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七年,一艘從法國而來的客輪終于在洛城碼頭停下了腳步。
接著陸續有人從船上下來。有西裝革履的外國紳士;文質彬彬的歸國學子;嘴叼煙斗,手戴扳指的富貴商人;更有戴著一頂大禮帽,穿著小洋裙,腳踩高跟鞋的香鬢女郎......而孟水漾就是最后一種人。
一身白色洋裝,一頭歐式宮廷卷發,再加上令人見之難忘的容貌和因在法國學芭蕾而挺直的脊背,充分將她因出生優越又富有才華而產生的自信顯露出來,猶如一只高貴優雅的白天鵝。她所過之處,無論男女老少都忍不住駐足。
孟水漾停下腳步,張望四周,看到某個地方時突然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向那個方向跑去。“鐘叔,我好想你啊!”說著便給了那個叫“鐘叔”的男人一個大擁抱。鐘叔十分惶恐:“小姐這可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啊!”深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孟水漾不高興的噘嘴,但也沒說什么,轉身上車,心里卻暗暗決定要讓鐘叔脫離封建思想的荼毒。
車一路開到了孟府。
孟家世代書香。水漾的祖父曾是晚清的禮部侍郎,她父親也曾是舉人身份。家底殷實,名下有不少產業,是洛城有名的富貴人家。
而水漾下車見到自家府邸一派舊習的仆人,又忍不住皺眉,想說什么但忍住了。孟府極大,踩著白色高跟皮鞋的水漾走了好久才進了堂屋。看到自己已經幾年不見的父母親,水漾終于忍不住流淚,沖上去抱住母親大哭。
一個人獨自在外生活多年,其中心酸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而水漾從小又好強,遇到什么難處也悶著不說,與家里通信也都是報喜不報憂。此時見到家人,才難得展現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一旁的孟父不茍言笑了一輩子,此刻見到離家五年的獨女,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待一家人的情緒平復下來,孟父又恢復到了平時嚴肅的模樣。他想了想對女兒開口道:“你既然回來了,也該收收心了,我過些日子就與陳家商定婚期。你和蔚堂的婚事早在你五歲的時候就定下了,本來你及笄那年就該嫁過去的,想著你還在法國讀書,人家陳家也沒計較,一直拖到了現在。還有蔚堂,他等了你那么多年了,你也該知足了。”
水漾漸漸變了臉色,忍不住反駁道:“爸!現在都什么時代了?已經民國七年了!如今大家都在反封建,你怎么還這么迂腐!現在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我是絕不會嫁給陳蔚堂的,你就死心吧!
孟父一聽立馬火冒三丈:“逆子!你出去五年竟學得夷人一身陋習回來,哪里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我今天定要教訓教訓你!跪下!給我背咱們孟家的家訓!”孟母連忙一面攔著自己的丈夫,一面又給女兒使眼色,讓女兒服軟。孟父倒是漸漸平靜下來,但水漾卻紅著眼眶跑了出去,又再次惹得孟父發火。
水漾在法國多年,過的均是新時代女性的生活。法國人崇尚自由浪漫的愛情,這一點深深吸引了她。可兒時定下的親事卻牢牢桎梏著她。她這次回來本就是為了退親,不料家人反對得這般激烈。但她怎么會放棄呢?她是多么向往那自由浪漫的愛情啊!
她一直都把陳蔚堂當成她的親哥哥。況且陳家是百年大族,陋習舊習比孟家只多不少。她作為新時代的女性,怎么能忍受活在重重封建禮教枷鎖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