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被子彈穿透以后,仍然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不知是因為夜色寥寥,還是因為眼前出現走馬觀花的場景。和步眠相處的畫面一幀一幀出現,像是在播放網絡不良的小電影,很卡頓,但是耳邊“咚咚咚”的聲音卻越發清晰。
仔細去辨別那畫面,仔細去傾聽那聲音。
哦。原來心跳聲是身體內靈魂的回響。
※※※※
“夠了?!?p> 方栓站起身,抬手擦掉脖頸上櫻紅色的吻痕。
步眠側身半坐,草莓色的布拉吉在身后圍成半圓,柔軟的身段表露無疑。
她靜靜看著那個男人,淡淡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也都沒有謀劃:
“你心跳加速了。”
“…”
方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道:
“五年沒見面,我一時間沒認出來是你。沒想到上京會把你調來金沙港,看來是對黃遠江的案子勢在必得,不打算撒手。那怎么辦?我們現在成了對立關系?!?p> “沒有對立。而且…老師認不出我很正常。畢竟之前相處的五年時光,老師更加關注妹妹?!?p> 步眠眼眸輕抬,目光穿過兩只大紅燈籠,垂向那一片遼闊的天穹。
她忽的抬手,掩住嘴唇,頷首淺笑,道:
“真好,又能和老師見面?!?p> 好什么好,方栓可不覺得好。
事情是這樣的:
「十年前方栓從孤兒院畢業,進入到首都醫科大學。
因為是孤兒的原因,且方栓有很多技能,放在小說里這就是天胡開局。所以,在申請了一些國家補助以后,方栓仍然把日子過得青黃不接,被逼無奈又學會了撿垃圾吃的技能。
后來在學校的幫助下,方栓得到了一個輔導貴族公主功課的兼職。
那位公主十一歲,父母因為某些原因辭世,留下了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等待公主繼承。
因為從小在壁壘之中成長,公主對于生活、飲食、起居…很多看似是常識的事情都不甚精通。但還好的是,公主對于生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感,并不會因為顯赫的身份或者權勢,就對城堡中的傭人頤指氣使。
后來,方栓擔當了她的家庭教師。
在神父、教師、畫家、思想家…在社會上有著形形色色職業的老師們熏陶下成長起來的方栓,他有著豐富而寬闊的知識面。他把這些教給了城堡里的公主,帶公主爬上那顆扎根在壁壘墻根的黃桷樹。
赤著腳,穿著水晶裙子,爬到最高的地方。
然后站在生命之上,公主第一次看見了除開天空湛藍色以外的,外面的世界。
就這樣過去了五年,直到…
五年前,公主參加高考,報考了與老師相同的首都醫科大學,學期是四年制本碩連讀。師出同門,公主希望以后也能繼續成為老師的搭檔,和他一起上班,一起生活。
可是,她的老師卻因為一宗案件,憤然與首都警局決裂,孤身前往金沙港…」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
以為這是甜蜜狗血浪漫倫理的愛情漫畫?不,并不是。
方栓在這段記憶中想要陳述的,是:
「自來也為什么打不過長門?是因為他把自己的絕學全部都告訴了長門,把自己的忍道,把感悟,把全部,都教給了長門??伤麑﹂L門一無所知。
三代為什么打不過大蛇丸?一樣的道理。
所以,師父領進門,不留一手,師父會被掃地出門。」
所以在步眠和方栓的這段關系當中,不難看見,雖說方栓是個渣男,可是有些女生,天克渣男。
※※※※
夜色靜靜悄悄,兩個人都保持師出同門的緘默。
只是兩人的緘默略有不同。
方栓緘默,是因為只有緘默;
步眠緘默,是因為配合緘默。
“那個,我說…要不然這件案子就…”
“老,老師?”
