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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烏云散去

第十六章 最初的并非是最好的

當烏云散去 葵余 4590 2022-03-04 11:57:24

  火車哐哐鐺鐺,六個多小時,到遠山縣火車站,再轉大巴,環山路蜿蜒曲折,下了車已經是傍晚近五點。

  小村子四面環山,海拔不算高,倒也不冷。

  方岑拖著行李箱走,風一吹,地上揚起一陣塵土。風沙迷眼里,她望見遠處榕樹底下立著一道佝僂的身影。

  “爺爺,這兒呢!”方岑招手喊。

  老人家眼睛花,耳也背,只瞧見一個黑點上上下下跳著,由遠及近。

  “是岑岑嗎?”爺爺走近兩步,不確定問。

  “是嘞。”她跑過去,跳上矮墩,“不是讓您在家里等我嗎?怎么跑這里來了,風太大,別再給凍著。”

  她嗔怪著,替老人家捏好圍巾裹住脖頸。

  “左等右等你還沒回來,干等著我著急啊。”

  “車站附近不好打車,人太多了,車還少,我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擠到一個位置的。”

  “唉,坐一天車累壞了吧?”爺爺心疼她,徑自就要替她拎過行李,“咱回家,我煮了你最愛吃的栗子燒肉,還在鍋里熱著呢。”

  “真的啊,好嘞。”她笑說,換了只手拉行李箱桿,空出來的手去牽爺爺,“沒事,不重的,我自己來。”

  一路有笑,深冬田間無蟲鳴鳥叫,夜風蕭瑟。

  兩人慢慢悠悠,說著漫無天際的玩笑。

  方岑:“爺爺,我給你說哈,清好換毛了,特別丑,我還拍了照片給你看呢……還有啊,我們科室前幾天有個護士長帶小孫子來,小孩子特別乖,就是剛換牙呢,一到辦公室就說‘大蝦新年好’哈哈……”

  爺爺笑呵呵地聽她說,打趣她,“你換門牙的時候,可不也是說話漏風,跟人說話一激動口水就從牙縫里噴出去了,笑得劉老師還開玩笑說要拿棒棒糖給你牙縫堵上還記得嗎?”

  “哈哈……好像還有點印象。”

  祖孫倆慢騰騰地一路走回去,月亮早已高懸,鄉間路上幾盞昏黃的路燈,月色與燈光交織,將人影拉得老長。

  年歲溫柔慷慨,日復一日,這場景似過去的無數次。

  想到過去方岑遠去他鄉求學,放假了回家,爺爺總要到這里接她。問她學業和生活,鞭策她,做她的引路人,大手牽小手,百年榕樹見證了逝去光景里祖孫倆相依為命的深情厚義。

  除夕那天循往年慣例,早上六點鐘爬起來,爺爺備好上香用品,提上小籃子領她到土地公廟那兒去。

  天蒙蒙亮,路上不乏遇上些熟人。大家都趕早,點著燈來上香,祈求來年時運亨通。

  回去后,方岑窩在灶頭前燒水,地上擱著一把芹菜,她一邊摘葉子一邊看火。

  時間過了早上八點,褲兜里的手機滴滴嘟嘟振個不停,全是消息提醒。方岑騰不出手看,干脆沒理會,好一會兒,震動聲終于消停了。

  爺爺端了盆熱水坐到她邊上,菜和肉都是提前備好的。狹小的空間里氤氳著水霧和火光,祖孫倆談笑著開始準備年夜飯。

  從早忙活到下午三四點,沒別人,就祖孫倆個,卻捯飭了整整一桌子菜,從下午四點開始一直吃到近六點。

  電視機里咿咿呀呀鬧個不停,聲音開得很大,桌上雖然兩個人,倒也不顯得清冷。

  她這邊頗熱鬧,屋外爆竹聲聲,春節的喜慶似熱浪翻滾,一潮勝過一潮。

  可遠在百來公里的巖城,許知行卻一如既往,一個人過。

  母親霍雙云是個閑不住的主,往年春節假期一到,她必定早早邀上一家子人各處自駕游。唯有許知行年年一個人杵在家里,他倒也不是孤僻,就是想到成天沒個著落各處跑,還不如在家里閑著,清凈也安生。

  可能是天性使然,他就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

  年年如一,春節聯歡晚會在八點鐘準時開場,新年的氛圍愈漸濃烈,各種祝福短信鋪天蓋地而來。

  窗外的焰火五光十色,漫天的絢爛投影在窗玻璃上。

  許知行站在窗邊翻短信,劃到尾,竟然不見方岑的。他心里有幾分淡淡的沒滋沒味,想了會兒,才開始一個一個回復。

  復制黏貼一看就是群發的信息他通常回的也很敷衍,短短幾句話的倒是認認真真回復。

  幾分鐘后,形如走個過場完成任務似的祝福環節結束,手機也徹底安靜下來。許知行依舊立在窗邊沒動,方岑的微信頭像也依舊不見有任何消息彈出來。

  他有些煩躁,心想方岑回去已經足足有兩天,除了特意囑咐她一定要給自己發的那個報平安短信,這姑娘真就沒再聯系過他。

  他好幾次按耐不住,想撥個電話,又暗暗恨尋不著由頭,總不能眼瞅過年還扯著人聊工作?

