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刷殺生臺
送走了晚晚,彭成順便去趕了個晚集。
已是黃昏,他加快了腳步。
走了不短的路,才來到了一處草市。
商販,工匠,農(nóng)民,甚至還有小吏在市集里逛著,吆喝聲還價聲,嘈雜入耳,眾生百態(tài)。
秦國獎勵耕戰(zhàn),普羅大眾無非兩條出路,種地或者當(dāng)兵。
能在這個草市,湊夠這么多農(nóng)、兵之外的職業(yè),屬實不易。
這里確實也是咸陽城郊,最大規(guī)模的常駐集市。
彭成懷里,只揣了剛才刀頭打發(fā)他的幾枚圜錢。
他首先買了雙粗麻硬底的鞋,抹兩把腳底板上的塵土,再穿到腳上。
嗯,剛才這段時間,他一直是光著腳……
雖然腳底早就磨出了老繭,走土路覺不出疼痛,但心理上總感覺不太舒服。
真怕踩到屎啊……
然后他去采購今晚的食材。
白天在殺生臺的時候,吞了一口血氣,此時已經(jīng)消化吸收殆盡。
現(xiàn)在肚子餓了,自然要吃點東西。
“五斤豬肉。”
彭成把三枚圜錢,拍到一家屠戶的肉板上。
“好嘞。”
屠戶白凈的胖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手起刀落。
一塊肥膩的豬肉,拴著草繩,送到了彭成手上。
兩人的手掌短暫碰撞,彭成沒有任何感覺,反而屠戶的眼睛中閃過一縷精芒。
他若有所思,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目送彭成。
待人走遠(yuǎn)一些,這屠戶才招呼了身旁的一個伙計。
“去查一查他。”
……
“武者的營養(yǎng)不能落下,不然血氣會衰敗。我得想辦法多賺點錢,起碼保證頓頓有肉。”
彭成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聞到了豬肉的腥味,貍花兒繞著彭成轉(zhuǎn)圈,又開始了喵喵轟炸,試圖分口肉。
他用保存的火種引火,再把陶罐清洗干凈,倒?jié)M了水。
豬肉扔進(jìn)去,焯水。
幾乎什么調(diào)料都沒有。
連鹽,家里也只剩一小塊粗鹽疙瘩了。
“齊國自管仲起,鹽鐵專營,海鹽由官府統(tǒng)一收購并銷售。”
“一路運到秦國,售價是齊國本地的四十倍。”
“這利潤,這差價,資本家聽了都落淚。”
彭成用一塊鋒利的瓦片,?干凈豬毛,然后把粗鹽疙瘩掰碎,均勻灑到肉上。
大快朵頤。
當(dāng)然也沒忘了貍花兒,多少給他分了點肉
黑夜中,草廬下,暖紅色灶火周圍,一人一貓……
……
翌日。
晨光熹微。
彭成早早出了門。
笑死,沒有網(wǎng)絡(luò)的古代生活,根本熬不了夜。
而且一晚上的時間,武道罡氣時刻折磨著他的經(jīng)絡(luò)。
雖然沒有再造成什么外傷,但他的內(nèi)息已經(jīng)一塌糊涂,他的精神,也在時刻接收著疼痛的折磨。
沒有懶覺,含淚早起。
為了掩蓋自己外傷已經(jīng)痊愈的事實。
彭成忍痛,裁剪了家里不多的麻衣,布條綁滿全身,活像木乃伊。
還拄著個拐。
此時,已是九月深秋,但渾身繃帶,再套上一件單衣,彭成甚至覺得有些燥熱。
武者,年輕人,火力旺。
走到殺生臺大門的時候,彭成使勁咳嗽了幾聲,顯得自己十分虛弱。
“你,你居然沒死?”
一個門子,看到彭成,表情震驚。
自古以來,作為消息最靈通,識人最有眼色的職業(yè),門房大爺實在想不通。
他彭成何德何能,居然還活著。
“來干活。”
彭成言簡意賅。
他又來憐惜肥美的嫪毐了。
趙姬絕愛之,我也絕愛之!
