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青的翻新工程最后變成了打破重建。高興的人自然是董成，尤其最近的鋼材價格上漲，跟著他干活的十幾個人每天都是樂呵呵的，每天睜眼看手機就有老板發的紅包。尤其這地下室需要建個類似金庫用于保管，還真有點考驗他的專業能力。

　　這段時間李羽經常來工地，跟董成聊一會再走，似乎他的工作生活也沒受什么影響。董成很感慨眼前的事，都在按照高煥的推斷往前走著。框架工作結束后，秦杰帶人入住進行內部裝修。

　　付尾款的那天，董成去了友客茶莊在二樓見到了龍青。葉遠在樓下守著放在煤爐上的一壺水。他們打過招呼各忙各的。龍青在最好的位置，一邊喝茶一邊用雕刻刀，在上好黃花木摳出道字的輪廓。看起來還挺像個大師……董成這么想著，迎上龍青從老花鏡上方投射的目光。

　　“坐！”龍青放下手里的雕刻刀，解釋說：“越廢眼睛的東西越讓人上癮。”

　　他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從里面取出銀行卡遞給董成，“里面是尾款，還有開業慶賀紅包。有興趣的話，想交給你一個新項目。”

　　“那自然是感激不盡。我起碼得為你做點什么才能安心。”董成那點油腔滑調倒是無師自通。

　　龍青樂了，“上一個不跟我客氣的，還是高煥。這么一想她有好久沒來了。認識不到兩年也是個風云人物。”

　　“其實您本可以不用這么照顧我。”董成換了舒服的姿勢，一手端著茶碗一手摸出手機，找了張存了很久的照片，展示給龍青看，“找朋友調查了一下署名鷹的ip，就是這兒。所以藏了一年，別說李羽就是那只鷹。昨天我就找人給他來個技術碰瓷兒，他都能氣的下車罵大街。我是覺得龍爺這么精明，不會只用一個李羽當自己的顧問。”

　　明明是領了錢就能結束的關系。董成沉著的等來了一對一見面的機會。龍青確實在吊著他，等他準備好向自己提問，也在觀察他的初心能保持多久。當期待的事變得水到渠成，二人對坐保持著神秘感笑看彼此。

　　“聽說過海東青嗎？很早那會游牧民族，養著通信聯絡。無論它是海東青，還是普通的鷹都在人控制的范圍內。為什么呢？它就像分出去的一個影子。也是另一個窺探社會的視角。說起來，你和李羽的角色差不多。但是你很聰明，在遇到威脅時馬上選擇自保。”龍青說。

　　“所以鄭婉是海東青？”董成替高煥問出這一句，龍青就明白了他代表誰說的這句話。其實也沒什么需要遮掩的。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

　　龍青倒掉泡了一次的茶，冷冷的說：“是你主動要幫我做事，我才說了這么多的話。知道秘密越多，就要小心嘴巴。陳飛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什么時候找到還給我？”

　　董成往后靠在沙發上，“老陳的家底我確實知道，但你說的東西具體指什么？”

　　“一個本子，應該還有視頻。”龍青盯著他的眼睛，“目前為止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一個人其他都死了。李羽東西回收不及時，太耽誤事。”

　　“你不怕我跟老馮透露你的原話？”董成對龍青的絕對自信有點無語。還不如當著自己面殺了李羽還能嚇唬住人。

　　龍青的臉瞬間變有點恐怖，說不清楚是冷臉，倒是第一次見眼神能sha人的。“沒可能。他正在邊境出差，就算趕回來你也變成肥料了。”

　　董成嚇的嘴角發抖。把話說死的老板們很少能言出必行。龍青的雙面性格，他已經在看守所有所了解。這種人精，聽他的使喚還不一定能得到信任。想想李羽也挺慘的。董成有點走神，他倒是想陳飛了，好歹拿他當家人心疼過。否則陳飛也不能把危險的東西交給高煥，有周強和老馮做她的靠山，就是想動她也得掂量掂量。

　　最終，董成領到的任務多了一項，待機會成熟讓高煥銷聲匿跡。

　　鄭婉好久沒一個人出差，跟車的技術有點生疏。好在朋友準備充足，她用別人身份證開的房間，飛機落地在機場拿到車鑰匙，直奔酒店住下。老馮和周強的房間就在下面一層。

　　周強拉上窗簾，一頭扎進被窩里，“老馮，你這招有用嗎？那位可在樓上住著呢！咱們稍不留神走漏風聲，可真就讓人笑掉大牙。”

　　“放心，就是一場謊言。你當真，她才能信以為真！那些搞詐騙的人，就是要把人緊張畏懼的心理，烘托放大，最后用一招恐嚇。沒點心理素質的人一下子就被騙過去了。”老馮話鋒一轉，“小煥和你怎么樣了？”

　　周強仰躺在床上，“以后的事我想都不敢想。最起碼的安寧生活都給不了。有時候看著她心里特別不是滋味。龍青的事，你們早就摸清楚了？”

　　老馮伸著懶腰，思路又回到一年前。他假裝跟高煥關系破裂表現給外人看，“那會釣魚成果不錯。身邊天天見面的同事，誰把消息賣出去沒過一周就逮到人了。養一段時間發現他們聯系了龍青。李羽和鄭婉是龍青扔進人堆里的門面。鐘藍…噢，現在應該叫葉遠。他手里的經營算是最干凈的。有時候我就想這龍青啊，也是分人派臟活。也不知道，董成在他那算什么水平。”

　　周強對最后一句有很大興趣，“龍青就是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未免胸懷有點小啊！還以為他代替弟弟原諒陳飛呢！”

