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爾法停止動作，頂樓一時平靜，然后很快又被從雪兒目鏡里傳出的許多聲音填滿。

　　“雪兒小姐！您在哪里？沒事吧？”

　　“通訊干擾突然消失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這里是執政團。雪兒，請報告你的位置還有狀況，我們需要安撫市民的情緒。”

　　輕輕讓ZERO躺平，雪兒走向核心。

　　一切正常，她只要看就知道。亨利的干擾不過是讓與核心連接的一部分線路過載，弄出了很大的爆炸。核心本身仍然安全。

　　在核心外表某個位置，雪兒拖出操作板熟練地按起來。

　　一邊按，一邊宣布。

　　“我是雪兒，通知各部隊和各單位。”

　　她的手停了一陣，張開的嘴吸了幾口氣，眼淚忍不住落下。

　　立香向雪兒投去鼓勵的目光，雪兒抹掉眼淚。

　　不能哭，因為這是必須認真宣布的事情。

　　“今天，以亨利為中心的恐怖分子突襲了大廈。我們的守護者，2B，9S以及草薙素子少校不幸在戰斗中犧牲。他們為這座城市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請所有人對他們的奮戰表示最高敬意。

　　“令人欣喜的是，我們的英雄ZERO重生歸來。他挫敗了亨利和迦勒底的陰謀，殺死了……罪魁禍首亨利，以及他的雷普利阿爾法。

　　“但很遺憾，亨利臨死前引發的雪兒系統暴走，導致系統出現了不可逆的根本性損壞。”

　　說這話的同時，雪兒的操作也完成了。隨著核心外表的一部分打開，里面的耀眼金光迫不及待地涌出來。

　　金燦燦的圣杯被四只機械臂托著，從核心摘出，放在地上。

　　雪兒繼續說著。

　　“所以我必須告知大家，今后雪兒系統的出力會大幅減少，城市的能源供給會受到很大影響。我們的生活質量會下降，異常體的威脅也會提高。

　　“但是！”

　　她傾盡全力喊出來。

　　“我們沒有理由絕望，更沒有理由放棄！因為曾經的赤色傳說在今天續寫！我向大家保證，必將徹底解決系統的不穩定！期待大家像平常一樣，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奮戰！我們的和平不能依靠任何虛妄的幻想，必須靠我們的雙手去保衛！”

　　即使身在頂樓，立香也隱約能聽到下面雷鳴般歡呼聲。估計全城市民都很激動吧。

　　“赤色戰神的大名恐怖如斯啊。”達·芬奇感慨道，“此地不宜久留。修瑪，準備撤了。”

　　“我知道。”

　　修瑪靠近圣杯，伸出手握住。過去迦勒底回收圣杯的時候，都是放在瑪修盾牌的收納空間里。這種東西就是超強的魔力集合體，即使是從者也不能長時間拿著。

　　達·芬奇拍了下手。

　　“大家都打起精神，我們的藤丸君要回來啦！準備靈子轉移，收納圣杯，動作快！”

　　“啊，可算結束了。”

　　旁邊的刑部姬癱在椅子上。達·芬奇沖她笑了笑。

　　“怎么這么緊張啊，公主？還不快去洗洗臉，等藤丸君回來給他一個微笑。”

　　她本想說點調侃的話緩和氣氛。不過刑部姬似乎沒心情接話，看上去有些消沉。

　　“公主只是有點想不明白。”

　　“什么事？”

　　“為什么亨利和阿爾法要死呢？就沒有大家團圓的Happy End嗎？公主討厭Bad End啊。”

　　她望向達·芬奇，試圖聽到一個比較合理的回答。但達·芬奇在監督工作員，確保靈子轉移的正常進行。

　　“達·芬奇親？”

　　“公主啊。”

　　達·芬奇緩緩地說。

　　“這可不是在玩游戲看動畫，是事關重大的任務。可能你平時沒出過任務，所以不太了解吧？”

　　“那御親他……”

　　“這就是藤丸君經歷過的，而且接下來還要繼續經歷的戰斗。這種戰斗從來沒有皆大歡喜的結局，我們能做的只有找到不讓自己后悔的答案而已。”

　　“唔。”

　　刑部姬消沉的臉色里又添加了疑惑。顯示屏調整到立香那里，他正在跟雪兒道謝道別，完全看不出任何悲傷。

　　此刻，刑部姬認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或許從來都沒見過真正的立香，從來都沒了解過立香。

　　有資格說“我了解御主”這種話的，只有那些整天跟立香出去的從者們吧？

　　“準備完畢了，代理所長！”

