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蔣月珍身邊的婢女就將十萬兩的銀票子送到了楊國公府。楊文婉當即交給柏石,讓柏石送到成修儀手中,再由成修儀送給七公主。
天氣漸冷,剛入冬月的京城竟是零零散散地飄起了雪花。
北庭那邊兒傳回了楊文延走后的第一封信,信上只是說了今年年節北庭這邊兒就不派人回來了,其余的只是草草說了幾句回紇族與突厥舊部如今戰事頻頻,只不過規模不大。北庭邊境受回紇與突覺的流民侵擾,不過并不是什么大事。
楊文婉看了信,原本打算趕在年前下江南的,也擱置了下來。畢竟這一年里頭嫁娶了三回,楊國公府如今空蕩的很。若是連自己也走了,只怕是楊國公府就更沒人氣兒了。
冬月中,嘉慶帝派了人去蜀地宣慎王回京。
楊文婉收到消息時,終于露出了笑意。雖說自己心中有數,三皇子衡量過后也定然會想法子將慎王調任江南。可這調令一日不到,楊文婉的心就一日懸著。如今嘉慶帝將慎王召回,應當是江南的事有了眉目。
大皇子府內。
“殿下,韃靼那邊兒又派人催銀子了,您看...”
大皇子冷笑著看向一旁的人“他要就要給他么?那我沒給他銀子的時候,他們一族全都餓死了不成?告訴他們,銀子暫且是沒有的,他們若是覺得旁人能給他們出銀子,就讓他們找旁的人去。”
另一個幕僚見大皇子隱隱有發怒的跡象,趕忙站起來說道“殿下,也實在不怪那邊兒,咱們這半年在江南的生意舉步維艱,尤其是柳府三爺下了江南后,咱們的各個生意都被他想法子斷了不少,進賬的銀子還不足往年的十之有一。韃靼那邊兒也是大半年沒給他們銀子了,只怕是真的艱難。”
大皇子原本還能壓得住的怒氣瞬間沖到頂峰,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沒銀子就想法子弄銀子!回紇王那邊兒既然要站位,就讓他拿出真材實料出來。”
“可回紇部如今正與突厥打得火熱,前些日子還希望殿下能勸動靖北王,讓靖北王出手相助。”
大皇子氣極反笑“怎么的,當咱們大慶的軍隊是他們回紇部的狗?說讓吠兩嗓子就吠兩嗓子?派人去告訴回紇王,二十萬兩,靖北王就借他三萬兵。”
“這...殿下,靖北王那邊兒輕易還是不要動的好,若是被有心人察覺...”
“呵,有心人?我那個三弟?成,那就讓回紇王出二十萬兩,叫韃靼人帶五萬精兵過去,讓我也瞧瞧韃靼人花了我那么多銀子練出來的兵到底是個什么樣兒!”大皇子站起身,想要向門外走。
“五萬精兵穿過河北道,只怕是...只怕是動靜太大了些。”
大皇子聽到這個話,轉過頭來看向說話的那人“若是嫌動靜大,就讓河北道刺史提頭來見。聽不見,動靜不就小了。”大皇子眼中的狠辣瞬間就逼退了所有想要開口的人。
三皇子府內的書房,同樣被一群幕僚亂糟糟地圍著。
“殿下為何突然向陛下進言將慎王調任回來?冷眼瞧著慎王這兩年一年比一年勢大,又是楊國公扶持著的,這朝廷中只怕有多數武將都會站位慎王殿下。陛下將慎王發配川蜀本是絕好的事,殿下為何...”
