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可好？”

　　王懷有兩日沒見著婉寧，現下看著她面上有了幾分生氣，心中也是歡喜。

　　“謝大伯關懷。溧陽的風水很是養人。”

　　王慎聞言，朗聲一笑，繼而又說道：“大夫也說要寧丫頭好生修養，不若就讓她留在溧陽？”

　　他詢問的目光落在王懷身上，意味再明顯不過。

　　“婉寧，你以為呢？”被忽略的王恒，此時開口。

　　婉寧屈膝向王慎行了一禮：“多謝三叔，只是京中還有事情未了結。”若是塵埃落定后，她還有機會的話，或許會愿意在溧陽度過最后的歲月。

　　她自己不愿，王慎也無法強求。

　　簡單敘過話，王懷率領男子前往祖祠。女子則在前廳等待他們回來。

　　“姐姐，你為何不愿意留在溧陽？”王娉婷擠著坐在婉寧身邊，挽住她的胳膊，面上不悅的嘟著嘴。

　　不是不愿，是不能。

　　婉寧幫她理了理亂了的流蘇，沒有多做解釋。

　　祭祖的程序繁復瑣碎，直到午時他們才回來。

　　午膳用到一半，辛乙跟凌向在外請見。王懷便擱下了筷子，起身時叫了婉寧一起。

　　王恒幾人要跟隨，被他拒絕了。

　　“你們安心用膳。”牽扯到皇上的身世，越少被人知道，越好。

　　婉寧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凈了手，表情依舊平靜的跟了上去。

　　凌向要說的果然是皇上的身世。

　　“梁王府的總管被灌醉后，把事情抖了個清楚。與姑娘所言，并無半分出入。”

　　六十二衛因著鏟除金吾衛異己的事，也被擺上了明面。消息流轉的渠道徹底開啟，京中的消息最慢五日就能到達盛朝的各個地方。

　　辛乙暫時充當了六十二衛跟王家的聯絡者。

　　“皇上有什么計劃？”

　　得知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偷龍換鳳，生母被害。皇上不會粉飾太平，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只軟禁太后這么簡單。

　　有“先帝遺詔”在，太后跟梁王原本計劃披露皇上身世，將梁王正統地位公布于世的計劃，就徹底廢了。無論嫡庶，先帝遺詔最能證明正統地位。

　　賬冊上與梁王有勾結的官員經過證實后，都被清理掉了。但魏參將身份使然，他能知道的也僅是其中一部分。以梁王的性格必定還有后手。

　　京中局勢巨變，他很可能等不到夢中兩年后再造反。若是逼得緊，他隨都有可能起兵逼宮。但京城中各方勢力的動向未明，皇上也須謹慎謀劃。

　　“皇上口諭，命王大人迅速理清南方勢力，盡早回京。”

　　南方的官員，在皇上登基后，就被王懷手持天子劍，清洗了一遍。四年的時間，不斷有他的門生在南方任職，防止南方地主財閥死灰復燃。

　　經歷過金吾衛數十人叛變的事情，王懷也不能保證他的門生沒有被梁王拉攏。

　　這幾日他正是忙著調查他們。

　　“再有七日，我們啟程。”他心中細算過后，跟辛乙說道。

　　婉寧沉思了一會兒，開口詢問：“大伯可知‘倪宗識’是何人？”

　　王恒面色沉重，清楚婉寧不會無的放矢，必然是此人有問題了。

　　“他是香山書院的山長，盛朝六元魁首，才華橫溢，真知灼見。因與先帝辯駁當庭，被罷免官職。之后回到江南，開辦了香山書院。世人稱其為香山散人，倒是很少有人記得他的真名。”

　　倪宗識廣交天下英杰，弟子門生占據了半邊朝堂。許修遠就是他的弟子之一。

　　近幾年他甚少在書院傳道，時常帶著弟子遍覽天下，言說“紙上得來終覺淺”，唯有見識民生百態才能成為愛民的好官。

　　“他是梁王的人。”

　　倪宗識、慕淑媛、宋將軍，此三人是梁王能造反成功的最大助力。

　　此言一出，婉寧突覺胸中呼吸一滯，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她來不及用帕子捂住，血跡就從嘴角溢了出來。

　　“婉寧！”

　　“姑娘！”

　　眾人面色驚變。卻見她擺了擺手，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跡。這幾日才養出幾分血色的臉迅速灰敗下去。

　　她從前就有猜測，這次終于得到了證實。

　　“逆天改命，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何況她改的是整個盛朝的國運。

　　聽懂她言外之意，攏在三人心頭的困惑在此時得到了解答。

　　她為何能知曉這許多秘聞，原來竟是能預測天命。而她壽數不永，只因道破天機，還欲逆天而行。

　　“倪宗識這些年借著游學，只怕拜訪過不少名人志士。這些人不一定都愿意為梁王效命，至少是不反對的態度。”

　　婉寧接著茶水，沖淡口中的血腥味，繼續說道：“等梁王造反成功，在學子中已經具有相當大的支持。反對之音遲早都會被淹沒。”

　　“婉寧，”王懷制止她下面要說的話，“我會著人去查。去休息吧，聽話。”

　　他叫了候在外面的小橘進來。

　　婉寧起身，禮行到一半，眼前就是一片漆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再醒來，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周圍都是王家的人，屏風后隱約也有身影在。

　　一個枯瘦的手搭在她的脈搏處。

　　見她醒來，張氏撥開擋在面前的趙氏，坐到床畔，拿帕子小心擦拭著她額上的冷汗。

　　“如何？”

　　大夫抽回手，長嘆一聲，其意不言而喻。

　　“借一步說話。”

　　“不用，就在這里說吧！”婉寧也想知道她如今還能活多久。

　　依舊是那些熟悉的說辭，什么氣血兩虛，血氣不足，只這次多加了一句“隱約有油盡燈枯之像”。

　　“油盡燈枯？怎么會，之前不是說還有五年……”孫氏喃喃道。

　　“現下，三年已是極致。”

　　大夫說完后，不等眾人反應就離開了。

　　不大的屋子里，站著十幾人，此時卻格外的安靜。

　　婉寧輕笑一聲：“倒是我賺了。”挖出梁王的左膀右臂，也才用兩年抵命。

　　晚些的時候，一架軟轎將她抬回暢春樓。

　　王懷的院子，從這天起，金吾衛來往人的更加頻繁，就連辛乙也成了那里的常客。

　　這天，許修遠被一個丫鬟攔下。

　　“許公子，我家姑娘想請您到暢春樓一敘。”

　　“是婉寧表妹？”

　　丫鬟垂頭不語。

　　雖然不知婉寧找他有何事，但還是應下了。想到那日她口中念的“周大哥”，或許跟此事有關。

　　晚些時候王瑾琛、王婧琪、王娉婷和王瑾琨都收到了婉寧的邀請。

　　“都備好了？”

　　“奴婢親自去看過，一切妥當。”

　　“那就好。”

　　你們不都喜歡她嗎？過了今晚但愿你們還能對她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