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梓是妖,本體是一株梓。
一年前,她因歷劫被打回原形,本體受損,只留一截根莖。奄奄一息的她不得已在歧途山中入土棲息,卻被那時上山采藥的辛詞誤識撿回了家。
辛詞父母年幼時就已雙亡,他孤身獨居,卻志比天高,一心為國。
他當時還只是一介書生,寒窗苦讀十余載,只為考取功名。
因天氣驟涼,辛詞不注意染了風寒,便自己上山采藥。得知自己誤撿了,也不丟棄,反而培栽于窗前。
可是木梓每況愈下,漸漸不如往日,不僅沒有恢復元氣,還日夜枯萎,眼見就要神形俱滅。
辛詞瞧著這般,便想將它拔棄,卻在觸碰它時手被蟄傷,一顆血珠緩緩滴落,打在木梓根莖上。
這原是木梓的本能反應,湮滅前必須落土生根,可誰知誤打誤撞刺傷了辛詞。
吸食了精血的根莖散發出淡淡黃光,辛詞一愣,旋即大喜,顧不得手指受傷,又滴了些鮮血上去,根莖愈發光亮。
辛詞一時覺得驚奇,以為自己撿了個寶貝,便悉心照料,整日以獸血澆灌,木梓才得以存活。
鮮血使木梓元氣大增,不出三日,喬梓根便長出嫩芽。
辛詞見狀,還將之移置屋前種下。她日夜吸天地精華,又以鮮血作媒介,很快就恢復元氣,重朔本體后足以幻化人形。
木梓恢復過來便滿腦子想著報答恩情,卻又怕辛詞得知自己是妖而害怕,便幻化出另一株梓樹立于屋前。
這天,木梓為了引起辛詞的注意,趁著辛詞外出偷入了他的房中,端坐在他那日夜坐著的破舊書案前,握著他平時讀過的書假裝翻閱,并擺出了自認為極美的姿態乖巧坐著。
晚歸的辛詞推門而入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女子穿著淡黃布衫,頸上戴著白銀項圈,纖細手指托起下顎,色如蔥白。再往上,便是那如畫的眉目,秀麗至極,側臉完美到好處。
她那握著書的另一只手,指甲粉嫩呈光,修的圓潤。他怔怔的看著木梓,一時忘了接下來的動作。
木梓轉頭看到傻傻站在門口的他,假裝驚慌失措,對他怯生生道:“公子……”一聲輕喚拉回辛詞的思緒,他紅著臉地問:“姑娘何許人,此刻又為何在小生房中?”
“小女子名喚木梓,家中父母雙亡,就住在往前不遠處的破廟里。平日里也沒人愿意與我親近,自從知道了你住在這里之后,會經常趁你不在偷偷來到你的家中,翻閱一些書本看看,好打發這閑暇日子??烧l知今日看入了迷,忘了時間,這才被公子撞個正著”,末了她還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辛詞家中窮困潦倒,即使生得一表人才,也是門可羅雀。加上少不更事,對男女之事更是處于懵懂之期,毫無有別之識。
聽聞木梓身世與他頗為相似,便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說道:“以后別再做這些偷摸之事了,若想看這書,可隨時來看?!?p> 木梓一臉欣喜,脆生生的嗯了聲,朝辛詞莞爾一笑。只見他猛地咳嗽起來,卻還不忘囑咐木梓,“天色已晚,木姑娘該回去了。”
她這才想起,辛詞染上的風寒自救她那日起便無好轉,見他時而咳嗽一聲忙碌著煎藥,木梓雖神色淡然眼底卻盡是疼惜。
之后,木梓時常借口來這里玩耍,她在喬梓樹下化出一座秋千,開始日日蕩著秋千,一遍又一遍地吟唱那首《入夢劫》,聲音很低,卻足夠他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屋前的那棵梓樹黃花已開滿了枝頭,偶爾微風拂起,掀動陣陣花香。
辛詞嗅著這一絲清香,眼神躍過木窗望向垂坐在梓樹枝椏上的女子。
她今日一身青綠,坐在樹干上,有時摘一朵木梓花聞花香,有時折一把枝丫置于手中玩耍。
她的手腕處像是戴了巧鈴,隨著一舉一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辛詞聽著這叮鈴聲失了神,卻只見她目光也似往這邊看來,他猛的一縮,慌忙拿起詩書,嘴里念著書中詩句。
木梓鶯啼般咯咯笑聲響于耳畔,他不禁雙頰緋紅,似云梢掛上了紅霞,光彩照人。
就這樣日復一日,辛詞與木梓的羈絆越來越深,兩人深交如同多年好友。
時而兩人會娛樂一番,她于梓樹下起舞,他淺笑和曲伴奏,相伴的畫面美如畫。
那時辛詞向她許諾,等他考取了功名,便一起接了木梓去過好日子,不再孤苦伶仃,不再孤身一人。
木梓聽后眸子都亮了,她覺得,他說的話是那么的好聽,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好看,她想就這樣一直陪著他,哪怕是多陪他一日也好。
可美好的時光總是不盡人意,辛詞傷寒愈發嚴重,咳嗽出的痰中夾雜著絲絲血跡,身子十分虛弱。他自己卻不以為意,喝著他平日里以為能治病的藥。
事與愿違,不久后他終是支撐不住,倒在那一卷草席上被惡病纏身。
請來的郎中都說他命不久矣,傷寒已染上心肺,加之他平日里不重視這病,以至于拖成重病。
聽見這樣的結果時,木梓已哭得淚流滿面。
她也在此刻終于明白,原來在自己的心里,他早已成為了她的不可失去。
但是她這次不想認命,天意如此,這次,換她來救他。
……
房門被一腳踢開,笛聲被迫停止。
我看著一臉焦急喚著我名字的慕慕,鮮血瞬時涌上喉頭,腥味撲滿鼻腔。
窺取他人記憶之時,若經外人驚擾將會強行停止,甚至極傷作法之人。
我眼前一黑,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一身血,心里惱著他壞了我的事,旋即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