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點一過，餐廳像驟退的海潮，客人稀少。
后廚的水聲停了，服務員陸續散開，有的去角落里坐著喝水，有的趁著沒客人開始擦桌、補記訂單，還有人坐下歇腳，靜靜翻著手機
李牧脫下圍裙，坐在員工餐桌邊吃飯，手里是一份中午統一打好的便當，熱氣騰騰，量大、干凈。
他吃得很快，每一口都不浪費，神情平靜，像在執行某種節律。
遠處靠窗的位置，瑞萌萌和另一位女服務員正坐在一張小桌旁，一邊喝湯一邊壓低聲音聊天。
“我說，萌萌啊……”小蕓瞇著眼看了李牧一眼，咬著勺子壓著聲音，“你帶那個新來的吧？”
“嗯。”瑞萌萌低頭喝湯，語氣含糊。
“長得是真好看，身材也好，干活麻利有規矩，像個兵哥哥。”小蕓笑道，“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
“腿啊。”小蕓搖搖頭，“一看就是有傷，看著都疼。”
瑞萌萌沒吭聲，眼神不自覺地往那邊瞟了一眼。
李牧正吃著飯，低著頭，一下一下往嘴里送，神情淡然。
“不過你倒挺照顧他。”小蕓挑眉，“平時誰你搭話都不回的，今天主動上去扶人，還陪跑半天，嘖。”
“我、我哪有……”瑞萌萌有些急，慌亂道，“我就是覺得他第一天嘛，又不熟，我教錯了會被經理罵的……”
“你急什么？說中了？”小蕓壓低聲音笑道。
“我才沒有！我看他是個好人，又覺得努力，才幫他的。”瑞萌萌手里的湯勺碰在碗沿，發出輕響。
名叫小蕓的女服務員笑得更開心了。
兩人嘀嘀咕咕地說著，旁邊有同事路過，也只是笑了笑沒參與。
員工之間總有幾句這種閑話，沒人當真。
李牧遠處似乎聽到了什么，抬起頭看了眼。
瑞萌萌立刻低頭裝忙，裝得特別認真。
吃完。
李牧收完餐盒，站起身，經過兩人桌旁時，只是輕輕點頭致意，沒多說一句。
下午沒什么人，李牧跟著瑞萌萌他們洗碗、打掃衛生。
傍晚飯點前半小時，餐廳客人開始多起來。
李牧站在飲料柜臺附近，忙著擦杯、裝水、將紙箱收集放在后門。
他今天已經能熟練地跟進流程，沒有出錯。
瑞萌萌從后廚端菜走出來，剛放下一道糖醋排骨，就被一桌客人叫住。
“萌萌，來這邊。”
聲音熟悉，瑞萌萌心里一緊。
那聲音屬于杜老板——杜馮祥。。
四十多歲，是個包工頭，手底下有些人，說是流氓其實更合適。
臉黑、眼圓、肚子鼓鼓，總穿件緊身T恤，香水味和汗味混在一起。
他是這里的常客。
從瑞萌萌第一天來起，就時不時找她搭話，故意坐的近、問些不三不四的問題。她總是笑著應付，能躲就躲。
瑞萌萌走上前，把端盤還剩的菜放下：“杜哥，這是您點的。”
杜馮祥笑得像只貓，五官都擠到一起：“坐一會啊，哥今天收回來一筆錢，想請你喝杯酒。”
“我……上班呢。”瑞萌萌低聲拒絕，眼神下垂。
“你天天上班，不累啊？”杜馮祥聲音壓低，像是估計小女孩臉皮薄，眼神在她臉上打量，“你這張臉，在這干啥？跟哥，不用吃這苦。吃香喝辣，你不是想上大學嗎？我供你啊。”
他說得理所當然，“哥不差錢，房租生活費都包你，過幾年等你大學畢業，我托關系給你找個好工作，你要是不滿意，我就再給你開個小鋪面，你就當老板娘。”
瑞萌萌手指發緊，握著杯盤的指節泛白。
“杜哥別開玩笑了，我還要忙。”她強笑了一下，轉身想走。
杜馮祥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別急嘛，咱好歹認識幾個月了。以前你還挺聽話的，現在怎么翅膀硬了？連說都不想說了？”
他的手有些用力，熱得像火，皮膚又粗又膩。
瑞萌萌僵住了，整個人像被凍結一樣。
心里那個聲音說著：別反抗，他是熟客，他會告你不尊重他，你會丟飯碗的。
從前當網管時，老板喝了酒摟她肩膀；做收銀時，有客人拍她背問“你晚上值不值班”…
反抗過，結果是被罵不懂事、被調走、被解雇。
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說“對不起”，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那只手順著瑞萌萌的手腕往下滑去。
就在那一瞬間，某種東西斷裂了。
啪！
餐盤猛地橫掃出去，擦著杜馮祥的手臂飛出去。
“嘩啦！”一聲巨響，鐵質端盤像利刃般劃過餐廳，直接從敞開的玻璃門飛出，消失在街道那頭。
杜馮祥踉蹌后退，差點跌倒，臉上從驚愕轉為憤怒。
“你敢還手？”
瑞萌萌喘著氣，眼眶紅了，站在那里，臉色煞白，手還在抖。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動的。那一下太快了，像身體自己先動了。
餐廳里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餐廳后門外。
李牧剛剛把一箱新到的酒水搬到巷口。
他背朝餐廳門口，正準備抬手關車廂門時，耳邊忽然傳物體快速劃過空氣的聲音。
“呼——”
他甚至看不清飛走的物體是什么。
他眉頭一皺，放下紙箱，快步回到門口。
穿過還未關緊的玻璃門，他看見——
瑞萌萌正站在杜馮祥面前，臉色蒼白，眼里是強忍的委屈，嘴唇抖得厲害。
旁邊站著幾個服務員，不知所措地看著。
而杜馮祥則心有余悸的捂著手臂，滿臉怒氣，正抬腳要上前。
“老子好聲好氣給你說，真他媽拿自己當盤菜？今天非教你點規矩！”杜馮祥漲紅了臉，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生氣。
杜馮祥想控制瑞萌萌的雙手，然后用報警威脅就范，這招對瑞萌萌完全可行。
李牧眼神一沉，幾步走近。
左腿略跛，穿過圍觀的人群，沒發一聲，直直走向兩人之間。
李牧站在瑞萌萌前面，將她擋在身后，動作干凈利索地一伸臂，將杜馮祥推開半步。
“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
杜馮祥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敢站出來作對，更沒想到會是一個瘸子。
“誒呀？！你個死瘸子哪冒出的？老子跟萌萌說話輪得到你英雄救美？！你他媽小說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