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网_好看的小说免费阅读_网文欣阅 - 阅文集团旗下网站

首頁 歷史

鬼谷雙子門

第五十三回 王孫滿城頭論災難 孟明視河上遇救星

鬼谷雙子門 背砍刀詩人 8175 2021-09-22 07:42:23

  詩云:千里驅兵似虎狼,豈因滑國逞鋒铓。若非弦高犒秦師,鄭國不免一旦亡!開場詩道罷,書接前文。且說孟明視見褒蠻子行止輕俏,越車而行,不由眉頭微皺。眾將士見此,皆都嘩然,爭先攘臂超乘,騰躍而上。于是車馬擾攘,一路煙塵蔽日,隆隆東去。成周國人觀而不悅,指指點之余,急回城報與天子。周襄王聞報大驚,遂使王子虎同王孫滿往觀,來者是何處軍馬,欲往何處,打聽明白回話。二人登城以望,秦師已過;于是看明旗號,回復襄王,說是秦師過周伐鄭。周襄王慍怒不語,半晌問道:“二卿觀秦師此去,勝負如何?”王子虎嘆道:“臣觀秦師個個驍健,人人爭先,氣勢如虎,此去鄭國必然無幸。”

  王孫滿時年甚小,只是嘴角含笑,久而不言。襄王奇而問道:“爾小小童子,只管發笑為何?莫非更有高見?”孫滿見問,于是奏道:“諸侯之兵過天子都門,必卷甲束兵而趨,以不復見王城為止,方可執兵乘車,禮也。今秦軍止于免胄而已,便是無禮;又超乘而上,其輕視天子及禮制甚矣。輕則寡謀,無禮則亂。臣觀秦軍此行,必有敗衄之辱,非但不能滅鄭,只恐反被他國覆滅耳。”周襄王與王子虎聞聽此論,俱都驚奇,只是半信半疑,以為少兒好為大言,嘩眾取寵而已,也都不甚放在心上。于是感嘆禮崩樂壞至此,下城回宮。

  便說秦軍始時是為潛地行軍,為趕行程,便成大張旗鼓,所過皆知。這一日前至滑國,孟明視見天色已晚,便命在滑都郊外扎營,休息一夜再行,同時命人微服進城,采購牛羊蔬果,以備此后數日軍食。司炊官奉命,便率數十人入城,先辦果蔬,再購牛羊。因滑城內只有萬余人,秦人需牛十余頭,或羊百具,一時采購不齊。市中有閑漢經濟,見說有恁大買賣,不由大喜,說道:“你等外鄉人所需數量,若在這滑城如此尋購,便是三五十日,也不能齊備。如肯以十金為謝,某便引你等去見一個大商,須臾置齊。”司炊官道:“果能一次購齊,便謝你十金,也不為大事。”那閑漢見他應了,便歡天喜地,將其引到一家客棧門首,向里面喚道:“弦高先生,造化了,今番我與你介紹一樁大主顧,事成之后當求賞賜。”

  話音剛落,只見從客棧中搖搖擺擺走出一人,白白胖胖,斯斯文文,倒似一個士人大夫模樣,問那閑漢道:“老蹇,你素喜大言,說大行小。今到晚飯時刻,來我這里大呼小叫,莫非又以撮成買賣為名,來尋我吃酒?”那閑漢老蹇聽他如此說,便漲紅了臉道:“老弦,總吃過你幾次酒,就說出此番沒氣力言語!這位老客,要買數十頭牛羊,你說是不是難得主顧,絕大買賣?休要直從門縫里看人!”那被稱為老弦者,見老蹇身后站著一群面生客人,這才信以為實,急施禮道:“在下眼拙,客人休怪。請問客人何來?因何便需許多牛羊?”列位看官!你道來者何人,竟有這許大作派?原來此人乃是鄭國商人,名曰弦高,多年往返于洛陽及新鄭之間,以販牛羊為業,常于滑城休止;因常將牛羊在此地中轉發散,故此滑城周圍數十里內牙行經濟及行商閑漢,俱都認識。忽聞有這大宗生意,故此要問。

