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跟猴子說了賬本的事，猴子一臉不可思議，“真的假的？”

　　“我操，深子你也太好命了吧，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面粉工廠扛面粉，拉小車，在后廚掃地丟垃圾。長得好掙錢這么輕松啊”，猴子不服氣地說“我倆一起去面試，老板娘咋就沒看上我，我差在哪了？”

　　我猛地砸了一下他的頭“你說啥呢！我還不至于靠出賣色相掙錢，給你說賬本的事兒呢！你丫天天扛面粉扛傻了吧，你知道不知道原料成本的事啊，成天不務(wù)正業(yè)。”

　　“誰不務(wù)正業(yè)啊，我那是踏踏實實工作知道嗎！”猴子揉著自己的頭，“你才是不務(wù)正業(yè)呢，問原料成本干嘛？”

　　“每天營收幾百塊錢，你我就掙2塊五，你不覺得憋屈嗎？”

　　“什么意思？”

　　“我猜測這種生意是暴利買賣，老板只是花了一筆初始資金，租房，雇人，買面粉，烤面包，再賣面包，跑了一個流程就賺了幾百塊錢。”

　　猴子有點不明白，我繼續(xù)說“老板都不露臉，老板娘就是個監(jiān)工，只有打工的人成天苦哈哈熬十幾個小時，掙那幾塊錢。你不想當老板嗎？”

　　猴子說“后廚的大師傅倒是說過，面粉很便宜，主要是揉面的手法，烤制的方法，和對時間的把控。才能做出客人喜歡的面包，才有人天天來買。”

　　“所以我猜大師傅的工錢很高，不然他完全可以自己做啊，為什么要打工？”

　　“他只會做面包，哪想過什么開店啊，聽說他之前在另外一個面包坊，后來跳槽到這的。”

　　這就清楚了，我在心里想“一家面包店最核心的生產(chǎn)資料只有兩個，一個是初始資金，一個是面包制作的手藝。越是作為最核心的生產(chǎn)成本，才能獲得最大的生產(chǎn)收益，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可以被替代的輔助，是只要滿足最低生活需要就能買到的廉價勞動力。”

　　“猴子，我被摸得一點都不虧，王姐教會了我一個重要的東西”，我所有所思。

　　“啥呀，還一點都不虧，是不虧，老女人也是女人嘛，哈哈哈”

　　“猴子你記得，第一，所有賺錢的東西都是一套流程。第二，只有進入最核心的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才能獲得最多的收益”，我不理會他的玩笑，“不過你說的對，老女人也是女人，哈哈哈，沒什么損失。凈賺！”

　　“有點意思啊，深子，那你是以后也想當老板嗎？”

　　“為什么要等以后？只要我們有一點本錢，就可以開始了。你還想給人扛多久的面粉啊？我是忍不了太久那個老女人的。”

　　這時曾強回宿舍了，一臉慘白。

　　“回來啦大熊，今天扛了幾袋水泥？”猴子嬉笑著。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我看出他有一些不對勁。

　　大熊呆坐著，滿頭都是汗，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得。我感覺曾強不正常，拍拍他的臉，“說話呀，出什么事了？”

　　“我看見了......他也看見我了......”曾強的臉呆呆的，確是有什么事不對勁。

　　“看見什么了”猴子也正經(jīng)起來。

　　“包工頭......包工頭他拉著一個女工人往工地后面走，那個女工人好像不愿意，我有點好奇就跟上去......然后....我看見包工頭打暈了女工人，把她給......給......”

　　“給怎么了？”猴子追問，“殺死了？”

　　“沒有....只是給那樣了......”

　　“哪樣了？你倒是說呀”，猴子急了。

　　“那樣了！就錄像廳電影里那樣！”曾強崩潰了，大吼起來，“就那樣了！我他媽該沖上去的，揍他娘的一頓。”

　　“可我沒有”，他的聲音弱下來，變得帶著哭腔，“我慫了，我怕沒有這份工作，掙不到錢”，曾強抱著頭，低聲哭泣起來。

　　.......

　　這一年，我們兩個15歲，一個14歲，在本該不憂無慮的年紀，我們都為錢發(fā)愁。

　　我本該推開王姐放在我大腿上的手，把心底里的“婊子”罵出聲，但我沒有。

　　曾強第一時間在心里想的是沖上去把包工頭攔住，救下女工人。也許他在心里已經(jīng)做了這件事，還暴揍了包工頭一頓。但現(xiàn)實世界里他沒有。

　　大熊和猴子第一次接觸到社會的殘酷和人性的惡，我比他們好一點，我從小就是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