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初榮又瞬間“唰”的睜開眼,對上柴桑略顯慌亂的琥珀色眼眸,空氣凝滯,一神一仙就那樣四目相對。
柴桑覺得自己活了這么多年,沒遇到過這么尷尬的事。
他停著,默默觀察著初榮,發現她蛇眼生得實在漂亮,青綠色的眼皮下深褐色的瞳孔,若是旁人被她那樣赤裸裸盯著,估計雞皮疙瘩都得落地三分。
柴桑只覺腦后涼風習習吹來,冷的他瞬時握了握拳頭。
就當柴桑以為她要發怒時,她卻張口軟軟的喚了聲:“柴桑......”
叫完名字,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一副回味果酒醇香的模樣。
“嗯,我在。”柴桑緊張的吞了吞口水,緊張就在這聲“柴桑”后瞬間消散,柴桑覺得心底仿佛被清風拂過,將褶皺一一捋平了。
停了片刻,見她又沒了下文,柴桑忍不住低頭靠近,鼻尖輕嗅,聞到初榮身上散發著淡淡紫蘇的香氣。
他平常好像從未注意過這些,也從未如此仔細瞧過這條小巴蛇。
小巴蛇如今長大了,通體漸呈深綠色,蛇鱗泛著淡淡青光,體型很小很靈巧,平常瞳孔呈深褐色,受到刺激后瞳孔會變成赭色,無論蛇身亦或化成人形,初榮最出彩的當屬她那雙傳神大眼,雙眸清炯,不落凡塵、不染俗愁。
柴桑往前又近了近,便見她眼神澄凈,似乎清醒了,但身體仍蔫蔫的搭在床榻邊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柴桑微皺眉頭,覺得既生氣又有些好笑。
正打算使個昏睡訣讓她徹底睡著,她卻突然清醒過來,眼神變得澄澈清明,瞬間又恢復了之前那個決斗似的狀態。
柴桑一驚,往后退了兩步,心中暗道不妙!
“妖怪!你別過來啊!”初榮立起身子,張著嘴巴,一副要吃人的姿態。
兩者離得很近,初榮身上紫蘇的氣息更濃了些。
又聞見那聲“妖怪”,柴桑氣結,不知怎么想的,沒忍住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她的腦袋,這一下可把她徹底惹毛了。
初榮此刻是將他看作敵人了,見他氣焰囂張,只覺這妖怪膽大的很,不等柴桑再做反應,初榮便率先一步,對他發起攻擊。
只聽“嗖”的一聲,深綠色小巴蛇尾巴一翹,瞬間竄進了柴桑寬大的袖口,只留目瞪口呆的柴桑與蛇身摩擦衣物的聲響。
柴桑冷清的眸子瞬時暗了暗。
心想這么多年了,她對付別人的手法竟一點沒進步,也是難得。
初榮鉆進柴桑寬袖,先是緊緊箍住他胳膊,而后不讓他有絲毫反應,立即亮出兩只尖尖的牙齒,“哇”的一口咬在柴桑緊實的小臂上。
半夜起身照顧她的緣故,柴桑匆忙間尚未來得及穿里衣,此刻身上便只那件月白長袍,空空蕩蕩的罩在他身上,柴桑眉心緊皺,一時頓口無言。
被咬了一口,腦子才徹底清醒過來,連忙捏了個法訣護體,防止她再咬。
初榮見咬不動胳膊,卻攀著胳膊往上爬,換個地方再來一口,無奈柴桑雖被她折騰的面紅耳赤,但也機敏,全身法訣護體,沒再讓她多咬上一口。
見沒法再以這個法子對付他,初榮便想方設法令他難受,比如纏住他脖子,比如撓他癢癢,撒了歡的鉆來鉆去,好一頓折騰。
柴桑法訣護體,身上除了咬的那處傷口,其他并沒有多少感覺,心想既無實際傷害,便由著她胡作非為,只不過喝了酒還能如此折騰,柴桑倒是有些意外。
他整理了下思緒,平靜的坐了下來。
初榮察覺到他沒了反應,便更加來勁了,由脖頸到后背再到腰......衣袍夠寬夠大,柴桑身上散著淡淡的蓮花香氣,小蛇醉酒的感覺更濃幾分。
就在她被自己晃的頭昏腦脹之時,蛇頭卻碰到柴桑腿心處,柴桑原本淡定下來的情緒一下子又被她點燃,雖說沒有痛感,但堂堂神君的羞恥心還是有的。
但見他脖子和臉瞬間紅了個透,蹙緊眉頭,悶哼一聲,閉上眼伸手捂住初榮腦袋前方,不讓她再往前一步,緊張的手指略微顫抖。
壓著聲音怒道:“初榮!”
