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于個人情緒中的眾人,都沒有注意到,顧曦錦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頓時變得黯然失色,雙手緊緊地握著,臉上的戾氣驟然凝聚,誓要毀天滅地般。
顧凌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之后,不禁嚇了一跳,仿佛說了什么驚世駭俗的大秘密。
母親身亡的事情,她遵從母親的遺言一直瞞著顧曦錦,不料,今日竟說漏了嘴。忐忑地看著顧曦錦,瞧見他對方才幾人的談話完全沒興趣,自顧地逗著逗留在窗戶上的小鳥,這才心安。
但顧凌不知道的是,顧曦錦對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聽得十分得真切,沒漏掉一個字。只是他心底明白顧凌瞞著他不跟他說,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終有一天,如果時機到了,他相信她一定會跟他說的,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假裝沒聽到好了。所以,在顧凌轉(zhuǎn)身看著他時,方才那個渾身被陰沉氣息包裹著的少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茫然,似不諳世事的男孩。
不再多說,顧凌腰桿子挺得直直的,牽著弟弟往前走。
留下身后兩人面面相覷,憂愁地看著手中的賣身契,一份證明他們多年來是他人“掌中之物”的鐵證。
目無焦距地望著遠(yuǎn)方,斷斷續(xù)續(xù)地還能聽到前方兩人的交談:“阿姐,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啊?”
“容阿姐想想,那,阿錦有沒有特別想要去的地方?”
“嗯?只要跟阿姐在一起,阿姐去哪,阿錦就去哪。”
說完還不忘放開顧凌的手向前蹦跶一下,那搞怪的模樣讓顧凌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喜笑顏開。
“要是這樣,那阿姐可有得愁了,阿姐可要好好想想有哪里可以落腳的地方嘍。”
“嗯,阿錦相信阿姐一定可以想出來的。”小孩子特有的純真,此刻在他的臉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你啊……”
“嘿嘿……”
……
顧凌因身上有傷不能即刻動身,又因要治好墨芝弟弟的胎毒,因此,便在這客棧里住了半個月的時間。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她不斷地規(guī)劃著自己今后的生活;當(dāng)身上的傷口逐漸愈合、身體狀況有所好轉(zhuǎn)時,一改往日的宅女形象,早出晚歸。看似閑散的游蕩,實則是有目標(biāo)的觀察。不斷地摸索著這皇城的布局,暗中觀察著皇城中人的飲食習(xí)慣,醉心于這皇城中的熱鬧。
一天晚上,當(dāng)走在青石板路、木質(zhì)樓閣間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十分醉心于這古色古香的建筑。來來往往的路上,行人匆匆,好不熱鬧。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在這條小街上,商販的叫賣聲不斷地傳來。
一向喜歡寧靜無噪聲的她,竟不自覺地喜歡上了這種熱鬧,看著往來匆匆趕路的眾人,他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也許,生活本就如此。
人生短短幾十載,每一個人都在為了一日三餐而在路上奔波;每一個人都得自愿或者被迫地接受著生活向我們施加的壓力,雖然這壓力有時會讓我們喘不過氣,但它終究壓不彎我們的脊背,終究不能讓我們低下高傲的頭顱。風(fēng)雨過后總會看到彩虹,咬牙吞下一切磨難,我們終究能看到勝利的曙光在向我們招手。
初到這里時,她只覺得這個時代很冷,沒有光明,只有無數(shù)漫長蕭瑟而又無比寂靜的黑夜。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她也曾怨天尤人過,她也曾為自己浩劫多舛的命運而感到悲憤。命蹇事乖,無論她在夜幕降臨時如何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發(fā)狠,她知道她最終都只能默默地接受這一切,接受命運在她未知時給予她的詭異一擊。
一路慢悠悠地走著,一邊感嘆人世間的無常,一邊品味著古代普通民眾的生活,心靈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與祥和。
一路閑逛,顧凌的腦子在不斷地高速地運轉(zhuǎn)著,眼光帶著目的性地往四周掃視。
這半個月來,她來得最多的地方便是這里,一個位置不算偏僻,人流密度非常大的交易場所。在這里,每天都可以看到各色各異的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另一層面上看,可知,這個朝代被現(xiàn)在的統(tǒng)治者治理得很好。沒有流民,人人得以安居樂業(yè)。對百姓來說,最重要的不是誰當(dāng)皇帝,而是誰能讓他們喂飽肚子,誰能讓他們不用過那種流離失所、顛沛不停的生活。
有多少人為了權(quán)勢為了金錢爭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可是到頭來,得到了什么?
正所謂權(quán)利越大責(zé)任便也越大,拿著權(quán)利卻不思有所作為,整天想著如何中飽私囊,如何斂盡天下財,最終的結(jié)果無非是自取滅亡,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將自己辛苦勞動的成果拱手讓人,更何況是幾十個或上百上萬個呢?
有人活著已然是一種奢望,但有人卻始終人心不足蛇吞象,總想著將利益占盡,將所有當(dāng)作傻子,唯獨自己是個聰明人。殊不知,在眾人眼中,最后的小丑竟是自己,何其悲哀,又何其悲涼。
所以,一世為人,審時度勢尤為重要。有人會在急流勇退中選擇當(dāng)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瀟灑公子,明哲保身;也有人無法抵擋住金錢與權(quán)勢的誘惑,在歌舞生平的世界中逐漸沉迷,迷失了自己,當(dāng)了權(quán)利的傀儡。
對她來說,她從未覺得她會是個安分守己、束手認(rèn)命之人,從她懂事時起,她就知道她這一生所要追求的是什么,她從不認(rèn)為在法律許可的范圍內(nèi)不擇手段地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有錯,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可悲。
所以,她這幾天在不斷地思索著,如何在這個時代,依靠自己的本事賺錢,畢竟,無論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沒錢寸步難行是絕對的真理。
通過這幾天不停歇的觀察,一個初具雛形的商業(yè)版圖在腦海中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