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宮是大事,后宮也不能無人料理,何凈柔身子不好,皇上不愿她受顛簸之苦,就留在后宮。至于曲玫,不曉得是否為了彌補,張思戚準許她暫管后宮事宜。臨出宮時,張姮再次吩咐其他人要安守本分,切不可因宮內無主就肆意胡來。
長陽大街又已凈街,一行人馬耀武揚威。
為首的珣王更是得意的很,他原本就好弓馬,時常四處網羅良駒,帶著親信客卿愛妾出門遛馬,彰顯驍勇之勢。只是張思戚本人崇文不好武,所以游獵之風并不盛行。此次春蒐,不過就是按祖制出宮遛馬而已。
群臣在東城門拜別皇帝,整軍更是威嚴浩蕩,一路直奔東郊圍馬林。
皇帝出行自然陣仗浩大,可因太后喪儀剛過,早下旨不可奢侈過了。但是競陶仗著恩寵,還是擺了二十人的前儀仗隊后三十人的隨護,云羅遮蓋,丈高朱采琉璃宮燈,御馬八匹,還有一干管理行禮,打點一應事物的宮內人共計四十人,另還有牽馬奴,挑重奴和粗使丫頭數人,聲勢浩大。反觀張姮,只有一輛馬車,行禮也都拴在車后,跟著儀仗隊中,不像是個王姬,倒像是哪個侯府隨行的家眷。此行也只有莊氏和槿靈跟著,一同擠在車里,好在寬敞,張姮搖搖晃晃的竟困乏了,枕在莊氏的腿上睡了一路。
圍馬林,歷代魏國皇族御行狩獵的專屬地,中間為平原,四周高山坐成圍剿之勢,峰巒林立,由高處看來,正好呈一個馬字,故名圍馬林。五月起,更是翠綠如波,風景秀麗,讓人心神舒爽。
因為不設行宮,皇帝安營扎寨。一進了山,張姮便醒了,營帳搭好后,也幫著打點衣物,但是帳內就只有槿靈,不見莊氏,問起來,槿靈說莊氏去找地取水。
張姮心里納悶,這一片有水源嗎?日常給皇宮送水的車隊這次也跟著,只因皇上喝不慣外面的水,想來莊氏去了那里。
張姮踱出自己的營帳,大隊人馬都在忙碌著,不過片刻的光景,各個主子的營帳都已經建好,看外觀,就能分辨個品階高低,門面功夫看來是做足了派頭。群營帳的圍欄和哨亭分了三層,原是早就搭建好的,此刻軍將又是圍的里三外三,不時還有哨隊來回巡邏,無不謹慎。
張姮邊走邊看,忽然看到草地上遍布著傘狀的小黃花,每一根都那么欣欣向榮,散漫無拘,好看至極。張姮走近了看,竟發現是還未成絨球的蒲公英。心下高興,正巧這幾天莊氏晚上趕針線活受了涼,嗓子不舒服,索性摘些回去泡點蒲公英茶,也好給她清熱解毒,消腫散結。
張姮摘得開心,不想耽擱的日頭高了,被曬的有點刺眼,抬眼看前方正有棵兩人環抱的大樹,揪著盛滿花的裙子一路小跑到樹蔭下,想坐下迷一會兒。
忽然一陣馬的嘿嘿聲,嚇得張姮頓足,原來是匹沒有馬鞍,也沒拴著的栗色高馬從樹后出現,不知是哪個營跑出來的,四下也沒人看管。只見這良駒鬃毛齊整,四肢帶蹄堅韌有力,嘿聲渾厚內勁十足,即便張姮不懂馬,也知曉得是匹上等的駿馬。
難得的是這馬似有靈氣,遇到陌生人倒也不驚,掙著大眼好奇的打量張姮,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像個乖巧的孩子。
張姮心里害怕又好奇,最后忍不住伸手觸了觸馬頭,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大型動物。但對方安靜乖順的任由她觸碰,遂壯起膽順著馬頭一下下順。這馬兒忽地調皮起來,居然頭一低,對著對方懷里的花大口嚼了起來。
張姮嚇了一跳,忙把它的頭挪開,可這馬此刻又跟只小狗一樣,以為來人在跟它玩耍,纏著她玩兒。正在一人一馬“爭執”時,一只有力的手把良駒的鬃毛一拉,拯救了張姮的裙子。
她得了解脫,就見眼前一名十七八歲的青年,比自己高了得有兩個頭,五官俊秀,身材玉直,眉宇間透著剛毅,一身古銅鎧甲,但比起一般上陣的將士,又多了絲貴氣。
看那調皮的馬在他手里乖順,張姮好奇問道:“這是你的馬?”