　　“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原諒！從龍青結交朋友圈子，到他沉穩這么多年，還利用陳飛當自己的替身來套取情報倒賣。能有這種城府，還能沉得住氣，確實不是一般人。他瞞過所有人。卻還是忽略了一件事。只要有心人在乎正義，他的算盤就要打亂了。”老馮最終在高煥提供的名單中，找到了幾個跟龍青關系最密切，大額入賬時間跟龍青吃飯的時間點重合。他才敢肯定龍青是幕后主使的事實。

　　坐了一天車，周強很快睡著了。老馮給高煥發了一條報平安的信息，確切的說是告訴她，小周很好勿念。

　　這次老馮神神秘秘準備出差，確實是演給鄭婉看的。從高煥接觸孫捷，確定貨場爆炸跟銷毀半成品有關。到高煥跟小伍攪得關鍵人物出現，小樓內存放的東西連夜搬離，目前為止一切仍在監控范圍內，可惜他們沒找到合適的地點重新營業。老馮和周強出差，這事就留給了劉譯一個人盯著。

　　嚴查危險品運輸，成了老馮他們接下來一周的任務。鄭婉還沒來得及盯他們的行蹤，接連幾個電話打進來求助，路上積壓了一批之前定的‘貨’。李羽壓根就不知道，當初鄭婉被他捏在手里的威脅，都是她為了接近李羽而故意做的。也難為她隱藏自己是貨主的事實，龍青被鄭婉年邁的管家騙了好幾年。

　　老馮在監獄和看守所見了不少人，都是在鄭婉這條線上分一杯羹的散家。等捋清了這條線已經是十天后的事情。

　　鄭婉沒想過自己也會掉進別人設計的局里。去了趟超市，買完東西返回地下停車場時，三個男人偷襲搶包成功，穿著高跟鞋的鄭婉，被推倒沒能站起來，放在車里的高爾夫球桿也沒能幫上忙。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周強獨自開車堵住了三個男人準備駕車逃跑的去路。

　　而后面的事，也只有老馮最清楚。

　　高煥在工作室搭帳篷住已經過去一周。倒也沒什么正經事去做。從大公司到小作坊的差距，無非就是審批環節省了不必要的推敲和爭吵。四個人仿佛回到了90年代初的編輯部，沒那么急三火四，有了更多時間去思考。

　　小伍關心著基層工作者的福利保障，小喬關心職場公平與欺詐。江舟經朋友推薦找了位靠譜的會計來兼職。至于高煥還在繼續給死刑犯代寫文書的活，這種業務需求越來越少，似乎很多人對死亡并不恐懼，也沒什么話需要留給家人的。高煥思考了很久開了一個投票的話題，什么事慢下來會讓人覺得幸福？

　　江舟看了這個話題瞬間變成八字眉，一臉疑惑的說：“如今沒一件事能讓人幸福，更別說慢慢做事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也得想想所有人的訴求是什么。工作，賺錢，買房。有了物質生活才能幸福是現在的思維定勢。”

　　小喬也點頭表示贊同，“江哥說的沒錯。幸福這個詞，我都好久沒聽人講了。”

　　小伍邊擦著鏡頭邊加入，“我覺得挺好啊。喜歡的事慢慢堅持做，早晚會成為自己心中的第一名。”

　　“每個人對生活的滿意度，有著不同的衡量標準。幸福感源自對事物的享受過程。如果每個人做事都在一種被動的心態上，那么生活對他們來說就是折磨。拋開本能的固定思維，在同一件事上得出不同結論。這才是我想說慢下來的依據……”高煥還想多說兩句，手機來電震動，屏幕上顯示葉遠的名字。

　　“出來吧！我在工作室門口，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葉遠掛了電話，摘下墨鏡。后排座位放了兩雙冰刀，他想請高煥一起去滑冰。

　　一年通話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外派的工作唯一一點好處，可以暫時忘記曾經，如今歸來是想為曾經有著無數缺陷的自己彌補點什么。

　　高煥鉆進車里，打開遮陽板，對著鏡子整理頭發，“你終于想起來見我了？走吧！從現在開始所有的時間都給你。”

　　到了新開業的室內冰場，換鞋戴好手套。高煥第一個沖到冰場，像掉入草原的兔子四處亂竄。葉遠追著她兜了好幾圈，冷的雙手放在嘴邊不停呼氣。

　　“太懷念這感覺了，又冷又刺激。”高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滿臉笑容的對他說。

　　“你知道我為什么約你到這嗎？”

　　“知道…”高煥向四周掃了一眼，“沒有辦法監聽對話。”

　　葉遠拉著高煥的手腕，慢慢向前滑，“董成說他最近不方便來找你，要你注意安全。”

　　“我能理解董成。你，我倒是有點看不懂。”高煥抽出手腕，手心向上攤開邀請他，“如果決定了，我愿意盡自己的能力幫你！”

　　葉遠抓住她的手，腳下猛地向前滑了一段，帶著她一起向前，“我還沒弱到需要女人幫忙的地步。你做好心理準備了？”

　　高煥跟著往前滑，揉揉冰涼的鼻子，“我？準備沒有，一肚子怨氣倒是充足。盡量不拖你們后腿就是了。對，江哥說你什么時候有時間，他想請你吃飯。話我帶到了，吃不吃看你。”

　　“你什么時候盯上龍青的？”葉遠還是見到董成才知道的。

　　“突然間領導被換，你調到報社工作。我就覺得離譜。鐘老的朋友居然仗義到傾盡所有的程度。以他的經濟實力，從業經歷，可攢不下那么多資金周轉。”高煥繞過前面的小朋友，指著出口說：“走吧！到商場里轉轉。總在這兜風太明顯了。”

　　“好！”葉遠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