  秦軍司炊見問,倒也并不相瞞,據實說道:“我乃秦人也,今大軍欲往伐鄭,途經此地,扎營城外,前來采辦。你果有數十頭牛羊時,可盡賣于我,只是價錢需要從惠。”弦高聽罷,暗地吃驚道:“怪不得聽得城外人喊馬嘶,又見塵土飛揚,原來如此。某雖商賈之流,但亦知忠君愛國大義。今既知秦人欲襲我國,又豈有坐視之禮?”于是未動聲色,心中早思一計,微微笑道:“牛羊盡有,只是今日天晚,城門將閉;又城外既有駐軍,依滑國律令,便對成群人畜施行宵禁。軍家可寫下所需牛羊之數,在下明早出城,親送至軍營便了。”古人出言成諾,那司炊自然信之不疑,乃將竹簡寫畢數目,與弦高拱手而別,帶從人出城回營;行至客棧拐角之處,果然付給那牙行老蹇十金,話符前言。弦高站在門首,目送其眾人遠去不見,急回房中,于囊中拿出刀筆竹簡,刻寫一行字道:“秦遣大軍襲鄭,今營于滑,不久當至鄭都,請國君早作預備。書不盡言,詳問信使便知。臣鄭商弦高,冒死告聞。”寫畢封固,喚過隨從,命其連夜出城,急馳還新鄭,將此書密報于令尹,并教與一套說辭。

  從人不敢怠慢,單騎一匹劣馬,如飛去了。弦高遂至后院,親自挑選壯牛二十頭,肥羊五十具,命店家一概洗涮干凈,披紅掛彩;一面打點些犒軍之禮,自行囊中簡出一套士人服裝,準備停當。次日一早,弦高便作卿士裝束,喚七八個伙伴,車載彩禮,策驅牛羊,出城直投秦營而來。行猶未遠,只見秦軍已經拔營起行,前面正遇秦兵前哨。弦高便命將車輛及牛羊排開,攔住秦軍前行之路,高聲叫道:“今有鄭國使臣在此,愿求見秦軍元帥!”

  前哨將軍見此情狀,未免吃驚,急使人報入中軍。孟明視聞報,也不免有些驚駭,暗道:“鄭國如何知我兵來,遣使遠迎?”遂驅車往前,命鄭使過來相見。弦高見秦國兵將俱都氣勢洶洶,如狼似虎,愈加心驚;又見一駕戰車出于隊伍之前,車上一員大將威風凜凜,點首喚自己車前相見,暗道:“觀此氣勢,又旗幡傘蓋,必是元帥。此番詐作鄭君之使,若露絲毫破綻,難免性命不保。”由是振作精神,平定心緒,上前施禮道:“鄭國大夫弦某,奉寡君之命,聞上國之師將有征于敝邑,未知何事得罪,故使下臣遠出相迎,以犒三軍。”

  孟明于車上細觀弦高,察其服色禮數不差,又見后面二十頭壯牛、五十具肥羊俱都披彩,又有數車彩禮,便知此番行軍果然漏風泄機,早被鄭國君臣知道,故以犒師為名,來勸自己退師也。于是不動聲色,就而問道:“鄭君遠犒我秦師,本帥孟明視,當代秦主致謝。然鄭君卻自何而知,秦軍將欲伐鄭?”弦高笑道:“今諸侯各國,或爭或盟,誰不用間?將軍出兵未過數日,我寡君及令尹已皆知之,并作預備矣。故精選壯牛肥羔,命下臣遠出國都迎犒,并請問鄭君有何失盟于秦?愿明降寡君之罪,而甘愿受罰。”孟明聞此無言以對,暗道:“鄭國既然有備,我這三百乘車,數千疲卒,則定不能奪占鄭都,且戰必有危。”于是故作驚奇,繼而大笑,低聲對弦高道:“定是你國間諜,所聞有語,故至妄報。我寡君遣孟明視等引軍東向,乃為滑侯不奉天子故也,與鄭國何干?若非為滑國,我扎營于此何為?”

