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直到揚州,這中間即便是馬不停蹄都要半月有余,更何況楊文婉還是一路閑逛著,遇到大的州城就要停下腳步歇上一夜。所以直到三月里,楊文婉一行人才到揚州城。
初到揚州的楊文婉就被揚州的熱鬧繁華震驚到了。如果說長安是日夜笙歌紙醉金迷的奢華之美,那揚州就是小橋流水花團錦簇的精致之美。
剛進城沒走幾步路,楊文婉等人就聽到了一個人在街巷中奔跑著,呼喊些什么。
楊安朝著他身邊的長隨點了點頭,那長隨立刻跟上了前頭的人。楊安卻沒有允許楊文婉跟著人流去湊熱鬧,帶著楊文婉尋了個大的客棧,先住下了。
等到楊文婉用完了午食了,楊安的長隨才回到客棧內。楊安直接朝著他遞了個眼神,讓他說給楊文婉聽。
“回姑娘,是昨日揚州的三個學院各派了五人辦了個詩會,今日才出了名次。城中人都說咱們來得遲了,若是早一日過來,還能看著這些學子在人前高談闊論呢。”
楊文婉點了點頭,失了興致。
在揚州游玩兒了兩天,楊文婉就讓伴鶴去尋宅子去了。只是當天下午回客棧的時候卻多了一人。
“婉表妹。”呂曦穿著一身青色長袍,跟在伴鶴身后,朝著楊文婉施了一禮。
“居然是曦表哥。”楊文婉緊著起身還了一禮。“沒想到居然能遇上曦表哥。”
呂曦笑著點了點頭“是我看見了表妹身邊的人,又聽說他想要買個宅院,這才猜想著表妹可能是過來了。”
楊文婉認真地看了呂曦兩眼“還請曦表哥替我瞞著京城那邊兒些。”
呂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不多久,呂曦就告辭了。臨走前向楊文婉應允,宅院的事他會幫忙想法子。楊文婉謝過后呂曦離去。
伴鶴在呂曦離去后原想向楊文婉解釋一下,楊文婉卻笑著搖了搖頭讓他下去了。
沒過幾日,在呂曦的幫助下楊文婉尋了個三進的小院兒。院子雖不大,內里的裝飾卻是極為精致。連路上鋪著的石子都選的五顏六色的卵石,按著顏色排得極為有序。
“這院子是前任揚州府牧妻子的娘家兄弟的,前任揚州府牧被收監后,他這個娘家兄弟就將這院子托人向外賣。只是到底是罪臣親戚,并沒人敢收這宅子。收得起這宅子的又嫌院子太小,這才擱置了這一年多。”呂曦帶著楊文婉在院子走了一圈兒,邊走邊介紹這院中的景致,多為揚州特色景致。
楊文婉走了一圈兒后,就讓伴鶴隨著牙行的人去付銀子拿房契了。
“等院子收拾立整了,再請表哥過來用飯食。”
呂曦笑著應了。
含棋帶著人先收拾了一間正房出來,讓楊文婉先住著,其余的又另尋了些仆婦打理了一番。
楊文婉的新院子還沒有收拾立整,慎王那邊兒就派人傳來信兒,不日就要到江南任職。只是刺史府設在了蘇州。
楊文婉接到來信后沒有什么表示,也沒有回信給慎王,每日里該吃吃,該喝喝,沒事兒就去街上逛一逛。
舒子成在聽說楊文婉到了揚州后,馬不停蹄地從蘄州趕往揚州,與楊文婉相見。
“姑娘怎么來之前不派人打聲招呼,我也好提前為你打點一番。”舒子成不知何時換了對楊文婉的稱呼。
“舒先生客氣了。我本來就沒打算好停在哪里,只是想著揚州府牧是你曾經的故交,出于好奇就先來了這邊兒。沒成想這邊兒的景致這樣好,我這才起了心想留在這邊兒。”楊文婉沒有問。
舒子成點了點頭。“不如這幾天我尋個時間,將這位大人引薦給你?”