步眠之前的音嗓是高貴的,冷淡的。
而現在仿佛換了個人,聲音軟軟糯糯,帶著謙遜和卑微。她的眼眸也變成淺褐色,不知何時戴上了美瞳,沒有淡銀色的冷艷,卻增添了一縷煙火氣息,平易近人。
她低著腦袋,捂著臉,耳根子變成緋紅顏色。
好害羞呀~之前做的事情~
她的臉是緋紅的,手也是緋紅的,白皙的肌膚都是緋紅的。整個人像是被丟進阿爾卑斯山里面放養了三天,裹滿了蜜,變成甜蜜蜜的樣子。
而衣襟上鼓鼓囊囊的草莓提醒著,這個女孩是草莓味的。
但是——
步眠抬起頭,眸中風情萬種,碧波溫柔,正所謂「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挂材粲诖肆恕?p> 她的職業是偵探,習慣性會靠近真相的偵探。
她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她道:
“老師,我想明白了這一切都是老師安排的驚喜,是久別重逢的考驗。可是我想不明白,為何老師會知曉我抵達機場的時間?按照通牒文報,我應是在早上才會抵達。并且,老師還知道我離開機場的出口,這太不可思議了。”
“…”
方栓眨了眨眼睛,心里面略微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步眠,這次案件…”
“這次案件由我代表上京中央區警局受理,姐姐她…她覺得破案是很無聊的事,因此并不會和老師搶奪指揮權。所以,關于黃遠江市長的自殺案件…”
步眠眨了眨眼睛,比起她那個狂躁活潑的姐姐,她的性格倒是溫柔內斂許多。
事情是這樣的:
「在漫長而枯燥的歲月中,沒有家人,沒有朋友,身邊充斥著因為金錢而匯聚的產物。家里的傭人缺乏對步眠的造次,從來不敢開玩笑、不敢說話、不敢一起玩耍,讓步眠感覺傭人們太過恭維的尊敬,甚至不如機器人說話直白。
漸漸的,步眠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在獨自生活的十一年內,步眠分裂出第二人格。
說不清是因為想要保護妹妹,而出現了強勢的姐姐人格。還是想要滿足自己的傾訴欲望和保護欲望,而出現了軟糯溫柔的妹妹人格??傊?p> 兩個人格。一個是步眠姐姐,御姐屬性;
一個是步眠妹妹,軟妹屬性。
兩人一靜一動,一個喜歡騙人,一個喜歡被騙。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住在一個身體里面,也不知是造物主的遺憾,還是造物主的成全。」
步眠妹妹道:
“嗯…雖然我是案件受理人,上面叫我嚴肅處理。但是,但是要是有什么合理的意見出現的話…我,我也是會采納的。嗯,就是這樣?!?p> 聽見步眠妹妹的話,方栓這下子全部明白了。
合著阿爾法跟上京的博弈是這樣的:
「步眠姐姐天克方栓,被步眠妹妹天克;
方栓天克步眠妹妹,被步眠姐姐天克;
步眠妹妹天克步眠姐姐,被方栓天克?!?p> 阿爾法跟上京玩的把戲就是剪刀石頭布,主導權在誰的手上,都壓在到底是姐姐人格、還是妹妹人格做主導的步眠身上。
所以——
方栓深知今晚的目的,那就是要把好剛用在刀刃上。
深灰色的睫羽輕輕顫抖,方栓摩挲著步眠妹妹的腦袋。他蹲下身,與身高不高的步眠妹妹平齊,視線和她對準,把零散的鬢發都拾掇規整,往精致的耳骨后面壓過去。
很自然,方栓纖長的手指,與步眠發生了肢體接觸。
“老,老師…”
“嗯,我在?!?p> 方栓輕輕回應。
他心里面清楚,這場石頭剪刀布的把戲,自己已經輸了。倒不是輸在感情上。方栓對步眠妹妹只有喜愛,源自于長輩對后輩的正常喜愛,看見她成長就會開心的喜愛。
而是輸在…
步眠妹妹說,這次案件,步眠妹妹全權受理,姐姐不會跑出來搶人格。
所以…姐姐的話能信?妹妹已經被騙了,自己肯定要被姐姐吃的死死的。輸了,全都輸了,還是回去琢磨怎么和古石義開個咖啡連鎖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