  弦高見計策已售,心中暗喜,卻故作大悟道:“原來如此,果是情報有誤,險生大亂!則我先君早許為秦國之東道主,更應犒軍也。”遂命手下伴當留下牛羊犒禮,拜別孟明視大帥,引空車而去。疾馳而還新鄭,果見城上戒備森嚴,國人皆登城以守。弦高知道國君穆公已納己策,由此甚喜,遂命人上前叫城,說明秦人已經止兵不來。鄭穆公喚其入宮上殿,詢問詳情,弦高遂將冒充使節,犒勞秦師之事說了,伏地請求恕罪。穆公子蘭聞奏大為感嘆,撫慰道:“因卿之故,卻秦軍三百乘,使我軍免血戰,民息涂炭,功莫大焉,何罪之有?”于是果拜弦高為大夫,并償其十倍犒軍之失。又命徹查秦軍來襲之由,遣使到北門秦軍駐地,觀察動靜。鄭使至出城來至秦營,果見厲兵秣馬,正作打仗準備;于是便明其意,向杞子等三將軍下逐客令道:“今鄭秦締結盟約既久,各位駐軍鄭國不去,我寡君未知何意;正憂小國寡民,軍糧無以供應;今聞貴軍厲兵秣馬,則必有遠行之念,下臣特來禮送出境。”杞子聞此,知道行藏已被鄭人瞧破,又久不見本國大軍前來,只得下令啟營,離開鄭國。

  按下鄭國嚴備,復說孟明視收下牛羊,遂使人請來西乞術與白乙丙,向二位副帥議道:“吾師千里遠涉,全仗鄭人不備,方可得志。今鄭人備御已久,且遣使前來犒師,是以此勸我返師,不至反目也。若我再伐鄭國,攻之則城固難克,圍之則兵少無繼。進退兩難,如其奈何?”白乙丙尚未及言,西乞術率而答道:“軍出無功,豈可空返?今既兵臨滑都城下,其國無備,不若便如元帥對鄭使所云,襲而破之,猶可還報君主,不謂師出無名。”

  白乙丙道:“明布其罪而行征伐,伯主之行也。今不具滑侯罪狀而攻之,豈非愈加師出無名?”西乞術笑道:“勝者為伯,敗則為寇。我弟頗似老父,偏有這許多啰嗦!”孟明視亦笑,于是不聽白乙丙,下令就地扎住營寨,暗地分兵遣將,調配人馬,吩咐照計行事。是夜三更時分,三帥乃各引兵乘黑而進,分作三路架梯搶登,襲破滑城,殺入侯宮。滑君倒也溜撒,當聞聽喊殺之時便急登車輦,聞南門沒有兵馬,遂就此出城奔翟。秦兵大肆擄掠,子女玉帛為之一空,滑國就此滅亡,此后其地便為衛國吞并,史上再無滑國記載。

  秦軍滅滑,飽掠西還,復經晉國。此時晉襄公正在曲沃殯宮為父親文公守喪,先聞諜報說孟明視統兵東去,驚擾天子襄王;又聞滅滑以還,復又西來。襄公又驚又怒,即使人召托孤重臣前來,與眾議道:“秦人越我晉國之境,山呼而去,海嘯以來;且無國書言明借道,援兵束甲以行,何其無理耶?雖為姻親盟國,不亦過乎?”先軫早已打聽明白,備知秦君將欲襲鄭之謀,聞襄公此問,于是奏道:“秦侯納杞子妄奏,違蹇叔、百里奚之諫,引兵越晉,千里襲鄭。主公忘其卜偃先前所奏爻辭乎?有鼠西來,越我垣墻,擊之可也。”

