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太平間的大門終于被打開了?!皬洜枺憧?,雪!”百里說著用手指向那扇透著光的世界,那白茫茫、明晃晃,軟塌塌的雪花在飛舞、在旋轉、在飄搖......
“蒼茫大地一挽狂瀾......那是天堂的門,可惜我摸不到.....我們什么也摸不到?!睆洜柨雌饋肀茸蛱旄犹撊趿恕?p> “彌爾,門開了,我們一起走好嗎?”
“我走不了,你看看我,弱不禁風,面無人色,你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彌爾絕望地說著。
幾個大漢將老大叔的尸體抬上冥車,百里跟在后面三步一回頭的望著彌爾,她不知道彌爾會怎樣,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在殯儀館化妝師的裝扮下,伊洛大叔幾乎年輕了十歲。他穿著黑西裝、白襯衫,胸前佩戴著領結。舉行完隆重的告別儀式后,他的肉體被殘忍地推進火化爐,瞬間化為灰燼,不像那些土葬的,他們的肉體雖然要經過長年累月的腐爛,但留給后人的至少還有一副完整的骨架。
百里在心里想著:“他不知道被飄到哪里去了?他會不會知道他的肉體已經不在了?”走出殯儀館后,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盡管回家的路遠迢迢,她仍抱著最大的希望。
過了幾條街終于看見一輛去往X城的公共汽車,她使勁揮舞著那纖細的手臂,只見汽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
“是不行的,讓肉體離開后,什么都干不成,想吃烤雞想喝啤酒的時候,想把這身沾滿灰塵的污垢洗掉的時候,想幫助別人的時候,沒有人再會被她頤指氣使,呼來喝去的使喚了。失去肉體,只能做一些無用的事情,她在的時候,她努力勤快點,什么都會有,她不在,再努力都是無用的!”百里在心里悔恨交加的咆哮著。
雪花在風中飛舞中,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百里就近躲進一家旅館里,坐在空無一人的沙發上。
夜深后,風還在吹,就在老板要關上店門之時,那個女孩攙扶著自己的母親,從旅館外走進來。
“新紅阿姨是你們?”
新紅阿姨腦袋上包裹著一層紗布,用更加呆滯的目光盯著百里。
“我們見過,那天你向我問路?!迸赃叺呐⑾乳_了口。
“對不起,在阿姨倒下的時候,我沒能扶她一把,你都知道了嗎?那個養老院的護工太殘忍了,盡管我一直跟在新紅阿姨的身后,卻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們靈魂是無用的......”百里無奈地說。
原來女孩在遇到百里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是個靈魂,趕到養老院敲門的時候,門不響,與人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人回應,絆倒的時候腿也不知道痛。方才知道自己是死了,死了也還惦記著母親。
在養老院她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得知母親去了醫院,便連夜趕去縣城,在病房里她一間一間的尋找,直到走進最后一間病房時,才看見母親爬在醫院的窗戶上正等待著她。
“那是我的母親啊,可是我分明摸不到她的臉?!迸⑦z憾的說著。百里有一種似曾經歷過的感傷,那就是人死了也還會延續著生前的習慣。她問:“那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女孩說:“人死了是要升天堂的,母親念叨著要找去往天堂的路,我們走到這兒,先歇一歇?!?p> “天堂真的有路嗎?”
“我記得母親曾說天堂是個開滿櫻花的地方。”女孩說著將新紅阿姨攙扶到旅館的樓梯間,又返回來告訴百里:“我剛剛的話你不能全信,母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這是她生前常說的胡話,也是她的夙愿吧。我就是來帶她養傷的,然后帶她到處走走看看,現在這冰天雪地我們也無處可去,先到這兒躲躲,再做打算?!闭f著她似乎想起什么又說:“雪越下越大,恐怕明天不會再有去X城的汽車,你還要回去嗎?”
“我一定是要回去的,明天是我母親離開的第五天了,我不能再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上路,就算是走也要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