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潛入后五個小時，薇琳帶著立香、阿庫婭、和真、修瑪和摩爾貝露出現在歡悅澗西邊很遠的地方，準備過河。

　　達克妮斯留在軍隊。萬一卡倫突然要沖過來，總得有個能扛住陣腳的人。要是能像嚇退獸人那樣把卡倫嚇退就更好了。

　　這個地方地勢低平。雖然河道寬了許多，但也有辦法不用船就渡過去。當然不是讓修瑪造橋。之前也說了，水之神明正在氣頭上。你敢在河上用魔法就是赤裸裸的挑釁，肯定會遭到比白天更猛烈的懲戒。

　　所以還是需要阿庫婭出馬。只不過。

　　“等我們過了河你就回去吧。”和真說，“都說了這是潛入，你不行。”

　　“別啊！”阿庫婭扯著和真的衣角，眼淚汪汪，“你們都說我白天表現得不好，就不能給我個機會彌補一下嗎？再這么下去我身為女神的威嚴可就要清零了啊！”

　　“沒事的和真，”立香說，“帶上吧。放心，我和阿庫婭有契約。如果她要犯蠢，我會及時用令咒制止。”

　　和真很想問問立香這股自信是哪來的。令咒要是能阻止阿庫婭，打鎮魔城·貞德的時候就不會整出那些意外。

　　算了，御主說行就行吧。

　　“準備好了嗎？可以開始了。”

　　站在河邊觀望片刻，薇琳對阿庫婭說道。女神大步走過去。她身后，其他人就像參加百米賽跑一樣擺出姿勢。

　　阿庫婭雙手舉起，腳下出現了淡藍的圓環。魔力不斷升騰，全部聚攏在雙手。

　　“阻攔在我等面前的匆匆川流啊，以水之女神的名義……”

　　忽然往前一落。

　　“……停下腳步吧！”

　　嘩的一聲，來自上游的河水仿佛被看不見的墻擋住，讓河床露了出來，溢出的河水向岸邊四溢。

　　“沖啊！”

　　眾人拼命朝對岸跑。阿庫婭這招能維持一分鐘，足夠跑到對岸了。而且水之神明力量觸及的范圍是河流，只要將水流截斷，就能降低被攻擊的風險。

　　但如果水之神明下決心要淹死這幫人也是能做到的。所以眾人快跑的同時也不忘提防隨時會出現的變故。

　　然而直到所有人都過了河，河流恢復原樣，也沒有看到神明發怒。

　　薇琳簡直不敢相信。

　　“這也太順利了。真的假的？”

　　阿庫婭的鼻子都快翹上天了。

　　“哼哼，肯定是對方見識到我的厲害，嚇得不敢露頭了！我就說什么水之神明，怎么可能比得上我這正牌的水之女神！”

　　“就算是這樣……不對，總感覺有什么事。”

　　“別糾結了薇琳。”摩爾貝露說，“既然安全過河了，趕緊下一步吧。”

　　“我知道。”

　　下一步就是偽裝成精靈，一邊收集情報一邊想辦法靠近王宮。偽裝魔法屬于薇琳擅長的風系魔法。她先走到摩爾貝露面前，兩手喚起微風般的魔力，在摩爾貝露臉上來回弄著。

　　達·芬奇瞪大了眼睛，就看摩爾貝露的臉逐漸變成了精靈的模樣，連長耳朵都還原了。

　　“這是什么原理啊？”

　　明知問了也沒用她還是要問。薇琳自然無可奉告，只管忙活。

　　不過通過管制室的儀器，達·芬奇能大概分析出來。這似乎是用魔力扭曲空氣引發類似折光的現象，從而實現了幻術一般的效果。

　　說起來簡單，實際難度恐怕就像在人臉上鋪好畫紙，然后用筷子夾著畫筆畫出蒙娜麗莎一樣。沒有對魔力的超精密操控，絕不可能做到。

　　薇琳也是足足弄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搞定。現在的摩爾貝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完美的精靈臉。

　　立香左看右看，一點看不出破綻。倒是給摩爾貝露看得臉有點紅。

　　“別，別看了。”

　　“不好意思啊。”立香笑道，“這樣就能騙過精靈了吧？”

　　“也不能完全放心。”

　　薇琳歇息片刻，朝立香走去。

　　“先讓我試試。”

　　不想修瑪幾步過來，搶先站在薇琳面前。不知修瑪這是什么意思，薇琳只好先對她進行了同樣的操作。

　　邊弄邊解釋。

　　“這個魔法只能維持一天，所以每天都要重做一次。再就是有些對魔力比較敏感的家伙會察覺到異樣，因此切記絕不可以和其他精靈對視，不要引起注意。”

　　“感覺還挺容易的。”立香觀察著逐漸變成精靈的修瑪，“只要保持低調就行了唄？”