那青年頓了頓,說道:“這是......我們王爺的馬。”
張姮又問:“你們王爺是?”
青年道:“金陵府的郡王爺。”
金陵郡王?魏國的權貴品階分外為王、公、侯、伯、子和縣。皇族內的王,又有區分,單字為親王,雙字王為郡王。只是張姮沒聽說過那人罷了。
青年捋了捋寶馬,看著張姮也好奇地問:“你又是誰?居然敢大膽的動我們王爺的馬。”
張姮回嗆:“你這話說的太不公道,我不過是好奇的摸了摸,你們王爺的馬就吃了我的花,怎么你們為位高權重的人都這么喜歡編排別人嗎?”
面對張姮的指責,那青年沒惱反倒是笑起來:“那倒是我不是了,你也膽大的很,這良駒可是我們王爺的最愛,旁人別說是摸,就是經過它旁邊,只要它覺得那人不安好心,抬腿就踢。”
“馬是天地間最通人性的動物,若是心有歹意,它自然明白,再說我又不是壞人。”
“你還真敢自夸。你知不知道,不管是誰,知道了它是郡王的坐騎早就嚇得跪地求饒了,你居然還開口狡辯,如果你不是膽大,那就是蠢笨。或者,這天子之下有比郡王還大的靠山,你說說我倒要聽聽是哪個王親貴族保得你。”
張姮生氣道:“凡事只講個理,難不成,你家郡王身份尊貴,就不許別人講理了?”
誰知那青年哈哈大笑,更顯爽朗:“幸虧這話你是和我說,若是換了旁人,早把你押下去軍法處置了。”
“你還敢軍法處置我?要說處罰,你家王爺也該是先罰你。”
“我有什么罪?”
“既然你知道這馬是郡王的,卻不好好看管,為屬下者疏忽大意,放任馬匹走失,你說他要是知道這件事,是罰你還是罰我這個不相干的人呢?”
“那這么說,我的小命,還攥在姑娘你的手里,還望姑娘恕罪啊。”說罷青年面露委屈的躬身行禮。
張姮噗嗤一笑,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錯了,我也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幫你保守秘密。只不過我剛才采的蒲公英被你家殿下的馬吃了,那本是我有用處的,眼下你說如何是好?”
“幾朵花我還是賠得起的,你放心。這一帶我還算熟,你想要多少我都能采來。”青年信誓旦旦地說。
“這可是你說的,既然大家都是奴才,我也不為難你,就剛才我采的蒲公英,你再還我就是了。恩,我呢......我是長河翁主的奴婢,你采好了花,就送到翁主那去吧。”
“姑娘真是大肚,我再次謝過了。”說罷又連著作揖。張姮卻笑道:“先別說好聽的,我勸你采花的時候小心些,否則你一個堂堂武將去學小姑娘采花,不被你的同僚笑話才怪。”
然后也不管對方臉色好不好看,轉身就跑走了。
看著張姮歡愉的背景,青年心里也開心起來,抿嘴笑笑,然后牽著身邊一直“看好戲”的楚騅走,可還沒邁出一步,就看見草地上躺著一塊兒粉色的玉墜;想來是剛才楚騅和女孩兒嬉鬧的時候,線繩被楚騅弄掉在地的,說了半天的話,也沒注意。
那青年從地上撿起來,擦了擦,便藏進了自己的腰帶中。直到回了自己的營地,一位副將模樣的青年人上前來問:“王爺遛馬怎么去了這半天,皇上已經安置,您要不要去請安?”
那青年說:“不急,這外圍的你都部署怎樣了?”
副將回道:“按吩咐,都已經部署好了。”
青年又說:“恩,此次不光是皇上,還有諸多親貴的安危需要謹慎,萬不能有錯漏,一會兒你跟我再去巡視一遍,等諸事安妥了,再去回稟皇上吧。”
“屬下遵命。”
說罷,青年給馬帶好了鞍,利索的上馬,和副將一同去巡視了。
張姮恐怕做夢也沒想到,方才自稱奴才的人,竟就是金陵王本人,皇帝特召前來護衛的李珌。

步南宮BNG
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