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趙琰估計這個時候應該過了戌時。正如她料想,貴妃這個時候并不想見她了,傳話王公公明日再見。
王公公一臉不悅,吩咐兩個侍衛把人帶到宮里眷所,好好看管。
到了眷所,趙琰才得以和秦若萱獨處。秦若萱憂心忡忡,“阿琰,明日說話要注意分寸。”
“知道了。”
“你不要顧及我,娘不用你擔心。”
“娘,你說什么呢?”趙琰有些激動,“我怎么能不管你。”
秦若萱苦笑,“你娘現在患了頭疼病,也沒多少活了。”
趙琰握緊母親的手,“娘,別說那些喪氣話了,明日是何情形還沒定呢。”
為什么要召見她們呢?趙琰對于自己和母親能夠活下來也有些疑惑,按照她對楊乂的推測,怎么可能斬草不除根?
“娘,為什么我們十年前沒死呢?”以前為了逃避痛苦,她們對這些話題保持著沉默,現在是不得不提起了。
秦若萱擦去眼中還沒流出的淚,說:“這還多虧你柳伯伯。”
“他?”趙琰記得當時他們家不是避之不及的嗎?
“當年你父親入獄,皇帝新登帝位,事情繁雜,一時間竟忘了處置你我。后來想起來了,多虧柳大人,他說既然當時沒死就命不該絕,留下也好彰顯寬容恩德。”
趙琰聽完,只是將信將疑,“娘,你怎么知道的?”
“這些是柳夫人告訴我的。”
趙琰更加不愿信了,柳夫人性格尖酸刻薄愛說閑話,秦若萱和這樣的人處不來,做鄰居的時候沒怎么往來,盡管兩人丈夫關系不錯。
趙琰總是覺得柳夫人說的話不可信,事實不是她說的那樣。
“娘,你是不是有事沒告訴我啊?”
“哪有,都告訴你了。”
“娘,你放心,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休息。”
“嗯。”秦若萱點頭,但是心里不免有些自責。當年她因為丈夫和兒子的死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無心打理家業、處理人際關系,以至于現在沒個人求助。
十年前悲劇發生的時候,趙琰才七歲,她受盡寵愛,還是活潑天真的孩子。
那天她午睡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母親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抱著她哥哥哭。
“這是哪里?娘你為什么哭?哥哥你知道嗎?”
趙顯搖頭,他不是很清楚原委,但是他知道現在處境不好。
他伸出手抱著母親,安慰她,看了看走過來的趙琰,“我們現在在別人家,你要聽話,知道了嗎?”
“知道啦。”她一向都聽哥哥的話。
后來花了好久趙琰才弄明白他們被囚禁了,秦若萱告訴她,“我們現在就像籠子里的鳥兒。”
趙琰好像穿過不斷流逝的時間,掉進了痛苦的深淵。
她看見爹爹跪在地上流淚,想要叫卻無法動彈,看見哥哥和母親被刀抵著脖子,聽見楊乂的聲音……她嚇傻了,直直得看著眼前的一切。
直到哥哥的血濺到她的臉上,熱熱的,她聽見爹爹大喊“臣同意了!同意了!”接著她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明明當時渾噩不清,但那時候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常常入夢折磨著她。
趙琰輕輕翻身,從夢中驚醒了,再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