  許知行手指頭摩挲著手機殼,盯著窗外出神,忽然,他腦海里浮現一點壞心思,舌頭拱了拱牙尖,也沒多想,直接按了個號撥出去。

  鎮上六點半左右有場不大不小的晚會。就在鎮政府門口搭了個簡易的臺子,排了十來個節目,演的人都是十里八鄉能歌會跳的人。群眾自發組織的,最大的優點,人多,特熱鬧。

  爺爺年年都要去看,方岑興致怏怏,不愛湊這個熱鬧,索性留在家里洗碗擦桌,又看了會兒電視,快八點了,才起身出門去接爺爺。

  鎮上離她們家近,走路十來分鐘就能到。方岑路過清遠橋時,橋頭難得還有幾個小販出攤,其中有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子,鍋里金黃油亮的炒栗子正冒著白霧,熱乎撲鼻的香氣能蕩十里遠。

  方岑從小到大最愛吃這個,從小學開始,每回她攢了零花錢,第一件事情就是跑來買上滿滿一袋,抱回家和爺爺一起邊看電視邊剝,幸福感能塞個滿懷。

  去巖城上大學之后,學校附近沒有賣糖炒栗子的地方,一到栗子上市的季節,爺爺總會給她寄去幾箱,炒過的現吃,生的留著她日后饞嘴自己現學現炒。那會兒每次在宿舍偷偷開灶,都能引得隔壁幾個宿舍的小妞循著香氣來串門。后來她才知道寄這些栗子的郵費貴得讓人咋舌,方岑心疼錢,也就沒再讓爺爺給她寄來。

  就記得實習那年冬天,她有整整半年沒回過家,那天也是趕巧,白天的時候方岑跟著一個主任上手術臺,期間她沒留神犯了個不大不小的錯誤,這個主任在科室里又是出了名的厲害脾氣,對學生極其嚴厲,當場就揪著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下了班爺爺打來電話,她情緒低落,順口就說了白天的慘事,老人家安慰她罵就罵過了,還能長長記性也算是收獲。她站在墻檐下抬頭望天,月亮明凈高懸,漫天的繁星萃了她滿眼的晶光,忽然就想那天家鄉的夜晚會是什么樣的呢?是不是也盛了滿天星?越這么想越覺得委屈。

  恰好附近有家賣糖炒栗子的鋪子,味道雖然不及自家做的,有些干,甜度也不夠,方岑還是去買了滿滿一袋,一個人坐在住院部樓下的長椅上。那一刻,她想家了,特別想,心里的委屈和對爺爺的想念一并哽在喉嚨里,嘴里的炒栗子味同嚼蠟,眼淚也悄然地落在栗子上。

  她知道自己其實并不堅強,脆弱難過的時候也會想躲起來痛哭一回,只是生活的無奈推著她,不敢有絲毫停滯。所以從小到大她哭的次數不多,僅有的幾次還被人撞見了。

  方岑抬頭去看眼前那雙鞋子的主人,眼淚還沒擦,這梨花帶雨的一幕就落入了許知行眼里。

  那晚的很多細節她已經想不起來,只記得許知行沒有追問她哭的緣由,聽她說想吃糖炒栗子后親自驅車帶她去了近郊的一個小飯館里,點了那家的招牌栗子燒肉,推到她面前說,“巖城有賣糖炒栗子的我也只知道你買的那一家,不如你先嘗嘗這個吧,都是栗子,也別總挑一種口味的嘛,也許你吃過了會覺得不錯,最開始喜歡的未必就是最好的。”

  她依言夾了兩筷子,確實如他夸的,栗子綿軟焦香,肉質嫩而不柴,那個味道,她記了很久。

  方岑從回憶里抽出神來,走到小攤前,搓著手和著熱氣對老板娘笑說,“阿姨,麻煩給我稱一斤。”

  “哎,好嘞。”阿姨樂呵呵的,動作利落開始裝袋,因為是老顧客,早就熟了,稱完重還多送了她半斤。

  “來看節目吧?都演好久了,你再晚點都該結束啦。”阿姨笑說。

  方岑:“沒,我來接我爺爺的,天太黑,他眼神又不好。”

  阿姨笑了,“這樣啊。”提到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她,“對了,你爺爺現在身體還行吧。上個月組織老年人體檢,我聽說好像還打電話讓你爺爺回去復查什么的,怎么老人家不肯去啊?”

  體檢?這事爺爺沒跟她提過。

  方岑怔了怔,搖頭。

  “怎么你爺爺沒說嗎?”