　　“OK！”達·芬奇說，“藤丸君，道別的話說完了嗎？該回家了哦。”

　　“嗯，開始吧。”

　　立香答應著，看了眼還昏迷不醒的ZERO。

　　“沒能跟英雄道別，有點遺憾。”

　　“真對不起，我想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哦對了。”

　　雪兒輕笑著伸出握著的手，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給。立香也伸過手去。

　　落在掌心的，是一塊紅色的裝甲碎塊。

　　“這是？”

　　“ZERO原本的頭盔上的碎塊，我一直當做護身符帶著。不過已經不需要了，就送給你們吧。”

　　達·芬奇一下子聽懂了。

　　“多謝了雪兒，這個可以當圣遺物做召喚媒介啊。”

　　“是的。我知道特定的物品能增加召喚特定從者的幾率，所以交給你們。”

　　指著碎塊，雪兒笑得很甜。

　　“如果你們遇到了強敵，特別是機器人的強敵，不妨試著召喚ZERO。他一定愿意幫助你們。希望這會成為你們拯救世界的助力。”

　　“這可真是一份大禮。”

　　達·芬奇笑逐顏開。立香也攥緊了碎塊。

　　“感謝你的禮物，再見了，雪兒。”

　　“再見了迦勒底。謝謝你們阻止了我。”

　　嘩——

　　立香和修瑪腳下升起光柱，將他們與雪兒隔開。等光柱消失時，這些異鄉來客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雪兒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轉過身去。

　　“他們走了哦，ZERO。”

　　剛才還躺著不動的ZERO突然就坐起來。

　　“嗯。”

　　“抱歉啊，替你做了決定。”

　　“只是塊廢鐵。若是能稍微幫到他們就好了。”

　　ZERO慢慢站起來。左臂的缺口已經被雪兒用臨時處置堵上了。

　　他望著雪兒，雪兒也望著他。

　　只是單純的對視，僅僅如此，便讓雪兒覺得是做夢一般。

　　糟糕，又要哭了。她使勁眨眨眼睛。

　　“歡迎回來，ZERO。那，咱們先想辦法，安葬亨利大叔和阿爾法吧。”

　　“雪兒……”

　　ZERO叫住她。片刻，用有些刻意的，疑惑的語氣說著。

　　“我如果……不是ZERO的話，怎么辦？”

　　雪兒的眼睛睜大了。本想忍住的淚水，終究還是泄洪了。

　　這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變數，只是一句隔了許多年的話而已。

　　第一次和ZERO見面，那個自我封印的設施里。ZERO帶著雪兒一路殺出去。

　　在即將傳送回反抗軍基地前，他問了雪兒這個問題。

　　那么女孩自然要用那個時候的答案去回答。

　　“對我而言……”

　　她放任淚水流下。

　　“……你，就是ZERO。”

　　因為此刻是她至高的幸福。

　　*****

　　稍早時候。

　　遠離大廈的某條小巷里，9S和A2靠墻坐著。不久，2B也出現在小巷里。

　　她讓送她來的士兵們回去了，她想和這兩個同類單獨待一會兒。

　　“你也敗了啊，2B。”

　　A2說著，嘴角略微翹起。

　　“2B，你這，這傷勢……”

　　9S更關心2B那個幾乎被挖開的身體能堅持多久。2B搖晃著走到他身邊，靠著墻坐下。

　　“……沒事。我猜，咱們會在靈基崩潰前通通消失。”

　　“是因為……剛才亨利……那個宣言……”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相信這么明顯的謊言。”A2搖頭道。

　　“會有很多人信的，”2B苦笑道，“就像我們一樣。”

　　一時間，三人無語。

　　片刻后，A2望著2B。

　　“所以你現在承認了？承認你們的想法只是一廂情愿？”

　　2B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她知道A2說的是什么意思。想要留在這個世界，想要以守護者的身份存續下去是不可能的。

　　或許雪兒不太清楚吧。圣杯是愿望的體現，她在召喚從者時許下的愿望，決定了那個從者的作用。

　　她許下的愿望有兩層意思，召喚出ZERO，以及解決城市面臨的危機。所以出現的從者都會為了實現這兩個愿望而努力。

　　換言之，如果有一天ZERO出現了，城市不再受到異常體的威脅，那么即使圣杯還在，即使沒有迦勒底，2B他們也會逐漸消失。

　　人造人的夢想只是個幻想。

　　“我知道。”2B低聲說，“我知道那不可能持久。總有一天……”

　　“所以……”

