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降臨之時,大地恢復平靜。
戰斗早已結束。
只剩下一方還屹立在大地上。
另外一方的人都變成尸體長眠于這一片土地上。
插在身上的刀劍﹑弓箭是他們的墓碑。
晨曦是埋葬他們的泥土。
即將落下的禿鷹是祭祀他們的祭司。
這更像是一場葬禮,十分安靜。
殺死他們的人也沒有感到喜悅,只有疲倦和厭煩。
赫利俄斯曾經參加過很多葬禮,別人的葬禮。
王族的壽命異常漫長,永生不死的邁雅和精靈的血脈在他們身體內流動,凡人的一生對于他們來說不算短暫,但也稱不上長久。
羅德蘭人已經習慣了數代人都由同一個君主統治。
血統逐漸稀薄的諸多貴族壽命也在不停縮短,變得和本地北方人一樣。
因為父親君士坦丁日常幾乎從不離開王座和議事廳,作為王儲的赫利俄斯經常代表國王和王室到貴族的葬禮吊唁。
在前往東方的伊扎里斯前,赫利俄斯就參加了墨洛溫公爵克洛泰爾三世的葬禮。
但這些葬禮的規模都遠不及他祖父李錫尼的葬禮盛大。
當統治了羅德蘭王國近一百一十九年的國王李錫尼因政務繁多精疲力竭而死時,幾乎整個中土大陸上所有自由之民的國度的君主都來到阿諾爾隆德。
洛汗國王希優頓祖父奮格爾﹑剛鐸宰相迪耐瑟紈褲子弟父圖爾鞏﹑羅瑞恩領主凱勒博恩和凱蘭崔爾﹑瑞文戴爾領主愛隆親自到來。
自亞歷山大和諾多精靈和好后不再接見羅德蘭人的辛達精靈王埃路瑞德也派出使者到來。
王國內的大小貴族也齊聚一堂。
十二公爵﹑軍區司令﹑行省總督﹑數百元老﹑騎士團團長無一缺席。
當時赫利俄斯還未出生,只能透過畫像和壁畫緬懷過去的景象。
赫利俄斯從地上爬了起來,扒開了數具壓在自己身上的奧克和座狼的尸體。
營火在清晨的冷風吹拂下瀕臨熄滅,但再沒有人注意這一件事。
光明再次覆蓋大地。
昨晚襲擊他們的奧克全軍覆沒。
但是他們的代價也十分大。
「王子殿下。」
「兩個銀騎士戰死。」
「他們光榮的靈魂已經前往了曼督斯的殿堂。」
銀騎士雷多向他報告了銀騎士的情況。
兩個銀騎士都是和十倍以上的敵人同歸于盡。
白銀的盔甲變的彎曲。
奧克的兵器在盔甲上留下丑陋的痕跡。
「他們將會前往一如為人類準備好的凈土。」
「和過去的人類英雄貝倫﹑胡林﹑圖林一起,過著永恒的美好生活。」
赫利俄斯對死亡更為看淡,內心的悲傷比正常人弱。
但這不是他不吃人間煙火,沒有人類該有的情緒,而是這些強烈的情緒都會迅速轉化為埋藏在深處的怒火。
這是對黑暗的憤怒和不甘,人類自誕生而來便一直遭受大魔王和黑暗魔君的威脅折磨,無數人類在他們的煽動下互相殘殺。
人類始終被黑暗魔影所籠罩,從未安心下來,那股恐懼根植于他們的內心中。
每當他們以為自己擺脫魔影,過上光明美好的生活時,黑暗都會突如其來地給予重大的打擊。
盛極一時的古羅德蘭在黑暗魔君的侵蝕下墮落腐化,無數美好的宮殿被荒廢。
原本守衛人類的騎士﹑軍隊互相廝殺,血液灑滿大地。
羅德蘭人自此再難以恢復古羅德蘭的盛況。
赫利俄斯一直記著黑暗魔君對人類犯下的彌天大罪。
人類不應承受此等悲慘的命運。
每一個人類的死亡,都會令他越發憤怒,摧毀魔多和黑暗魔君的動力也更為強大。
此時銀騎士找到了什么。
「已經找到了米利翁。」
他聞言跟著銀騎士來到戰場的中心。
奧克的尸體都遠離著這里。
只有兩個軀體躺在這里。
是一頭巨狼和一個精靈。
正是米利翁和哈提。
妖狼哈提僅存的眼睛也被米利翁手中的短劍所插入,流出大量血液。
