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看著顧湘一臉冷然地把飛羽令推回自己身前,便默不作聲地又伸手把它推了過去。
顧湘看著陸九的動作,突然冷冷地笑了:“陸九,你這算什么?報恩?還是要與我就此兩清?陸九,我拿你當朋友、當知己,你拿我當什么?”
“小姐......”
顧湘見陸九欲言又止,不禁自嘲地笑了一聲。
“我曾聽說,飛羽令在天機閣中只有兩枚,一枚屬于閣主,一枚屬于少閣主。如你所說,見令如見閣主。我不過區區一介婦人,擔不起你喚我一聲‘小姐’,我怕折了我的壽。”顧湘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她對陸九鮮少用著這樣冷淡的語氣。她面色平靜,可心里還是對陸九有著怨氣。明明,自己對陸九已經無所保留,可他呢?
她現在身處的位置本就難得有幾個知心人,待到自己入了宮,更是一個孤家寡人。她從未如此看重過一人,可不曾想,自己的一番真情實意卻教人這般輕賤。
顧湘神色一冷,起身甩袖欲走。才剛剛邁出一步,袖擺便被扯住了。
此處沒有他人,顧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身邊這個沒良心的陸九。
陸九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向不愿回頭的顧湘,手中捏著的袖擺漸緊。
若是顧湘此刻回首,定能看見陸九仿若街邊被人拋棄的小動物般的眼神,不舍不愿、又帶了點委屈。
他低眉,黯然道:“小姐,我有一個故事要說與你聽。請你聽完,再離開吧。”
顧湘默然,心中的弦莫名地松了下來。可依舊還是那副要走的樣子,嘴上也還要逞強著道:“我這便是要走,你又能耐我何?”
顧湘這廂氣著,陸九的心思卻是玲瓏,看出顧湘此刻不過是逞著嘴皮子功夫。他跟隨顧湘的的時間不久,可是卻是將她的性子摸了個通透。
顧湘只聽得身后傳來一聲低沉淺笑,便知自己又一次在陸九面前敗下陣來。
她不由輕跺了跺腳,把袖子扯了回來,賭氣坐下,說道:“本小姐便花點時間聽你說故事。”
陸九眼角微微揚著,漾起一絲春風淺笑。他溫聲緩道:“曾經有一個流浪兒,生來不知父母為誰,孤苦伶仃、流落街頭。他本以乞討為生,可一場突如其來的澇災帶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饑荒和瘟疫。
在這場天災中,高燒不退的他為了活命,橫了心攔下了一輛過路的馬車。
馬車里坐著一個衣著富貴的老爺,他告訴流浪兒,若想要跟著他,便要忘記過去,稱他一聲‘父親’。在那樣的情形下,為了討一口飯吃,流浪兒沒有別的選擇,便答應了。
于是,那位老爺給他喝了藥、退了燒,他也跟著那位老爺到了不知處于何地的山谷。谷中機關遍布,人來人往,卻好似機關木人一般,沒有表情、也沒有感情。
那位老爺把流浪兒帶到了眾人面前,介紹他為‘九公子’。之后,他便在山谷中定居了下來,在谷中的地位也愈發顯赫,淘汰了其他競爭者,成為了山谷的繼承人。
可他漸漸發現,這本該與世無爭的山谷,竟有著江湖上最為錯綜復雜的關系網。而自己也因為內斗,在一場刺殺中失去了記憶。再醒來,就已成了一個無名小廝。
他在府中唯唯諾諾討生活,卻比他是九公子時更加愜意怡然。因為,至少他是他自己,而不是被架在高位、身不由己。更因為,他遇到了一個女子,一個不嫌他身份低賤、護著他的女子。”說到此處,陸九抬眼,將端坐在對面的顧湘望進了眼中。
夜色深沉,燭光輕搖。
燈火掩映著陸九的眼眸,仿佛那熱烈又壓抑的火焰來自于雙目本身。
而看著陸九出神的顧湘陡然與陸九視線相接,一時微怔。
陸九沉著氣,絲毫未加掩飾地看向顧湘,緩緩道:“即使他褪去了流浪兒的身份、即使他一躍而成了九公子、即使他再度落難成了一名小廝,可那個女子給予的溫暖,是他活了這么多年從未感受到的。從他恢復記憶開始,他就決定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她,包括生命。”
“小姐,我叫阿羨。‘四方有羨,我獨居憂’之羨。”陸九目光灼灼地看著顧湘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當初我失憶流落街頭,是顧府收留了我。能陪伴小姐左右,也是我的榮幸。如今小姐將要出嫁,我也要回到天機閣。可是小姐永遠是我的小姐,我在小姐面前,也永遠是陸九,永遠是小姐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