　　“基本來說是這樣，如果不遇到露維迪拉的話。”

　　“誰啊？”

　　“我離開提米亞斯后接替我成為總臣的女精靈。總臣是大臣當中地位最高的官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挺厲害……啊不對，是薇琳你挺厲害啊。”

　　“但既然能接任，”戈爾德魯夫說，“想必這個露維迪拉也有相當的手段吧？”

　　這話看來薇琳不愛聽，因為修瑪感覺臉上被施加的魔力明顯變重了。

　　“哼，不過是個靠拍馬屁博得伊斯拉歡喜的小人。同樣是擅長風系魔法，論戰斗她完全不行。但是在其他方面卻敏銳得很，尤其擅長那些搞小動作的魔法。”

　　前總臣輕輕甩了甩手。

　　“比如能聽到很遠很細聲音的‘長聽魔法’，遠距離偷偷拿走東西的‘隔空取物’之類。再就是對魔力感知很在行。如果她在附近，都不需要看，就能感覺出來有人使用了偽裝魔法。”

　　“這可有點麻煩啊。”達·芬奇說，“有沒有對策？”

　　“倒也不用太擔心。儀式快到了，她應該在王宮忙得不可開交，不會離開帕多拉菲的。”

　　“說到王宮我想問個事。提米亞斯的鎮魔城在哪里？”

　　“當然是都城帕多拉菲，距離這里差不多有三天路程。”

　　達·芬奇疑惑地望著顯示屏上的檢測數據。這是工作員們反復確認數次后得出的準確而難以置信的結果。

　　“那為什么我在這個地方就檢測到了疑似鎮魔城反應的魔力？”

　　“真的嗎？”戈爾德魯夫連忙看過來，“還真是……怎么回事？”

　　“這有什么奇怪的？”

　　薇琳一邊檢查著修瑪的臉一邊說。

　　“因為提米亞斯鎮魔城的生效范圍就是提米亞斯全境。”

　　*****

　　提米亞斯鎮魔城名叫“尼托克麗絲”，又是一個泛人類史英靈的名字。效果就和泛人類史的魔術女王尼托克麗絲一樣，可以強化魔王軍的魔法。

　　伊斯拉宣布投靠魔王^軍后不久，魔王軍按計劃打算建造鎮魔城。但女王認為惡魔的建筑水平不值一提，于是將鎮魔城必須的核心部分與王宮融合了。所以帕多拉菲的王宮本身就是鎮魔城。

　　薇琳從提米亞斯出逃前，就聽說伊斯拉要將鎮魔城的強化范圍遍布提米亞斯全境，現在看這事對女王來說并不算難。理由？恐怕只是女王一時興起，想展現一下自己的魔法技藝罷了。

　　所有人偽裝完成，朝東北方向移動，前往離這里最近的落水鎮，準備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多趕趕路。

　　眾人來到城鎮的入口，時間已經過了9點。但鎮里鎮外依然燈火通明，還能看到有精靈進進出出。

　　這都是受了儀式的影響。大概半個月后，就是精靈百年一次的重大活動“降臨之儀”，是舉國上下共同向三位神明獻上祭品和敬意，祈求神明繼續守護精靈下一個百年的儀式。

　　前往落水鎮的路上，立香偶爾能看到孤零零的高塔，那是魔力中轉塔。儀式當天，女王專屬的法師團將會和女王共同啟動“傳像大魔法”，借助中轉塔把儀式盛況向全國直播。

　　所以不難想象儀式期間精靈們有多興奮。走在鎮里的街道上，立香已經感受到這節日的氛圍了。路燈上掛著彩飾，路燈下是各種寫著慶祝語的立牌，兜售節日商品的攤位，組成了精致小巧的夜市。

　　立香好奇地在幾塊立牌前看了看。

　　“嗯？”

　　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上面雖然提到了儀式，但根本沒提三位神明，也沒有類似的圖畫。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孩。頭像半身像全身像，各種服飾各種姿勢的都有。附近還立著雕像，好像也是這個女孩。

　　“這誰啊？”

　　“別盯著看，快走。”

　　薇琳提醒著立香，又拉著看得入迷的阿庫婭，邊走邊說。

　　“那就是魔王軍駐扎在提米亞斯的干部，也是讓提米亞斯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

　　“啊？真的假的？沒弄錯嗎？”

　　不管立香怎么問，薇琳都沒有說話。眾人目不斜視，徑直找了家旅店，定下房間。

　　所有人集中到一個房間里。薇琳張開隔音的結界，松了口氣。

　　“這樣就行了。”

　　“那差不多可以說了吧？”刑部姬憋了一道終于可以吐槽了，“為啥那女孩能成為魔王軍干部啊？雖然她跟魔王這個詞也有關系吧。”