  欒枝進道:“秦侯素有大恩于先君,未報其德,而伐其師,莫非不可?”先軫道:“秦侯趁我先君新喪,墳土未干,而以干戈越境,是大無禮,且蔑視我晉國方伯之位。先君之喪,同盟吊恤不暇,秦不加哀憫,而以兵越境,伐我同姓之國;先君鳴棺以警,卜辭示以可擊,又何德足報?且前番圍鄭之役,秦侯背盟而去,交情已破。彼不顧信,我豈顧德?先君為諸侯之伯,秦雖屈從,心實忌之。今乘喪用兵,明欺我不能庇鄭也。彼若襲鄭獲勝,回兵時勢將襲晉。我獻公假途滅虢之計,公豈忘之乎?”欒枝、趙衰、胥臣聽罷,皆然其言。

  襄公奮然道:“賢卿之言是也。我不擊秦,其必謂我怯懦,將兵襲晉。”于是墨缞治兵,升帳聚將,拜先軫為中軍主帥,請其調度軍馬。先軫推讓再三,襄公不從;遂拜受帥印,居中而坐,請襄公坐于上首,對諸將言道:“本帥料秦兵此去,必不能克鄭;且越國冒險遠行,糧草無繼,其勢亦不可久。計其往返之期,初夏必過澠池以歸。澠池西有崤山,東西二峰相去三十五里,其間便是秦歸必由之路。其地樹木叢雜,地勢掩映,有數處不可并軌,又有幾處車不可行,必當解驂下車,牽引以行。我若伏兵于此處,必可盡滅秦軍。”

  眾將聽罷,哄然稱是,齊道妙策。襄公贊道:“實乃高論,萬無一失。我舉國兵將,連同寡人在內,但憑元帥調度。”先軫遜謝,于是發令派將。乃使己子先且居引兵三千,以屠擊為副,伏于崤山之左;使胥臣之子胥嬰引兵三千,以狐鞫居為副,伏于崤山之右。此二路當秦軍前隊,待其入谷之時,自兩翼擊之。又使狐偃之子狐射姑以兵三千,以韓子輿為副,預先砍伐樹木,填塞西嶺之路;使梁由靡之子梁弘引兵三千,以萊駒為副,伏于東嶺。此二路當秦軍后隊,只等秦兵盡過,隨后擊之。自同趙衰、欒枝、胥臣、陽處父、先蔑一班宿將,保著襄公,離崤山二十里下寨,作為四路接應,以備非常之變。安排已定,只待秦入。

  便說秦兵滿載擄獲輜重西歸,行走緩慢,至四月初旬,方才行及澠池,天氣漸熱,將士不堪重甲。白乙丙見前面將至澠池,忽憶昔日父親哭師相送情狀,乃言于主帥孟明視道:“此去而西,正是崤山險峻之路,吾父臨行時諄諄叮囑謹慎,主帥不可輕忽。”孟明視便道:“若不是賢弟提醒,我倒險些忘卻。曾記臨行之際,老伯父曾贈你錦囊密簡,何不出而觀之?”白乙丙說道:“正是,若非元帥提醒,弟亦險些忘卻。”遂于篋內取出錦囊,與孟明視、西乞術聚在一起,啟而觀之。見囊中只有兩片竹簡,更無別物,竹簡上面書道:“鄭不足慮,可慮者晉。崤山地險,切宜謹慎。若不為備,必喪三軍。父收子骸,于此谷中。”

  三人看罷,皆都驚駭。孟明視道:“咄!以為老伯父有何錦囊妙策,卻是這般咒軍喪辭。著實晦氣,疾速棄之!”白乙丙尚存疑惑,西乞術已大笑起來,說道:“父親老邁昏憒矣!直如此吃喝不知饑飽,說話不知顛倒。寫此般嚇人言語,放在錦囊之中,裝作機密,與子侄們作耍。我等驅馳千里往返,滅國以歸,昂然不懼。如今已至晉地,過此崤山,便是秦境。秦晉屢為姻親之國,又何慮哉!”白乙丙道:“雖然如此,我父向稱神斷,從不妄言。主帥雖然虎威,然慎之無失。恐晉有埋伏,卒然而起,則御之何及!”孟明視道:“既如此,我三人可分兵以進,前后呼應,以為聲援。”乃遣驍將褒蠻子為先鋒,打著自己元帥旗號,前往開路;自率中軍做第二隊,西乞術為第三隊,白乙丙領第四隊。四隊人馬各銜首尾以進,前后隊之間相離不過二里之程,以互為應援。安排已畢,就此進兵。那褒蠻子慣使方天畫戟,掄動如飛,自謂天下無敵,當下昂然在前,驅車先過澠池,便望西路進發。

