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夢？

　　中午的陽光一退卻，林筱就拉開了窗簾。

　　綠蘿孤零零地站在窗臺上，顯得有些萎靡。

　　“明天中午干脆把它放在窗外曬太陽吧”，林筱想，“屋里這么陰暗，別把它養死了”。

　　不知道怎的，一想到“養死”這兩個字，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麻木感突然遍布全身，就一瞬間，感覺雞皮疙瘩已經爬滿全身。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嚇了林筱一跳。她回過身去，發現是一只水杯從餐桌上掉了下來，摔了個粉碎。

　　男友不合時宜地探出了頭，這家伙竟然在墻角蹲著，一點聲響也沒有。

　　林筱看了看窗臺上的綠蘿，葉片一動不動。“也沒刮風啊，怎么就掉下來了？”，林筱問男友。

　　男友只是用手背在蹭鼻子，仍舊沉默。

　　林筱感覺有些木訥，可能是最近睡得太多了？好像哪里不對，又好像沒有什么不對的。她甩了甩頭，走進廚房拿出了掃把。

　　午飯依然是番茄炒蛋。男友依舊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把T恤弄臟了。林筱依舊是讓男友把臟了的衣服換下來。

　　她已經習慣了男友每天要弄臟一兩件衣服了。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污漬，連顏色都是同樣的紅色。林筱麻木的揉搓著男友弄臟的衣服。

　　林筱機械的搓著，看著T恤上的紅色漸漸褪去，清澈的水慢慢的變紅。不知道為什么，廁所里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腥味。林筱把鼻子湊到了衣服上，卻只聞到洗衣液的香味。“是土腥味嗎？”林筱想著，打開了窗戶。

　　果然，窗外正在下雨。橘紅色的太陽，橘紅色的云彩，映的整個世界都是橘紅色的。林筱盯著窗外的橘紅發呆，天卻突然暗了下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橘紅全都變成了暗紅，包括正在傾瀉的雨。

　　“怎么會是紅色的雨？”林筱想著，把手從窗口伸了出去。紅色的雨水打在林筱的手背上，卻沒有想象中清爽透徹的涼，反而是溫熱的。林筱把手縮了回來，手上的水滴像滲入土壤般滲進了她的皮膚，迅速暈染開來。好大一片的紅色。

　　林筱用手搓了搓這紅色，搓不掉。“這是我的胎記嗎？”她想，“可是我有胎記嗎？”

　　紅色的雨，紅色的胎記，林筱覺得有點害怕。她覺得這一切都不合常理，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覺得一陣寒意從心底慢慢擴散全身。林筱沒多想就沖出了廁所，沒想到男友正在廁所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便一把把她抱住。

　　“你聽我說，外面下紅色的雨……”林筱正試圖給男友描述她看到的不可思議的場景，“還有我的手，你看……”她焦急的對男友說。

　　猝不及防地，男友竟然舔了舔她的臉。

　　“你干什么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這是……”她的話說到一半，竟哽住了。

　　她看到男友的眼睛。圓圓的睜大的眼睛。一道細長的瞳孔，細的像一條線，把眼睛從上到下分成兩半。這不是人的眼睛。

　　林筱嚇得說不出話，她一把掙脫了男友，往后退了兩步。男友卻紋絲不動，直勾勾的盯著墻上的掛毯。掛毯里的蝎子尾巴正在前后不定的搖擺，好像隨時就要暴起刺人。

　　“啪！”又是一聲，窗臺上的綠蘿自己掉了下來，花盆摔成了兩半。林筱下意識地退到了廁所墻邊，后背緊緊靠著墻，握緊拳頭，緊張的看著這一切。我是瘋了嗎？這不是他，這是怪物！我是在做夢嗎？林筱能聽見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她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上正在沁出細細的汗珠。

　　“筱筱！”一陣叫聲從窗外傳來。

　　“筱筱？是我嗎？”林筱想。

　　“筱筱！你能聽到嗎？你醒醒啊！”

　　男友聽到叫聲，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著林筱，慢慢的把臉湊了過來。

　　“你不要過來！！！”林筱用力的推了一下男友，結果紋絲不動。她一步一步快速的后退著，很快退到了衛生間的最里面。男友慢慢的跟了上來，伸出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任林筱怎么掙扎，都沒辦法掙脫這雙有力的手。

　　“放開我！！！”林筱尖叫著掙扎著，卻見男友慢慢的把臉湊了上來。越來越近，他的鼻子已經貼到了林筱的鼻子。林筱的雙手在空中無助的揮舞，依舊是毫無用處。如果他的瞳孔是人類的瞳孔，那么現在林筱應該已經能從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了。但是那一條細細的瞳孔，像是蛇，像是貓，像是鱷魚，正在慢慢的向她靠近。

　　“啊！！！”林筱大喊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窗外正在淅淅瀝瀝的下雨，男友正坐在飯桌旁疑惑地看著她。

　　林筱下意識的抓緊了被子，卻發現男友的眼睛是正常的，窗外的雨是清澈的，手上是沒有胎記的，甚至掛毯也是那只帶著蛇尾巴的貓。只是窗臺上的綠蘿是實實在在的摔在了地上。花盆裂成了兩半，綠蘿無助的躺在地上，葉片已經卷曲了，毫無生氣。

　　“是做夢嗎？”林筱想。

　　但是看著病懨懨的綠蘿，林筱突然覺得自己身體想被抽空了一樣，毫無力氣。甚至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意義了。她好累，像是爬了一百層樓，不，比那還要累的多。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更是心里的累。就像是心里發了洪水，發了黑色的，發臭的，遮天蔽日的洪水，淹沒了她心里的一切。

　　什么都不重要了，林筱想。她只想躺下，只想盡力維持自己的呼吸。

　　“也許睡過去就好了吧”

　　“也許這都是夢呢？”

　　林筱想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