　　“小刑認識？”達·芬奇問道。

　　“錯不了。白發加上總是耷拉眼皮卻依然圓溜溜的眼睛，她是【棲夜】公主。”

　　“公主？”戈爾德魯夫不由得看向摩爾貝露，“很強嗎？”

　　“強？呃……”

　　刑部姬想了想。

　　“怎么說呢，一個搞笑角色還是不要論戰斗力了。但據公主所知，這女孩應該對入侵什么的毫無興趣。她最大的愛好就是睡覺和制作寢具。”

　　此言一出，和真阿庫婭摩爾貝露戰術后仰，一臉茫然。然后齊刷刷看向薇琳，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薇琳露出了不情愿的樣子。

　　“也罷，是時候跟你們講明提米亞斯被入侵的經過了。”

　　其實事情比迦勒底想的要簡單很多。魔王軍第一次攻打提米亞斯慘敗而歸，連河都沒過去。第二次，棲夜出現了。

　　精靈這個種族有個奇怪的特征或者說取向。比起同胞，他們更喜歡人類，尤其是年輕人和小孩。這個喜歡的概念也不相同。有的是類似主人與寵物，有的是好奇和關注，當然也有的是純粹作為異性喜歡。

　　這個情況每個精靈都有，只不過大家對此的態度不同。有的就像薇琳這樣，一直沒有遇到能讓自己心動的人類。時間久了，這種感覺被深埋心底，可能永遠都不會重見天日。

　　也有的一直向往人類，希望能與他們多交流，但也不會把這個當成生活必須的東西。大多數精靈都是這種態度。

　　最嚴重的一群精靈，會經常離開提米亞斯到馬克頓去，更嚴重的已經決心要和人類異性結合了。只不過以精靈最高能達到一萬多年的壽命來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很難說清。

　　總之，楚楚可憐的棲夜公主一出現，不少精靈當場淪陷。精靈軍不戰自潰，魔王軍順利過河。這事驚動了伊斯拉。女王決定御駕親征。

　　“然后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薇琳說完，便感覺異樣的目光來自四面八方。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評價。

　　摩爾貝露張著嘴連個啊都啊不出來。她還以為伊斯拉是被魔王軍拿住了把柄或是怎么的，雖說也差不多。

　　立香認真想了想。

　　“也就是說，女王看到棲夜之后就決定投靠魔王軍了？”

　　“準確來說不算投靠。”薇琳說，“以她的性格，再從白天的戰況和這里的情況判斷，她大概只把惡魔當做士兵來用。但她將棲夜奉為至高無上的存在是真的。”

　　“至高無上的存在……”戈爾德魯夫都不知道自己在重復些什么。

　　“我離開之前，她已經對棲夜發了瘋一樣著迷，專門為那女孩準備了住處和仆人，每天只想著怎么取悅她。許多大臣和百姓也跟她一個樣。”

　　“啊，這真是……”達·芬奇實在想不出能說點啥。

　　“她還成立了棲夜后援會，這個奇怪組織的頭領就是露維迪拉。伊斯拉要向所有精靈宣傳棲夜，現在看她很成功。”

　　“那個……”和真感覺薇琳的語氣有點激動，想了些安慰的話但是沒說出來。

　　“她甚至還說打算把……把王位傳給棲夜……傳給一個人類女孩！”

　　“薇琳你冷靜一下。這事……呃……”

　　連立香也是一臉為難的表情，欲言又止。

　　還是修瑪口快。

　　“這也叫個事啊？又不是亡國了。你早說出來，咱們直接跟女王聊聊，也許就解決了呢？再說你要是不喜歡就不喜歡唄，非得……”

　　“你說什么？”

　　薇琳突然瞪眼。

　　“開什么玩笑！憑什么要放任一個人類女孩來當精靈的國王憑什么啊！”

　　向來高冷的女精靈正使勁揮著胳膊，扯著頭發，歇斯底里。

　　“我為王宮，為女王服務了整整兩千年，兩千年！我盡心盡力完成她所有的要求，全心全意辦好她交代給我的每一件工作！

　　“我一直小心翼翼，不留痕跡地把任何可能入得了女王眼的男精靈都趕走！原本就等著她退位之后能把王位指給我，偏偏讓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屁孩給搶走了！這叫我怎么冷靜啊！”

　　房間里頓時陷入了奇妙的沉默。誰也沒想到這還有意外收獲，聽到了些不該聽到的秘密。

　　現在大家明白為什么薇琳非要等這個時候才說出實情了。等女精靈逐漸安靜下來，摩爾貝露開口了。

　　“好了薇琳，我明白你為什么發飆。但一事歸一事。”

　　公主臉上是一點不給薇琳面子的嚴肅神色。

　　“我覺得，現在應該先討論一下還要不要按原計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