牠巨大的身體逐漸變冷僵硬,但仍然可以嚇退所有的動物,及意志不強的人類。
死后的牠,比大部份活著的生物更為可怕。
銀騎士合力抬起了哈提沉重的尸體。
「米利翁還存活。」
他連忙上前查看。
發現米利翁的確尚未死去,但右手已經被妖狼哈提所咬斷。
赫利俄斯用多瑞亞斯之光治愈他的傷勢。
「你怎么樣?」
臉色蒼白的米利翁搖了搖頭。
「我并無大礙,只是以后要學習單手射箭了。」
他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說笑。
見到赫利俄斯對他斷手耿耿于懷,他只是笑了一笑。
「不用介懷。」
「這是我的命運。」
「我注定被這一只妖狼咬斷右手。」
「或許有人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卻絕對不是我。」
哪怕過去擁有強大力量的精靈費艾諾﹑芬國盼﹑芬鞏﹑圖爾鞏也避免不了他們死亡的命運。
雙眼突然變得無比明亮的米利翁把目光放在赫利俄斯身上,表情非常驚訝,雙手蓋著自己的眼睛。
「好刺眼。」
「你正在發出如太陽般的光芒,無法直視。」
「無法直視?」
赫利俄斯十分好奇。
「什么光芒。」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仍然是那一套盔甲。
「這并不存在于現實中,是無法用肉眼看見的。」
米利翁再次睜開眼,但也不敢直視赫利俄斯。
「在剛才和妖狼的生死搏斗中。」
「維拉給予了我啟示。」
「令我可以稍微窺探人的未來與過去。」
「未來與過去?」
中土大陸上雖然廣闊,擁有此等力量的人極其稀少。
自從第一紀元結束后,擁有異常力量的人逐漸消失于世界中,成為了一些傳說。
不依靠黑暗力量而掌控被稱為法術的力量的人少之又少,大部份都是年老的精靈,剩下的人類巫師長期隱藏著自己的蹤影,羅德蘭王室也只能找到其中一兩個巫師。
這些巫師所掌握的巫術也不是什么威力強大的力量,更像是心靈及肉體上的技巧,能發揮出奇妙的效果。
能看到未來和過去的人絕無僅有。
「根據羅德蘭王國記載,可能只有愛隆﹑凱蘭崔爾﹑格羅芬德爾和埃路瑞德擁有這樣的力量。」
米利翁說出了一些他看到的事物。
「我看到你的一些未來。」
「你將會遇到另一只妖狼。」
「妖狼?」
赫利俄斯看著死去的哈提。
「又是黑暗魔君。」
「那一只妖狼體型比哈提更大,無限接近于第一紀元的妖狼卡哈洛斯。」
「它所經過的地方,都會陷入黑夜,一切光芒都會熄滅。」
「只有毀滅和死亡伴隨著它身邊。」
「這不是凡人軍隊可以面對的可怕事物。」
「只有那一個英雄可以一己之力抵抗它。」
「也只有他可以終結這一只妖狼的命運。」
「它的名字是…」
「斯庫爾!」
妖狼的名字被念出來時,陽光也似乎黯淡了數分。
米利翁突然用古老的阿瓦瑞語念出一首詩。
不,這不是詩。
而是預言。
身旁的銀騎士面色大變。
預言,從來都不是好的東西。
它往往帶來惡果,而且是難以避免的惡果。
當預言被念出來時,它便會產生不可視卻強大的力量。
在未來的一天,它將會應驗。
赫利俄斯卻毫不畏懼。
「這是預言。」
「更是維拉給予我的提示。」
他看著西方。
「我已知道我未來所遭遇的事。」
「我將會用斯庫爾的死亡應驗這個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