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駕安定的第二天,張思戚按慣例舉行開狩典禮,兼擔御前統領的鮑挄代替陳恬時時跟在皇上左右,不敢怠慢。畢竟狩獵不是女子擅長的,女眷們皆在另一處等候。等張思戚象征性的帶人去外圍游騎一圈后,其他跟隨的親王貴胄才各自散開。
終究有些年紀了,張思戚騎了半會兒馬便覺得累,也無心召見嬪妃,讓萬順傳話,各自安歇。
往日就受皇帝看重的珣王,如今沒了約束更是得意,被親貴簇擁奉承,一同出外騎馬快活。競陶和張暉自然也沒閑著,各有自己的圈子耍樂。
張姮一個人在營帳里吃了些食物,正看著從宮里拿出來的《嚴千字》,忽然莊氏捧著個盒子進來,告訴她有個自稱是金陵王屬下的人,送長河翁主這個盒子,張姮一打開,里面都是折好的蒲公英,張姮拿起一株問:“送花的人還在不在?”
莊氏說:“那人只說是理應賠的,交到我手里,就被另一個身著甲胄的人叫走了。”
張姮失望的應聲,莊氏問:“婣婣,你怎么認識那些人的?看樣子不是一般人啊?!?p> 張姮遮掩說:“無事,只是一點小誤會,這些蒲公英泡茶可以清熱解毒,一會兒讓槿靈泡來給奶娘試試,這幾天奶娘嗓子也不舒服?!鼻f氏見她借故隱瞞,也沒在追問。這時槿靈收拾好她昨天的衣裳,進來回稟說她的配飾中少了芙蓉玉佩,張姮才想起應是昨天掉了,隨意說:“左右也不是貴重的東西,少了就少了?!遍褥`為難的說:“殿下配飾本也不多,有些金的玉的也好襯托著身份,何況這東西丟了,也是奴婢照顧不周......”
張姮心想也是,要是這事被旁人知道,只怕又是一頓是非,寧可多費一道事也不能馬虎,索性去昨日的樹下找。可尋了半晌,怎么也找不到,正想按那天的原路繼續,忽聽對面一伙人談笑而來。
“啟稟王爺,獸苑今年的新馬已送到,不知王爺是現在試騎還是稍后。”
“王兄,聽說你今年尋到了不少良駒,一會兒可要給我看看?!?p> “不過幾匹野馬,跟你府里的哪有得比,隨便一匹都是上等血統,還和我要?!痹瓉碚谦懲鹾透偺?,身邊還圍著之前碰到的杜焎和蘇梓陽,另兩個不認得,想來也是皇城四公子中的人,身邊還有一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俏皮可愛的緊跟在競陶身邊。張姮本想躲到樹后,哪知競陶一眼就看見她了。
“長河殿下!”競陶大喊一聲,張姮知道躲不過去,出來行禮,珣王倒是好說話,可競陶卻沒有叫她免禮的意思,張姮半蹲著聽她道:“咱們這位殿下好大的架子,見到珣王和本宮也不趕緊出來迎候。”
珣王不怕競陶為難張姮,只是在這些臣下面前,總不能失了皇家顏面。索性開口提議一起試試新馬。又對張姮說:“先起來吧,難得小輩都能聚在一起,侄女你不如去叫世子來,大家一起樂樂?!睆垔闹懲跤幸饨o自己解難,可眼下是午睡的時候,這會去叫人,豈不是找張暉罵。
上次她“領教”了張暉的拳腳,可不想再撞上那煞星。但看見競陶,只得往去張暉的寢帳去。
張暉身為貴胄,又有梁妃撐腰,這寢帳自然也是布置的舒適奢華,看外觀就比她的大了不少,只是門口竟沒一個人守著,進了帳里,張暉正在屏風后的軟塌上美滋滋的午睡,想來是不喜歡有人看著礙著他才轟走了旁人。而且為了舒服,張暉把衣服都扯開,沒個正經樣。
張姮無奈,輕喚了兩聲不醒,剛想上前推醒他,忽然看見一只通體赤紅的大蜈蚣爬上了張暉的肚子,張牙舞爪的像是要剌開雪白的肚皮。張姮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上前伸手就要打開,只是那蜈蚣反映也快,在張姮下手的同時,狠狠地咬了她的右手,張姮瞬間吃痛,好在那蜈蚣已被打到地上,張姮抬腳將它踩死。張暉也是睡得死沉,這般動靜都不曾醒來。
這王族貴胄的寢帳怎么會有蜈蚣?張姮怕此時把人吵醒又生事端,遂趕緊離開,捂著手上的傷口,發現被咬傷的地方快速紅腫,慌忙抽過張暉扔在一邊的錦帶包住右手,奪出大帳。
只想快點回自己寢帳的張姮,覺得帶子下的傷口隱隱灼痛,但張姮并未太往心里去。她以前看過這類的書,說蜈蚣毒性不大,覺得紅腫以后會慢慢消除吧,心中存著一絲僥幸。
張姮跑的慌張,也是天公不作美,迎面又碰到她的冤家,而且還差點撞到了競陶帝姬,少女和公子哥杜焎,此刻珣王人并不在,這下怕是躲不過了。果然,競陶又一聲嬌喝,書賢擋在身前:“放肆,什么人這么不懂規矩!”張姮急火攻心有些暈眩,連連道歉。
等競陶定下神,才嗔怒道:“怎么又是你!神色怎么這般慌張,一定有異,你手上是什么?”
