢?生病了才注意到健康的療養,德行虧空造了孽,才想到懺悔和思過。也并非信徒的我輕輕地對神靈說聲對不起。
而后,在八月末抄寫完的心經后,題字:“回向國泰民安佛法沁人,香客王氏女敬上,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