  自早至午,行至東崤山,烈日當頂,鐵甲鏗鏘,秦軍皆都揮汗如雨,昏昏欲睡。忽然山凹里鼓聲大震,飛出一隊車馬,為首者正是晉國大將先且居,屠擊為副,迎面擋住去路;褒蠻子陡然遇敵,精神大振,驅車上前交鋒。長戟到處,力大無倫,二將支吾不住,漸漸向后退入谷中。孟明視自后趕來,見道路逼仄,便吩咐軍將解轡卸甲以入。秦軍于是免胄下車,因舍不得所獲輜重及許多滑國婦女,只得牽馬而行,或扶車而過,七斷八續,不復成伍。

  孟明率領前軍,好不容易過了第一層險隘,來至平坦之處,于是下令歇馬,稍事休息。正在此時,復聞鼓角之聲自谷中傳來,后隊有人前來報說,晉兵從后面追至。孟明怒道:“前敵已潰,何懼追兵?我既難行,他亦不易。吩咐各軍,只管向前攢進!”未待片時,西乞術及白乙丙皆都出谷,前來匯合,一個個盔歪甲斜,帶朗袍松。孟明視道:“老伯父恐你兄弟喪身于此,則你二人在前,我當親自斷后,以御追兵。”二兄弟違拗不得,尊命前行。

  行過三五里坦途,前面復至一谷,名曰絕命巖。前軍忽然發起喊來,小校回報首領道:“前有亂木塞路,人馬俱不能通!”西乞術謂白乙丙道:“事已至此,便有埋伏,只索上前。”遂傳令軍士,上前搬開柴木,以便后軍通過。前隊奉命,只得暫釋兵器戈戟,紛紛入谷挪木。正在七手八腳,亂作一團之際,忽聞前面谷中鼓角之聲暴起,繼之吶喊,空谷傳聲,滾滾如雷,亦不知有多少軍馬。鼓角聲熄,晉將狐射姑現于高巖之上,命將褒蠻子五花大綁,推至身前,對下面谷中秦軍叫道:“你家先鋒褒蠻子已被縛在此,爾等皆入死地,早早投降,免遭屠戮。”褒蠻子恃勇前進,墮于陷坑,被晉軍擒縛,今聞此語,羞愧難當,遂大叫一聲,自高巖上跳下,至谷底摔成肉泥。可嘆!一員悍勇無比戰將,只因輕敵冒進,就此罷休。

  白乙丙大驚,見前面路徑只有尺許之闊,又被巨木塞住,且有阻兵,知道不能從此通過。于是只得傳令退兵,教眾軍退出險谷,復回東崤寬展平野,與主將孟明視合兵,預備決戰。然而剛將軍馬退出險谷,便見東路一支晉軍殺來,為首者正是大將梁弘、副將萊駒,引三千人馬飛至。秦軍前進不得,只得復又轉回,被困于絕命巖谷口,東旋西轉,亂作一團。白乙丙不由仰天長嘆,對兄弟西乞術道:“我父遠見千里,豈非圣人臨世也乎!”

