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擅長告別,所以葉倩的寶寶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
葉倩非常自責,是因為她沒有想好怎么做一個合格的媽媽,沒有想到怎么創造一個美好的環境給肚子里的寶寶,寶寶或許是看出了她的猶豫,看出來了她的為難,所以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嗎?帶著葉倩的遺憾,帶著顧英好的遺憾,帶著葉媽媽的遺憾,或許,應該,可能,也許也帶著劉喚分的一絲小小的遺憾吧。
雖然劉喚分算得上是一個始作俑者,但是聽到孩子掉了的那個電話的時候,她眼里的淚花上也許是在說,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本意。只可惜這淚花葉倩沒有看到,葉媽媽看到也不想原諒她。
在劉喚分的意識里,懷著孕下地干活都沒有事情的,這就是輕輕摔了一腳,還是年輕人,怎么就會出血,怎么就會把孩子掉了呢?她想不明白,其實她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這些事情一個不愿意反思、只喜歡推脫責任的人,又怎么能夠想得明白呢?
在劉喚分的眼里,她就是宇宙的中心,萬物只要和她設想的不一樣,和她理解的不一樣就都是錯的。劉喚分堅持是市里三甲醫院的醫生不會看病,這要是在農村,一碗鍋底灰就能止住的血,怎么還能讓葉倩把孩子給掉了?
葉媽媽聽了劉喚分的謬論,要不是看在顧英好的面子上,非得罵她一個狗血淋頭。
劉喚分沒過多久就又釋然了,自言自語道:“年輕人,一胎沒保住也正常,以后還能再生,多吃點肉補補身子,隨時都可以再次懷孕生孩子。沒什么大不了的。”劉喚分自己說著說著,竟然就這樣原諒了自己,然覺得流產也不是多么大的事情。的確,她這種性格的人沒有太多煩惱。
葉媽媽一直盯著顧英好在幫劉喚分收拾東西,劉喚分不停地問:“英好,你著急讓我走是為了什么啊?你們不會都覺得孩子沒了是怪我吧。”
顧英好第一次沒有和稀泥,沒好氣地說:“怨我。我千不該外不該答應讓您過來住兩天。”
葉媽媽一直是顧英好非常忌憚的長者,這幾天葉媽媽的臉色,像包公一樣難看,一樣黑,他這次實在找不到理由繼續和稀泥。說自己媽媽年紀大了嗎?葉媽媽比劉喚分還年長兩歲。年紀大根本不是借口。
為了防止劉喚分走的時候各種撒潑耍賴,他還給顧硬和嫂子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人家二話不說就同意帶著劉喚分一起回家。
一早顧英好叫了一輛車,直接打車把劉喚分送走了,劉喚分一臉的不高興,“你這樣著急忙慌把我送走,是不是覺得倩倩掉了孩子是我的責任?我懷你倆的時候,天天下地也沒有流產,這歸根到底是她身子弱,是她自己的毛病,怨不得我。”
顧英好:“她身子弱,她的問題,您沒毛病,可是我不想聽這些。您想跟誰說,跟誰說去。行嗎?”
“我不走,我在這里還沒有住夠呢?倩倩媽媽不走,我就不走。”
“倩倩都流產了,她媽媽不在這里照顧幾天,難道要無情地回去嗎?”
“我也可以照顧倩倩啊。”
“怎么照顧,她不吃什么偏做什么,她不愿意干什么偏要強迫她做什么,然后沒事了在拽她一個跟頭。這樣照顧她嗎?”
“你怎么跟我說話的。我生了你,生了一個仇人嗎?我在對不起她,我也是她的婆婆。”
“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的話,你就自己去面對倩倩媽媽,我帶著倩倩去住酒店。咱倆不是一條戰線上的,你別拉上我。到時候倩倩媽媽想和你怎么鬧就怎么鬧,你倆有問題可報警,別找我就行。”
這時,顧爸爸的電話打了過來:“你在哪呢?不讓你去,非得去,還弄得人家流產了,丟人現眼的東西,趕緊滾回來。”顧爸爸還是一貫的作風,管你聽不聽,氣勢上不能輸。
“我在小硬這里呢。明天就回去。”掛了電話,劉喚分轉過臉來對顧英好說:“倩倩流產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她自己身子的問題。記住了啊英好,她自己的問題。”
顧英好把東西遞給劉喚分,看著劉喚分離開,突然蹲在地上抱頭大哭,他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的軟弱害的他失去了,沒有見面的孩子。他在那一刻突然覺得,原生家庭就是一個墳墓,把他埋在陰暗潮濕的墳墓里面。他找不到通往自由和光明的道路。
更可怕的時候,他正帶著葉倩和未來自己的家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黑暗潮濕陰冷的地方。
這個想法讓顧英好覺得一切都是他的錯。
在一片干涸的土地,如果出現了一道裂縫,如果沒有甘霖的滋養,裂縫肯定是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達到足夠吞噬一切。
這個裂縫正在顧英好的腳下,葉倩的腳下延伸開來,他們填埋的速度趕不上開裂的速度,只見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顧英好感覺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