“太傅有所不知,慎王不會留京。待過了年節,父皇就該將他派往江南,任江南道刺史了。”三皇子伸手扶著走路并不利索的柳太傅。
柳太傅看了三皇子一眼,明顯不滿三皇子的搪塞。“這江南道總比川蜀強了太多,更何況江南道之富庶,只怕是十個二十個川蜀都比不得的。這中間的差距,應當不用老朽明說。”
“江南道富庶也無用。三叔如今去了江南道,也只能想法子斷了別人的財路,并不能找到門路生銀子。守著金山銀山卻取不出毫厘,這金山銀山也不過是擺設。”三皇子裝作沒有聽出柳太傅話中的深意“太傅如今年事已高,便是父皇都不舍讓您日日上朝操累,下回這種小事派個人傳個口信兒來問一聲就是了,可莫要再舟車勞頓親自前來了。”
柳太傅見三皇子回避地很直白,就點了點頭,并不再提江南道與慎王。二人坐在棋盤前手談了幾局,聊得倒是不亦樂乎。
蜀州的慎王在接到嘉慶帝的圣旨前先接到了成修儀來的信,以及古麗的一封家書。
慎王先拆開了古麗寫來的信。打開信,慎王就知道這信是別人的代筆。而信中只提了尚未入府的側妃以及古麗自己每日里的所見所聞,慎王粗略地讀了,就擱置在一旁。
慎王拆開成修儀的信,信中夾帶了五萬兩的銀票子,和一封交代這銀子來歷的信。
成修儀原本將十萬兩都給了七公主,并未有私藏。只是七公主在拿到銀票的時候就分了一半兒給成修儀,且略帶諷刺意味地說是給慎王和楊四的賀禮。
慎王笑著將那銀票子折好,收了起來。
冬月底,慎王回京。
臘月二十六,吉。慎王匆匆將側妃抬進府,并未操辦任何婚宴。
轉眼就過了年。
舒子成那邊兒派了人送了信兒過來,淮南道的蘄、舒、廬三州的善堂同時動工。而甲六已經和揚州府牧聯系上了,只等三月,每三年重新放鹽引的日子到了,甲六手中的銀子足足可占上淮南道兩成的鹽引。
楊文婉看著信,手中握著腰間的瑪瑙球,嘴角帶了絲笑意。
楊安難得見楊文婉為著這些事露出笑面,不禁問道“如何,可是淮南道有動靜了?我與玄慧何時動身?”
楊文婉笑著將信遞給楊安“過了二月二,咱們一道走。我去淮南道,對外就說我去嶺南道看我長姐了。到時我也確實想要拐個彎兒去看看我長姐。”
“你這哪里是拐個彎兒,你這是從東南拐到西南去了。”楊安自然知道楊文婉心里那點子小打算,卻也沒戳破。“不過,你不打算等慎王么。我估計過了十五他的調令就該下來了。”
楊文婉搖了搖頭“不等了,哪怕皇上正月十五批了他的調令,他在京城要交代準備的事也太多了。咱們過了二月二就走。”
楊安收了信,看著楊文婉收斂了笑意的臉問道“慎王殿下回來后,你可與他見過了?”
楊文婉繼續搖頭“不曾。他自回來起就在忙著交代蜀州的事務和迎側妃入府,至今還不曾見過。”
“你們...”
“三叔,祖母說了,她的陪嫁大頭都留給我。”楊文婉認真地盯著楊安“我覺得祖母的陪嫁一定不少。”
楊安沒有再開口。將來若是入了王府或是皇宮,是沒有嫁妝的。楊文婉這話,幾乎是在明明白白告訴楊安,她不會入慎王府,更不會入宮。
楊安盯著楊文婉看了一會兒,沒有再開口。
“三叔這幾日就準備準備吧,到時對外就說你是送我去嶺南了。”楊文婉先回避了楊安的眼神。
楊安猶豫了下,向外走去。到底在跨過門檻的時候轉回頭問道“你這想法還有誰知道。”
楊文婉知道,楊安問的不是江南道和河北道的事。“三叔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楊安繼續向外走去“我知道了。”
楊文婉在楊安走后再次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瑪瑙球。
果不其然,正月十八,慎王調任江南道刺史。只是在那之前,吏部需要將江南道刺史一職仔細規劃,列出總刺史的權力范圍。而慎王也需要與蜀州新任府牧交接。
二月初四,楊安帶著楊文婉動身前往江南道。除了楊國公府的人,楊文婉沒有對任何人透露消息。
“你說你家姑娘去哪了?”慎王原本看見柏石時,多少還帶著一絲和煦的笑意。可在柏石說明來意后,面色瞬間變得陰冷。“你說你家姑娘先行去了江南道,特地命你來告知本王?”
柏石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恭敬地朝慎王說道“姑娘說了,過些時日殿下也就入主江南道了,就不留屬下在殿下這邊兒了。屬下給殿下傳過話就要去追姑娘了。”
慎王深深地喘了口氣。“你可知你家姑娘為何突然這樣。”
柏石面露不解。
“罷了罷了,你將這盒子東西帶去給你姑娘就是了。”慎王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轉告她,這是本王在蜀地特地命人替她做得。”
柏石接過了盒子,抱拳行禮離去。
柏石走后慎王無奈地搖頭苦笑“我這又是哪里得罪她了。”
柏石當天下午就追上了楊文婉的車隊,并將慎王給的盒子交給了楊文婉。
楊文婉在馬車里打開了盒子。里頭竟然是一個純銀的鏤空小球。外頭好像是用銀絲一根一根纏繞出的嫦娥奔月,那嫦娥的衣裳披帛都能瞧得出來樣式,特別的精巧。最令楊文婉想不到的是小球里頭是一只玉石雕的兔子,而那兔子的眼睛也不知是染的還是鑲嵌了寶石,居然是紅色的。整個兔子不過指甲大小,卻活靈活現的。
楊文婉摸著這個銀球,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