初榮卻是見自己攻擊有了作用,便更肆無忌憚,繞過那處被他死命捂著的地方,向別處進攻。
柴桑被氣得不輕,咳嗽了好幾聲,才覺胸中氣血順暢幾分。
氣息平穩下來驀然覺得內心深處,猶如萬千只小蟲輕撓,清冷雙眸有一層淡淡薄霧升起,柴桑覺得不能再讓她醉下去了。
痛定思痛,忍著內心某處的癢意,念了句昏睡訣。
昏睡訣念罷,初榮立即軟綿綿的倒在了他肩頭,耳畔也隨之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柴桑閉了閉有些混沌的眼眸,再睜開時便已將一切莫名的情緒壓了下去,重新恢復清明。
他溫潤著嗓子試著喚道:“榮榮。”
小蛇這下徹底沒聲音了,確定她真的睡去,柴桑臉頰發燙的將手從自己領口處伸下,將她輕輕摘了下來。
本是心中有幾分埋怨的,可當看到手心處她圓圓的腦袋時,戾氣瞬間蕩然無存。
“這么愛折騰,今后不許再飲酒。”
手指輕點小蛇腦袋,施了個清心咒,見初榮睡的更安穩了些。
便動作輕柔的將小蛇放到床上,輕輕蓋上被子,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雖然知道初榮中了昏睡訣,但還是將腳步放的很輕。
外面一片星光燦爛,柴桑莫名覺得美妙。
這個他看了上萬年的場景,竟第一次令他覺得如此美妙。
伸出手揉了揉被她咬過的右臂,神色迷離,沉思片刻,竟勾著唇角笑了,眉宇間的疲憊和無奈,也隨著笑意一同散去。
內心十分安靜。
初榮是被敲門聲吵醒的,睜開眼,外面春光明媚,時間已至午時。
只聽門外柴桑聲音溫潤渾厚:“醒了嗎?”
初榮揉揉眼睛,道:“醒了,何事?”
“我給你熬了碗清粥。”
初榮一聽有吃的,便毫不猶豫的起身去開門,一下床,便覺得四肢發酸。
一邊開門一邊錘了錘自己酸疼的胳膊。
門外柴桑見她恢復了人形,心想醉酒應該醒了。
不過,盯著她看了片刻后,立即“撲哧”笑出了聲。
“怎么了?”初榮微微皺眉,“我樣子很好笑嗎?”
不然為何他要如此眼神盯著她,還笑的如此......奸詐?
輕咳一聲,掩住笑意,清潤著嗓音道:“咳,沒事,就是......你發髻,怪好看的。”
初榮咬咬牙,轉身進門,看他嘴邊笑意不止,知道自己此刻形象定是不容樂觀。
便跑回房照照鏡子。
果然......
人形銅鏡內,青衫碧裳的少女衣領不整,頭上雙螺髻斜挎在腦袋左右方,大眼睛不知受了何種刺激,眼皮紅腫,眼神迷離。
從頭到腳,不像是剛睡醒,倒像是......方與人行過茍且之事。
再轉身望望房內,嗯,像草草掩飾的現場。
再看門外,那位偷笑的文曲神君倒是衣冠楚楚,風度翩翩。
“柴桑你先走開,我要梳洗一番。”初榮躲在門后對他發話。
“梳洗什么,我倒覺得初榮仙子嬌憨的很,不梳洗也是天姿國色。”
語氣旖旎,哪里還有一個神仙的樣子,早知如此,昨日趁著醉酒該狠狠咬他兩口,初榮咬著牙恨恨的想。
“對啊,神仙梳洗便是施個法訣就能解決的事。”說完,初榮晃晃腦袋,周身一切立即變得整潔有序。
柴桑看著初榮瞬間光潔的發髻,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無奈合上,搖搖頭,“那好吧,既然如此,便去吃粥吧。”
“走吧!”
房間門也隨著這最后一聲“走吧”緩緩合上。
“對嘍,能施法解決的所有問題,對于神仙來說,都不是問題,看來你漸漸掌握了做神仙的樂趣嘛。”
“我有個問題要問文曲神君。”初榮舔舔有些干渴嘴唇,抬起頭朝柴桑甜甜一笑。
“且問。”柴桑挑挑眉。
“既然法術能解決所有問題,你為何還要自己做飯?”
“那只是本神君做神仙的其中一個樂趣。”
“哦?冒昧問問,你還有哪些做神仙的樂趣。”
“這個嘛,一時半會說不清。”
“騙人,我看你即使活了上萬年,也寡淡無趣至極。”
“騙人是小狗。”
兩人并肩走著,一問一答,便是光陰也被擱置在了木蘭花常開的那朵花瓣里,仿佛一瞬,仿佛經年。
枝頭悄然綻放一種旖旎浪漫的情愫,安心又舒適。
只是并肩的兩個人,誰都未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