楊文婉看著舒子成,舒子成并不回避楊文婉地打量,坦坦蕩蕩地任由楊文婉盯著。
“還是我去見他吧,只是得勞動舒先生為我引薦了。”
舒子成臉上帶著笑“姑娘自謙了,我這位故交能得姑娘青眼是他的福氣。”
只是令楊文婉沒想到的是揚州府牧與她相見時竟是帶著呂曦一同來的。楊文婉給揚州府牧見了禮,等到面對呂曦時,二人都極為尷尬地呆立著。
“噗嗤”一聲,楊文婉憋不住笑出了聲兒,朝著呂曦盈盈一拜。“幾日不見,曦表哥生疏了。”
呂曦不得不苦笑著搖頭回了一禮“婉表妹哪里的話。”說完,向著揚州府牧重新介紹道“這位就是我之前跟大人提到過的楊國公府四姑娘,我的表妹楊文婉。”
一時間四人皆是笑出了聲兒。有了這兩層關系,楊文婉與揚州府牧相談甚歡。
“一直只聽子成說楊四姑娘是個心有溝壑的奇女子,如今一見果然如此。不止心胸寬廣,更是個難得的大智之人。”
楊文婉謙虛地搖了搖頭,直說不敢當。楊文婉先提起了在蘄、舒、廬三州開設善堂的事,得到了揚州府牧的大加贊賞。之后楊文婉也沒有說繞圈子的話,直說了想要入主淮南道的官鹽生意。
揚州府牧與舒子成呂曦各交換了個眼神,頗有些為難地說道“不瞞四姑娘,再過幾日就是官鹽的開放日,這其中大批鹽引已經被我提前放出去了。府庫中所剩鹽引應當不足十之一二。”
楊文婉不解地看向揚州府牧。
呂曦開口替楊文婉解釋道“不滿婉表妹,上一任揚州府牧留下的虧空實在太大,淮南道今年春耕買種子的銀子都是靠著提前私售鹽引換來得銀子才填補上,我們也是著實沒辦法。”
楊文婉點了點頭表示知曉,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不然這樣兒,您介紹幾個鹽商給我,我從他們手中以高價再買,這樣也成。”
“不瞞四姑娘,這回的鹽商多數不是江南人,大多是生面孔,只怕并不那樣容易說動。”
楊文婉再次沉默下來。
“這所剩的十之一二最多能給我多少,我給的價錢定然是要比你出售的高。”楊文婉不氣餒地再次開口。
“半成。”
楊文婉皺著眉。此番入江南道,剛一行事便如此困難,是楊文婉萬萬沒想到的。
“那這半成我先定下來。”楊文婉揚起一絲笑意“剩下的,我再從另外兩道想想法子。”
幾人一道在楊文婉的新府邸里頭用了晚食,呂曦并著揚州府牧才離去。
路上,揚州府牧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了聲兒。
“大人想到了什么,笑成這樣。”呂曦不解地開口問道。
“這位姑娘該不會就是呂曦你念念不忘的那位吧。”揚州府牧沒等呂曦接話,接著又說到“這姑娘足足比你小了八九歲,呂曦,你說你過去可不是個禽獸么。”
呂曦無奈地苦笑。“大人想到哪里去了,更何況婉表妹她從七八歲起就是如今這個性子。”
揚州府牧挑了挑眉,拍了拍呂曦的肩膀“少年慕矣,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更何況楊四姑娘瞧著也有十三四歲了吧,再等兩年你可不就等得到了。”
呂曦的臉瞬間紅透了。好在天色將晚,并不能看真切。
“回去的路長,說來聽聽你與這位楊四姑娘的事兒?”
“其實也并沒有什么事,只是初時見她聰慧不似旁的幼女,便多瞧了兩眼。后來我初學著做了一對玉璧,原是被楊國公府的妙表妹纏磨著拿走了,沒成想有朝一日突然掛在了楊四姑娘的腰間...”
“喲,這是覺得姻緣天定咯?”揚州府牧笑著打趣道“妙哇妙哇。”
呂曦加快了腳步,并不理睬揚州府牧的打趣。沒幾步路,就回了府衙。
楊文婉獨自靜坐到深夜,才在丹朱的催促下回了屋子睡下了。
又過了幾日,楊文杰派了人傳信過來。嘉慶帝上朝時突然暈厥,雖經太醫救治已無大礙,可還是需要靜養。大皇子與三皇子奉皇命代為監國理事。
楊文婉心中暗暗點頭,這一日到底還是來了。未來的日子里只怕嘉慶帝的身子骨兒只會越來越不好了。再過不久,大皇子就該起兵某事,上一世是七皇子帶兵平叛,且一直留于安東都護府,再未歸京。這一世,一定要讓三皇子自己親自去平叛。
想完這些事,楊文婉才打開第二封信。信上只有短短幾個字:慎王側妃有孕二月余。楊文婉笑著將信折了折,扔進了燈罩中,被火燃盡。
楊文婉熬了幾個夜,讓伴鶴將淮南道里幾個比較大的當地鹽商的情況都整理了過來,楊文婉打算親下淮南道各處,去尋鹽引。
與舒子成甲六說完這個決定,就被二人連聲反駁了回去。
“姑娘,拋頭露面的事還是由咱們來做吧。若是將來回了京,被世子爺或是二爺他們知道了,咱們怕是要脫掉幾層皮的。”甲六難得的反駁了楊文婉一回。
連一旁站著的伴鶴都皺著眉,在甲六說話時深以為意地直點頭。“姑娘,雖說這淮南道山高皇帝遠,可到底也有不少的官員是進過京的。姑娘您本身就是一口京城口音,然后外被有心人稍微一打聽,只怕是就要露餡兒的。不如您還是待在揚州,有事兒咱們去做就是了。”
楊文婉不得不聽了他們的意見,留在了京中。而舒子成繼續回去蘄州與玄慧主理善堂的事,去說動鹽商的事,就交給了甲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