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毓音就這樣在傅府禁足了三日,除了自己的廂房,一步也不得踏出,即便是大小解時,也得府上的仆人一路尾隨監(jiān)視著。如此鬧得她好生不痛快,整日里無所事事,只得與筆墨紙硯相對,練練字作作畫。
傅毓音好動,平日里除了去書院聽課,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在球場度過,字畫可謂是她平日里所剩不多的時間里唯一的愛好了。那日,書院兩分院的學生因為一個球場爭的死去活來,最后才有了那一場賭球。書院東,是平民商賈所出子弟,而西面分院則是官宦子弟,這倆分院,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卻總是因為一個球場鬧得不可開交。傅承德身為書院總掌教卻也是無可奈何束手無策,一來官宦子弟他是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二來嘛,這邊東院的雖說是平民百姓商賈之子,但每一個都是非富即貴。兩邊權衡利弊,他始終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得他們鬧,只要沒鬧出太出格的事來倒也無礙。
期間,傅毓音那好弟弟也算有點良知帶了好幾盒糕點來看望她,左邊一聲“姐”,右邊一句“好阿音”跪求原諒。都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怪只怪她那老爹不但將她禁足還連零嘴點心都給她禁了,這叫她如何忍得了。在堅持了不到一會的功夫之后,她便放棄了記仇這檔事,畢竟,不要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第四日,在傅毓音還沒順過來時間的時候,她是在陣陣喧鬧聲中醒來的。她躺在床上還有點懵,似乎還沒完全清醒,此時正好外面有人敲門,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進來。”
周小施推開門左右張望了一番,也沒有進門,就那樣站在門外說到:“小姐,老爺叫你過去大堂呢!”傅毓音這才想起,已過三日禁足之期,隨即又想到什么,轉頭問周小施:“外面怎么這么嘈雜?”
“哦,是司鈺將軍來了,將軍這次又立下了大功,今日特地前來向老爺報喜。前頭大堂老爺正吩咐眾人準備午宴呢。”
哦,是了,早半月前,便聽得傳聞說慕容司鈺大將軍此次出戰(zhàn)邊境大勝,不日便可回洛陽城,這時間過得當真是快。
慕容司鈺是傅承德最得意的門生,也是當朝第一個文武雙全的狀元,有勇更有謀。用她老爹的話講,這樣一個集武力和智慧于一身的人,生來就是大將之風。
“你先回去吧,我一會便過去。”傅毓音擺擺手,繼而打了個哈欠,起身梳洗打扮,她不敢怠慢太長時間,因為傅承德鐵定又會苦口婆心訓斥她一番。
入了冬的天氣開始變得有些寒冷,傅毓音給自己在外頭套了件白色棉衣,然后踩著小碎步去了大堂。
慕容司鈺正和傅承德下著棋,倆人在大堂一個旁角支了張桌子。傅承德一臉苦大仇的表情,而慕容司鈺則恰恰相反,他一副怡然自得穩(wěn)如泰山的模樣,傅毓音便知,此局目前他略勝一籌。傅毓音望著他挺直的背脊,脫下那一身戰(zhàn)衣盔甲后的身板,略顯單薄,明明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卻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地打下那么多勝戰(zhàn)。
“給爹爹和慕容將軍請安!”傅毓音乖巧地福了福身子,用眼角余光探了探下棋的兩人。幾乎是與此同時,慕容司鈺與她的眼神對了個正著,驀的心頭一暖。算算時日,已有將近半年未見這丫頭了,看著似乎是比之前長高了點,也更出落的亭亭玉立。
“你這請的是早安還是午安啊?你看看哪家的大家閨秀像你一樣睡到日曬三竿的啊?”傅承德剛想作出一副橫眉怒目的,頓了頓,顯然又覺得沒有必要,反正他早已經習以為常,于是隨便輕責了兩句便不再開口繼續(xù)對著棋盤,完全一副懶得看自家女兒的樣子。
傅毓音雖不作聲,實則在心里對自家老爹呵呵噠了一遍又一遍。反倒是慕容司鈺,微微一笑,沖她輕輕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傅毓音邁著輕快的步伐,徑自搬了張小凳子坐在了旁邊觀棋,看著自家老爹在垂死邊緣苦苦掙扎,半宿才落了子。
“老師,你輸了!”隨著慕容司鈺最后一子落下,傅承德滿盤皆輸,他不由懊惱地拍了拍大腿。
“唉呀,你看,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步呢,你這棋藝又精湛了不少。”
“哪里,是老師謙讓了!”
“你就別謙虛了,你的棋還是我教的呢。你是成大事者,有勇有謀,老夫甚感欣慰啊!”傅承德捋了捋下巴上那僅一寸來長的胡須,由衷感嘆道。
“老師很高興你有今日的成就,但是,我希望你萬事多留點心。當朝皇上疑心太重,且身邊奸臣小人太多,你雖屢立大功,但是,難免引奸人眼紅,凡事要慎重啊!”這話戳到了慕容司鈺的心眼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他坐在這個位置上,看似位高權重,實則樹大招風。
“多謝老師提醒,學生謹記在心!”慕容司鈺矮身朝傅承德恭了恭手,傅承德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言語。
傅毓音坐著無聊,借機偷摸打量了慕容司鈺一番,此番他援兵邊境,一去半年。邊境的條件怎樣可想而知,加上日夜操勞,傅毓音料想他可能會相比之前蒼老些許,可是這番她怎么看都覺得,他只是皮膚比之前黑了一點,其他并無變化。
嘖嘖嘖,果然,上天是不公平的。
慕容司鈺其實察覺到了傅毓音的眼光,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卻默不作聲,佯裝不知,任由著她打量。
“老爺,午膳備好了!”一名家丁過來傳話,傅毓音瞬間來神了,蹭得一下便站了起來,把剛要起身的傅承德嚇得身子歪了半截。
“別總是一驚一乍的,姑娘家像什么?將軍都還沒起身呢,你急什么?”傅毓音被她老爹說得有點尷尬,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朝慕容司鈺做了個請的手勢。
“將軍,請那邊用膳!”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看得慕容司鈺差點失笑。
“阿音,不用如此拘禮。老師,您先請!”
“走吧!”傅承德率先走在前頭,待他們走出了門口,傅毓音才邁著輕快的步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