張姮慌忙解釋:“回姑姑,長河方才不小心劃破了手,包扎了一下想回去處理。”
競陶看著她,厲聲道:“身為翁主,身體貴重,你卻連行走坐臥的規矩都沒有。父皇要你嚴習后宮的禮儀,你倒是天天有理由不去,如此蔑視皇恩,你還不知罪。”
張姮有些情急道:“姑姑息怒,長河并非有意不去,只是遇事耽擱,又受了傷,今天姑姑教訓的是,待回宮后,長河必然好好學習?!敝灰娔歉谏磉叺纳?*陽怪氣的說:“長河殿下倒是金貴的很,一回宮就諸事不利,怕是那些奴才手生,伺候的不好吧?!?p> 書賢道:“三小姐,宮里的奴婢都是老宮儀們盡心教化的,稍有錯漏就是杖責,可不敢有半分冒失,哪里是鄉野小民可比的。”
“這么說也是,玉不琢不成器,可是這天資不足,也是枉費。哎呀,翁主殿下,挽兒失禮了,說的可不是殿下您?!闭f罷俏皮一笑,不懷好意。此女正是東武侯劉顯的三女兒劉挽,婕妤劉葆的侄女,這次和東武侯一同隨駕前來,見到競陶便纏上,一味撒嬌示好,對競陶不喜歡的東西自然氣焰囂張對之。
張姮不敢反抗淡然說:“不敢?!?p> 劉挽見勢得寸進尺:“雖然殿下貴為長孫,但是臣女看殿下一身騎裝,衣服倒是妥當,不過一看就是出自宮外之手,款式和宮里的怎么比。還有這妝容發式怎么一點都不配,既然是騎馬,當然要帶金冠束發最相襯,就像帝姬這般。你怎么還帶項圈這種俗氣的首飾,質地還是下等貨?!?p> 張姮被她貶低自是惱火,但礙于競陶,也只能忍氣吞聲:“那就多謝三小姐的賜教,不過這翡翠項圈,是梁妃娘娘精挑細選的上等綠翡所制,此次外出,娘娘特別吩咐要帶在身上。長河不敢有違,倒是三小姐,耿直口快?!眲⑼毂粡垔瑧坏眯呒t了臉,啞口無言。
競陶恨恨地看著她,冷笑道:“你倒是長進了,敢用梁妃壓本宮。那正好,父皇也常勸本宮要適時教導你,如今本宮得了新馬,當然少不了侄女你。皇家禮、樂、射、御、書、騎、數,一樣不能少,反正這騎馬早晚要學,不如現在就讓你適應一下?!闭f罷身后的書賢就命兩名牽馬奴帶上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沒有佩鞍韁繩,許是牽馬奴的力氣太大,惹得馬不安分地掙扎。
張姮見了嚇得臉色發白,對競陶說:“謝姑姑好意,但是長河還未學騎馬?!?p> 競陶打斷她道:“學會了再騎還有何意思,就是要這種馴服的過程才好啊......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扶長河殿下上馬?!?p> 說吧就有幾個宮婢在書賢的帶領下架起張姮,她們人多勢眾,張姮怎么也掙脫不得。再看那馬,雖然馴化了幾日,但烈性還有,何況連馬鞍等馬具都沒有。原本見張姮掙扎,幾個婢女還有猶豫,誰知競陶發火:“還愣著干什么?”
結果張姮就這么直接被扔到馬背上,張姮嚇得大叫,競陶反笑著說:“這是獸苑的奴才培育的新馬,還不曾認主過,今日就賞你騎了。”說罷讓牽馬奴放手,馬兒立即撒歡跑開。
“啊——!放我下來!”張姮被折騰的哇哇大叫,競陶卻不以為意,倒是身后的杜焎劉挽等人暗暗打鼓;這樣下去沒事嗎?
“殿下,騎了半天馬想來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吧?!眲⑼煨⌒牡恼f。競陶一邊笑一邊不在意的說:“急什么,你們要累就先去,還是說你們怕了?哼,有事自有本宮擔著?!敝皇钦f話的功夫,就見黑馬馱著張姮越跑越遠,直到人不見了蹤影,在場的人方醒悟;玩大了。
競陶現在也不敢聲張,讓幾個奴才去遠處瞧瞧,但除了烈馬奔走的痕跡外,早就無影無蹤了,可她內心只是略顯慌張,然后讓書賢攙著回營帳,剩下的杜焎和劉挽則尷尬不已,各自散去。誰都沒有再去尋找,甚至提起張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