  “……沒。”

  阿姨笑瞇瞇的,寬慰她,“哎,沒事兒哈,多半是因為你在外地呢,怕耽誤你上班才沒告訴你。”

  方岑心不在焉應著,“……嗯。”

  她忽然就有些內疚,六月份畢業,算算日子,已經大半年沒回來過了。

  阿姨斂了斂神色,幾分猶豫,還是開口,“老人家呢,年紀也大了,我也是聽人說的,真的假的不知道,不過體檢啊,該去的還是得去,你也是醫生,你說是吧。”

  她抱著沉甸甸的糖炒栗子,指甲來回攥著紙袋,不自知地攥破一道口子。

  “謝謝您,我回去問問我爺爺。”聲音輕了幾個度。

  阿姨過去就是爺爺的學生,小鎮子不算大,畢了業總還能見著曾經的老師。其實也是好心,卻誤打誤撞在這么一個不適合的日子提起這么一件讓人揪心的事,阿姨干干笑了一下,“你別著急,其實就是一個體檢嘛,查一查求個安心不是。”

  到了鎮政府門口,已經演到最后一個節目了。人卻還是只多不少,聽說結束后還有個互動,玩游戲拿獎品什么的,好多人都趕來湊熱鬧。

  人影攢動,方岑擠不進去,只能站在最后一排使勁墊著腳找爺爺身影。

  一排排看過去,沒有……還是沒有。

  她莫名就有些慌了。

  終于瞧見一個同爺爺一道來的人,忙擠前去問。

  那人愣了愣,“老爺子不是說困了,早回家去了嗎?”

  “回家了……”她擰眉,喃喃重復。

  “是啊,七點多就走了。”那人云里霧里,“要不你回家看看到了沒?”

  “噢,好。”她又說了聲謝謝,腳步匆匆往回。

  到家,廚房果然亮著燈。

  里頭乒乒乓乓有倒水的聲音,她沒出聲,靜步過去,倚在門框上。

  爺爺正背對著她從錫紙板里扣了兩粒藥片,丟進嘴里,灌了口水仰頭咽下了肚,舒緩了好半會兒,終于轉過身來……

  “丫頭?杵在那里做什么,也不出個聲。”

  她沒應,徑自過去,拿抹布擦干凈桌上的水。

  嗓子啞了半分,“身體不舒服了,怎么也不告訴我?”

  “就是老毛病,有什么好說的。”爺爺笑了笑,嗔她,“我啊,一直有積極鍛煉,自己身體可寶貝著呢,你這丫頭瞎操什么心。”

  “是,您身子骨還硬朗著呢,就是……”還想再說什么,一陣鈴聲驟然響起。

  “許老師?”她喊了兩聲,那邊沒人應。

  方岑蹙眉,半會兒后,聽筒里終于響起一道不可思議的聲音。

  “怎么撥給你了?”許知行笑了笑,“估摸著清好有靈性,知道今天除夕想給你道聲好。”

  她咬著唇,心思還擰著,想爺爺的事。老人家以為是醫院打來電話,怕影響她忙,先一步出去了。

  方岑攥著手機,力道大了些,指節有些微微的泛白,“好。”

  聲音淡淡的,怎么品都不太對味。往日說起清好可不是如此簡略的一個好字。

  許知行皺眉,柔聲問她,“怎么了?情緒不好?”

  “……沒有。”她下意識搖頭。

  門外忽而有一陣爆竹聲響起,吵鬧也熱鬧,緊接著,四方都有斷斷續續的爆竹聲,此起彼伏。

  客廳里,爺爺正在看電視,主持人正在聲情并茂地念著早已熟記于心的講稿,老人家戴著眼鏡,看得格外認真。

  “春節都是怎么過的?”許知行轉了個話題,笑了笑問她。

  “除夕的話……”方岑想了想,“今晚會守歲。”

  “一整夜嗎?”

  “也不算是,就是要守到凌晨兩點差不多,我老家有個習俗,說是這個點在家門口放鞭炮,來年就會一帆風順。”方岑正這么說著,客廳里傳來爺爺的笑聲,她瞄了一眼,電視里演的是馮鞏帶來的小品,怪有趣的,看得老人家咯咯直樂呵。

  笑聲和電視機里的聲響蕩了一遍又一遍,小小的屋子里喜慶熱鬧的氛圍又冒了上來。方岑看得心里寬慰不少,慢慢的也露出笑來。

  “聽著挺有趣啊。”許知行認真聽著,頓了頓,忽然想,遠山縣,似乎……也不算太遠。

  “那您呢?過年都有什么安排啊?”壞心情拂去不少,方岑的聲音就漸漸輕松了許多,她裹著點笑意,作洗耳恭聽狀。

  那邊一句喟嘆脫口而出,許知行單手拉上窗簾,嘴角上揚著卻嘆了口氣,“沒有什么安排啊,家里就我一個,很慘的啊,他們都去滿世界蹦跶了,留我孤家寡人一個啊。”

  “啊?聽起來是有一點可憐哪。”

  這樣闔家團圓的日子,方岑沒試過一個人過,從父母出事起,雖然年年都只和爺爺兩個人,祖孫倆倒也不顯冷清。

  她同情心一下泛濫起來,“許老師,沒關系,有清好在,嗯……還有我,新年快樂。”

  許知行憋著笑,頗為滿意,“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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