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有三層門,三把鎖,這些人被禁了兩天了,早已不耐煩。
“又不是我們下毒的,憑什么關我們?”
苻翾慢條斯理地走出來,站在第八層上俯視他們,“諸位莫著急,其實解藥已經給陳公子服下了,我們現在就給各位打開門。”
她的語氣中帶著試探,眼神無時無刻觀察著下面每一個人的神色。
門緩緩打開,有一半人都出去了,那么,這一半人肯定不會是下毒之人。真正的下毒之人是想要陳令韜死的,如果陳令韜不死,那個人不會善罷甘休。
她看著樓下的人,一個貌似進京趕考的書生背著竹筐坐在板凳上溫習功課,一個衣著襤褸的乞丐端著那個破碗也上了樓,還有一個提劍的江湖中人也上了樓,最奇怪的是那個戴著面紗的女人最為奇怪了,她坐在樓下細細飲茶,不莽撞甚至是小心翼翼。
和尚不知道什么出現在她身后,幽幽道:“你也觀察到她了吧?”
霍,嚇了苻翾一跳。
“你知道嗎?你現在就特別像只沒長腳的鬼。”,出于禮貌性問候了妖僧。
妖僧邪魅一笑,又緩緩道:“她可能就是你要替陳令韜找的人。”
“你偷聽我們講話。”,苻翾蔑視的小眼神盯著他,稍帶瞇了瞇眼睛打量他若隱若現的掩藏勁兒。
“可能是你嗓門太大了,你要是寫在紙上跟他聊,我怎么可能知道是吧?”,妖僧隱晦似的撓了撓小光頭,嘿嘿一笑。
苻翾撇了撇嘴。
這妖僧定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要不然,那日她都沒有發現這妖僧跟在她身后,還跟了這么久,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不過看來此人并非敵人。
他又不知何時手中拿了個蘋果啃了起來,“你今天晚上又睡不好嘍。”
他摸摸自己的光頭,沖她笑了笑,然后轉身就走了。
苻翾感覺像他這樣嬉皮笑臉的人真不適合當和尚。記得從見到他起,他就一直愛穿一身鮮衣,跟喜服似的,襯著他白皙的膚色更蒼白。
夜色闌珊,不知不覺里勾起一抹奇異的香,那股香氣彌漫著在整個鼓樓間,苻翾察覺異樣,那股香令人筋骨酸軟,她用布蒙上鼻子,便要沖進了陳令韜的房間。
妖僧是早就過來了。
戴面紗的女子拿劍指著他,見到離弦,此時此刻的陳令韜并沒有顯得那么卑微或者是愧疚,他坐在軟榻上,一身淺色的衣裳,烏黑的發盤成髻,僅用一支木簪簪住。他坐著一言不發,離弦拿著劍指著他也沒有動手。
妖僧慵懶的靠在那個翡翠花瓶的桌案旁,時不時揪出里面插著的花嗅一嗅。看著沖進來的苻翾提了提下巴。
她提著手里的碧云刀打掉了戴著面紗女子手里的劍,她癱倒在地,摘掉面紗,一張滿是疤痕的猙獰的臉落在他們面前。
她的眼中滿是憂傷,還是不甘,隱晦地藏著報不了仇的無奈,和下不了手的不甘,還有一份極難隱藏的情愫,無法訴說的憂傷。
陳令韜原本靜若幽譚的眸光泛起陣陣漣漪,此刻屋內是一陣沉默,陳令韜光著腳下床,他撫摸著女子那張猙獰的臉,覺得胸口發悶,像是霎時間掉入河中被水草纏住了心。
他將懷里的宗陽劍譜遞給苻翾,請求她和妖僧出去。
門關上了,也關注了喧鬧,此時此刻,兩個人靜坐著。
陳令韜問道:“臉是怎么弄的啊!”
她那日走到了懸崖邊縱身一躍,不過大難不死,只是臉被那石壁上長滿的樹杈掛出一道道的血印。
“恨我吧。”,他平靜的問道。
她的唇邊勾起一抹輕蔑地笑容,“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陳令韜溫柔地對她笑了,從懷里拿起一把匕首就沖著心臟的位置剜了進去。
傅離弦覺得自己的心也宛如他的一樣痛。
他的嘴邊流下了一滴一滴的鮮血,還是沖她溫柔地笑。他想,她想要什么,他都會給她,包括性命。
他給了她最毒的仇恨,理應還她一份值得抵押的東西。
心他給了,命他也能給。
終于,她的嘴唇宛出最凄美的笑意,眼里流出最悲衷的感情。
“陳令韜,我恨你,恨你沒有弄清緣由就殺害了我父親,恨你沒有讓我親手殺了你,恨你辜負了我對你的感情,陳令韜,你個薄情寡義的人,我永生恨你。”
她平靜中夾雜著無奈地講完了這句話。
他拔出刀來倒在地上,她眼中的淚水恍若流不完的海洋,他終究辜負了那個姑娘。
她拿著那把沾著他心臟的血液的刀插向了自己的心臟,她也想感受一下他的心里到底有沒有她,她的感情是不是孤注一擲?
苻翾再次推開門的時候,只見兩人倒在血泊之中。
“既然已經拿到了宗陽劍譜,為何不離開呢?”,妖僧問她。
她看著妖僧卻沉默了,可能她也只是心軟罷了。
傅湫義到底有沒有殺害他的父親奪通天塔的鑰匙,這個謎團終究是無解了。只不過,她們的故事也會是后人口中的悲劇了。
她攥著那把青銅鑰匙,那把通天塔的鑰匙,心中無限感慨。
陳令韜不僅把宗陽劍譜給了她,同樣也把通天塔的鑰匙給了她,她想,他應該也不想這些東西落入靈渠樓這些妖物手里吧。
兩座墳就立在了穎川鼓樓的后面,警示著后人的愛情和追求。
妖僧準備走了,臨走前,苻翾問他叫什么,他只留下了一個云淡風輕的身影。
“我自溫柔鄉,不留名姓。”
溫柔鄉,不留名姓,她想,他是個豁達的和尚吧。
月黑風高的那夜,穎川鼓樓里不止死了兩個人,還死了一個,盛京魏太尉的小兒子魏鳴楚,沉迷于風流之地的紈绔子弟。
胸口有一掌,兇手使用了足足的內力。
般若掌,普羅寺的傳寺武功,是和尚?
妖僧?
他為什么要殺這個人呢?
“把宗陽劍譜交出來,饒你不死。”,好大的口氣,她回頭一看,是個白衣纖染的少年,背著一把劍。
苻翾一笑,找死。
只見少年的眼神中盡是蔑視,還冷凝著一種殺氣。
聶迦藍也是一身白衣出現了,擋在她面前,依舊是玉簪挽著發髻,還有散落的青絲柔滑的隨風而起,像是下凡的仙人。他手里提著浮云劍,將苻翾擋在身后。
“你是聶迦藍?”,少年問道。
他臉上如常戴著那個羊皮面具,唇邊勾起一抹輕笑。
“但請閣下賜教。”
那少年倒是對前輩還是很有禮貌的。
少年的劍法雖然犀利,但是他用的卻不熟稔,也不是說不熟念,像是對這個劍法沒有感情,反倒教他劍法的人對這個劍法有著不一樣的情愫。
聶迦藍的眼神幽靜如清潭,苻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覺卻覺得他的心里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