也就在此時,殺生臺下,排隊站了七八個劊子手,以及二十幾個雜役。
身材高大的刀頭,站在最前面。
手里捏了三枚圜錢。
他沉聲道:“今天有沒有人,自告奮勇的?”
眾人沉默。
刀頭冷笑。
他指了指躲在最后的一個瘦小少年,冷冷道:
“章邯,你來!”
瘦小的少年,眼中滿是堅毅,但聽罷此言,身軀仍舊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
刀頭雪上加霜:“而且啊,昨天動靜太大,上頭都給聽說了。”
“人家下令,以后,要按照昨天的標(biāo)準(zhǔn)來。”
“所有人,都要出力,要用力,絕對不能再渾水摸魚,得過且過!”
“你們都不要怨我。”
“要怪,就怪彭成吧,反正他也是個死人了。”
聞言,章邯顫抖的更厲害了。
余下諸人,噤若寒蟬,表情更加慘淡。
“我不恨別人,只恨自己的弱小。”
章邯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
“死就死吧。”
他慢慢地邁出了隊列……
“等等,別搶我生意啊。”
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
拄拐,彭成踉蹌靠近了殺生臺。
“你…彭成?”
“沒死?”
“怎么還來?”
“你要做什么!”
一片驚疑聲中,彭成走到了刀頭面前。
途中,他繞過了章邯,仔細(xì)端詳了下,正常歷史中,這位秦朝最后的名將。
周文,周市,魏咎,田單,陳勝,項梁……
一大批起義軍將領(lǐng)、領(lǐng)袖,或直接或間接死在了他的手上。
白起之亞也。
拍了拍少年的肩,沒有言語。
“刀頭,我來攢棺材本了。”
彭成一把抓過刀頭手里的圜錢,一邊擠出冷笑。
“還請刀頭,多照顧生意。”
刀頭面色陰晴不變,沒想到彭成這個東西,居然活了下來,甚至還來到了殺生臺。
自己剛說,他已經(jīng)是個死人……
自己好像還說過,如果他能活過昨晚,自己就跟他姓……
這不打臉嗎?
郁悶。
“廢話少說,快去干活!”刀頭不耐煩揮手,催促著,試圖把這事兒趕緊翻頁。
“那是自然。”
彭成扔下拐杖,挑了一把三尺青銅劍,呼哧呼哧就要走。
“成哥,謝謝你。”
一邊的章邯,嘴唇發(fā)白,激動著道謝。
剩下的那些雜役和刀子,也對彭成的態(tài)度,由敵視,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刀頭臉色更難看了。
怎么,這次矛盾轉(zhuǎn)移失敗了?
彭成倒是像個做善事的好人…那我又是什么,壞人嗎?
彭成沒有回應(yīng)章邯。
他現(xiàn)在,眼里只有嫪毐。
要趁著嫪毐五馬分尸之前,盡可能多薅羊毛,一定要做到利益最大化!
但凡薅的少了,我晚上都能后悔的睡不著覺!
于是,彭成提劍,緩步走上殺生臺。
臺上的嫪毐,鼻翼翕動,聞到了昨天那人熟悉的血氣,他緩緩睜眼,嘴里吐出了近來的第一句話:
“又是你,居然還沒死?”
彭成沒有理睬。
當(dāng)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嫪毐這等妖人,還是盡量不要和他有什么交流為好。
深呼吸。
偌大殺生臺,數(shù)百年積累的血氣,濃郁至極。
昨天吞食的那一口血氣,一直撐到了晚上,才吸收干凈。
對比之下,在草市買的那五斤豬肉,在彭成腸胃里…只堅持了幾柱香的時間。
修煉大荒經(jīng)之后,他似乎繼承了荒古異獸們的特性…變得特別能吃,吃的特別快。
為了晚上不挨餓,現(xiàn)在盡量多吸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