　　9S因為重傷不能動分毫的身體，此刻也難免微微發抖。

　　“……夢是會醒的嗎，2B？只有那個，絕望的世界，才是，我們的歸宿嗎？”

　　“也許吧，奈斯。”

　　溫柔地摟過9S的頭，2B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但我很開心。能在這個世界再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2B，你在，笑嗎？我的眼前，變黑了……”

　　“嗯，我在笑。”

　　“是嗎，那就，好……”

　　聲音漸弱下去，9S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A2嘆了口氣。

　　“比起正視現實，你們更愿意在睡夢中享受生活啊。”

　　“這有什么不好？”2B收起笑容，“讓我們像你那樣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圣杯，消滅從者，我做不到。”

　　“我只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而已。”

　　“可……唉……”

　　止住爭吵的念頭，2B輕撫著9S的臉。

　　“算了，爭論這些也沒有用。我們已經輸了。”

　　“需要我像之前那樣再幫你一次忙嗎？”A2開玩笑道。

　　“不必了。你就期待下次被召喚的時候，別再被我和奈斯看到。”

　　“是啊，如果有下次的話……”

　　說話間，三人周圍許多地方都傳出了雪兒的聲音。

　　她在宣布這場戰斗的結果，今后的對策，慷概激昂。

　　在這聲音之中，三個人造人逐漸被溫和的金光覆蓋。

　　2B和A2都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迎接她們的命運。

　　默默地祈禱下一次的異界相逢。

　　*****

　　同樣在雪兒發表宣言的時候。

　　“結束了啊。”

　　同樣是某個陰暗的街角，傷沒完全好的托雷仰望著大廈的方向。

　　從那里逃出來以后，他找了個地方一直躲著，不知該干些什么。結果猶豫著猶豫著，竟等到了靈基消滅的時刻。

　　雪兒這意思應該是與迦勒底和解交出圣杯了吧？那么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

　　“嗯，還沒反應啊。”

　　他望著自己的身體，上上下下，沒有出現靈基即將消滅時的金光。

　　“好像不太對勁呢？”

　　他能感覺到自己和雪兒，和圣杯之間的聯系斷了，干干脆脆。

　　但怎么說呢，好像還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像鉤子一樣勾著自己。

　　嗖——

　　冷不防，黑暗中飛出一柄雙刃短刀。托雷本能地側身躲避，迅速拔槍。

　　但這短刀的刀柄連著鋼索。襲擊者一掄，便將托雷那只剛拔出槍的手纏住。

　　這個把戲并不高明。如果不是帶著傷，托雷完全能反應過來。

　　“嘁！什么人！？”

　　砰砰——

　　他只能朝黑暗中開槍，那里能看出一個人的輪廓。

　　對方縱身一躍，突然全身放電。電光順著鋼索擊中托雷。

　　“呃！”

　　然而托雷也是有著電磁槍寶具的人，電擊未對他造成顯著傷害。他用力掙著鋼索，讓槍口對準那個落地的人。

　　一身黑衣，白色面具，上面有著簡單的花紋，構成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托雷猛然想起，這個形象在雪兒的數據庫里見過。

　　“你就是第一個被召喚的從者！？”

　　同時他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一個之前從沒人想過的問題。

　　“等等，難不成……”

　　沒有給他思考時間，對方就像瞄準獵物的豹子一樣沖了過來。

　　托雷的槍口調整好了，即刻開火。

　　砰——

　　可身上的傷加上手被鋼索纏著，讓他沒法正常發力。射出的子彈和預想的有些偏差。

　　結果被面具人側身躲過，緊跟著一拉鋼索。托雷登時一個趔趄。

　　迎著他撲過來的，是面具人的另一把短刀。

　　噗嗤——

　　“呃！！”

　　一刀封喉，鮮血四濺。托雷當場跪下去。

　　用顫抖的聲音說出最后的話。

　　“你，其實是，落單……”

　　沒有說完，身體便出現耀眼的金光。

　　托雷，靈基消滅。

　　面具人走過去，手伸到金光里。在托雷消失的過程中，有一部分金光順著面具人的手臂鉆入他的身體。

　　他拽下左手的手套，手背上出現了一道很淺的，剛剛成型的銀色紋理。

　　他放心了，重新戴好手套。又從衣服里取出一卷卷軸，展開扔在地上。

　　卷軸上的符文和圖形發出紫色強光，從卷軸里剝離漂浮，圍著卷軸旋轉。

　　他踏進去，瞬間連卷軸帶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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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阿爾坎迪亞。

　　機械的伊甸園，在廢墟書寫赤色傳說。

　　傳奇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