  正在此時,主將孟明視引軍前來,與二人合兵一處。白乙丙道:“元帥既至,我等可有救矣!”孟明視嘆道:“卻有何救?我非殺入前來,而是被晉軍追趕,不得不來也!”二將聞言大驚。孟明視道:“便是如此,也要死里求活,絕地求生!”便教軍士盡棄衣甲輜重,從左右兩側爬山越溪,各尋出路,再到谷外會合。未料軍士剛至半坡,忽見旌旗招展,林中伏兵盡出,阻住去路,左邊山頭上領兵大將正是先且居,右邊山谷將領乃是胥嬰。秦軍費盡千難萬險爬山越溪,但身無甲胄,被晉軍一陣亂箭,先射殺一半,復舉戈戟圍剿,不到片時,便或斬或擒,全軍盡沒。其后又聞喊聲大起,前有韓子輿挪開巨木逼來,后面梁弘軍馬亦到,將孟明等三帥圍入垓心。兩面山坡上晉軍取得完勝,亦都奔下,左右前后,重圍數匝。

  孟明見此,謂白乙丙及西乞術道:“我蹇叔老伯真神算也。今日我等困于絕地,掙扎無用。只求死后陰靈休散,與你我父親托夢,求其奏請主公興兵報仇,收我等骸骨回鄉安葬可也。”西乞術、白乙丙俱都笑道:“我三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倒也快活,復有何憾!”于是各自棄兵,坐以待縛。晉兵四下里圍裹上來,先將秦軍兵將驅過一邊,后擒三帥,俱上繩索。乃將俘獲秦軍及其車馬輜重,并滑國擄來許多子女玉帛,盡數解到晉襄公大營。

  晉襄公親出大營,墨缞受俘,軍中歡呼動地。乃以敗秦之功,告于先君晉文公殯宮,欲殺孟明視等三人以殉,猶豫未定。當時晉襄公繼母文嬴氏,乃秦穆公之女,因會葬丈夫文公重耳,亦在曲沃。聞知秦軍三帥被擒,乃喚襄公到后營勸道:“秦、晉累代皆為婚姻,相與甚歡,世稱秦晉之好。今孟明視等人貪功起釁,使兩國恩變為怨,秦君亦必深恨此三人也。為重修兩國之好,我國殺之無益,不如縱之還秦,使其君自加誅戮,豈不是好?”

  襄公對此位繼母極孝,以為其言有理,但心懷憂慮道:“倘將三帥釋歸,復用事于秦,豈非貽晉后患?”文嬴道:“依照秦法,兵敗者死,亦諸國之常刑也。前楚國城濮兵敗,成得臣便即伏誅,況秦國經百里奚改革之后,更重軍法乎?況秦有三次復晉重惠,若殺彼國降俘,必為不祥。昔秦晉韓原之戰,你叔晉惠公被執,秦君且禮而歸之,諸侯無不贊頌其德。今子欲繼承乃父霸業,必先以德服于天下。區區敗軍之將,非必欲自我行其斬戮乎?顯見我國無情,兼且量窄也。”襄公聽到秦釋惠公之事,悚然動心道:“母親責以大義,兒焉敢不聽!”乃告辭而出,即時詔命開釋三帥之囚,并贈其一車,縱歸秦國。

  孟明視等三人未料尚能得脫生天,于是抱頭鼠竄,連夜駕車逃回。驅馳一夜,復又半日,見前面黃河滾滾,攔住去路。車至河下,放眼只見驚濤駭浪,并無一個船只,三人遂相望而嘆道:“那晉侯聽我公主之勸,一時心軟,放我三人逃歸。若天亮時升帳議事,先軫等一眾將帥必不容我,定迫晉侯派兵來追。今大河攔路,是天絕我也!”嘆聲未絕,忽見蘆葦叢中駛出一艘漁船,船上漁翁揚聲叫道:“那岸上望水興嘆者,莫非崤中失事之人乎?”孟明視聽他說得蹊蹺,急應聲答道:“我等正是秦國敗軍之將,漁翁幸渡我過河,必有重謝!”那漁翁便將舟船告岸,招手道:“我奉大夫公孫支所請,已在此相候數日矣,三位元帥速速下船。”三帥如同身在夢中,便舍棄車馬下船,漁翁綽楫而行。孟明視見巨浪滔天,復嘆息道:“似此小舟,如何渡過此般大水?未料我等不死于陸上,分當死于水中也!”

  漁翁不理其嘆,循東岸由北而南,只顧搖櫓。未及半里,忽聞東岸轔轔車響,十數乘戰車馳上河堤,首輛車上立有一位將官,抽劍前指,對船上叫道:“某乃晉國大將陽處父也。漁翁轉來,將三員秦將送來岸上,賞賜千金;如若不然,立即射殺!”孟明視回望,見果是晉將陽處父,不由暗暗叫苦。欲殺漁翁止其回船,三人卻又不會駕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漁翁早猜透三人心思,低喝道:“伏在艙中,休得亂動!”于是拼力搖櫓,小舟乘風破浪,直向下游沖去。一邊騰出左手,自懷中摸出一只牛角,嗚嘟嘟吹動,響徹河面。

  列位看官!那陽處父實是奉了先軫之命,前來追殺秦國三帥。因見國君所賜車駕停于河堤,又見河邊有一漁舟,故此先行喝喊,虛詐一聲。待停車河岸,見孟明視、白乙丙及西乞術皆在舟中,而那漁翁并不奉令,只顧搖櫓下行,不由大怒,遂厲聲喝道:“放箭!”后面各車軍士聞命,將戰車在堤上一字排開,摘弓搭矢,便向河中射去。孟明視、白乙丙及西乞術聽到弓弦響聲,因手中并無寸鐵,心知無幸,只得待死。卻見那漁翁將牛角扔入河中,順手掉起舟中竹篙,向身后撥打雕翎,右手兀自搖櫓不輟,竟是一個絕頂武功高手。

  陽處父見狀,大吃一驚,心知有異。遂輕舒猿臂,向車右御者手中接過自己銅胎寶弓,自走獸壺中抽出一支斤半狼牙,搭箭在弦,向河中照了一照,便松右手。只聽吱地一聲尖嘯,聲如鶴唳,向奔漁翁背心。漁翁聽到箭鳴,心中一寒,拼盡全力將竹篙向后揮出,疾如閃電。篙是好篙!箭是好箭!只可惜竹篙非銅非鐵,抵不得斤半利箭,兩下里撞個正著,竹篙登時從中折斷,利箭插入漁翁后心,透其革甲,入肉足有三寸之深。那漁翁悶哼一聲,卻不倒下,將全身重量壓住船櫓,穩立如山。那漁船便如適才那支利箭,直向下游沖去,岸上陽處父再抽狼牙將射,見漁船已在射程之外,不由廢然長嘆。由是急令御者,沿岸疾追。

  孟明視伏在艙中,眼見漁翁中箭,恐其舟覆,長聲驚呼。那漁夫忽睜開眼睛,厲聲喝道:“噤聲!”孟明視偌大一個三軍元帥,竟被他一聲喝住,叫聲頓止。那漁翁勉力探手入懷,摸了一遍,這才想起牛角已失落水中,遂凄然一笑,于是撮唇長嘯。只聽嘯聲響處,山河失色,波浪不興。與此同時,沙洲之上忽有號角相應,與那嘯聲彼此相應,良久不歇。與此同時,便見沙洲之后忽沖出二十艘戰船,在江面上一字兒排開,來迎漁舟。居中戰船上站定一員上將,盔甲鮮明,威風凜凜,狀如天神,叫道:“孟明視休慌,陽處父休狂,某家在此!”正是:命不當死終得救,只為三年爺復來!欲知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
主站蜘蛛池模板: 寿光市| 中阳县| 南安市| 喀喇沁旗| 长子县| 凉山| 册亨县| 永定县| 视频| 兴仁县| 井冈山市| 凉城县| 莫力| 修武县| 开阳县| 彩票| 宁海县| 山丹县| 逊克县| 鱼台县| 宁南县| 汽车| 安新县| 阿尔山市| 元氏县| 斗六市| 伊宁县| 栾城县| 普定县| 平安县| 洛浦县| 湾仔区| 庄浪县| 普格县| 桂平市| 红安县| 永修县| 东乡| 绵竹市| 崇仁县| 乌拉特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