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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七十二 毒者自謂也(上)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3925 2021-10-24 11:40:21

  張姮離去后,槿云灰溜溜走出正殿,其他幾個人都在院子站著,她一改方才的窘迫,對張姮的訓斥是充耳不聞;她向來心高氣傲,斷不會去給別人低頭,裝作無事般傲然走回自己的寢居。

  眾人對槿云的囂張早已不滿,恨恨地瞧著她,唯有平日較好的槿綿上前攔住她道:“姐姐無事了?我還一直擔心呢。”

  槿云被她關心,當下心里舒坦幾分道:“這朝露殿里里外外哪不是我的辛勞,何況誰是什么德行,殿下心里有數,何況宣王殿下也對我另眼相待,晾她也不會罰我。”

  槿綿忙道:“宣王?姐姐居然認識宣王殿下,還是姐姐有本事,不但深得殿下器重,還有宣王做靠山,以后我們還得多跟姐姐學學。”

  “那是自然。”槿云和她,兩人一答一合,在外人看來除了不恥也只剩下心寒。阜安看不下去,啐了一口諷刺道:“正主伺候的稀里糊涂,倒對外人殷勤備至。”

  槿云向來看不起閹人,如今被阜安這么說,頓時火起回罵:“你個下賤的閹奴,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奚落我!”

  阜安被吼,當然也不示弱道:“奚落不敢,我只會實話實說,看到什么就講什么。平時洗衣打掃不愿干,端茶遞水又不稀罕,你還不如院里的一棵樹,好歹它能讓人賞心悅目,總比你個好吃懶做,還處處給人添堵的擺設強。”

  “你!”槿云氣得臉通紅,槿靈被阜安弄得低聲嗤笑,這下更是讓她怒火中燒,畢竟她從來都不將槿靈放在眼里,竟敢當眾嗤笑,上去就掌摑槿靈。

  對方紅腫的眼睛又落下淚,哭道:“你憑什么打我?”

  槿云輕蔑道:“打你是教訓你!我在這兒說話,豈有你這個娼婦在這此插嘴。”

  槿靈捂著紅腫的左臉好不可憐道:“你,你欺人太甚,你冤枉我冤枉他人,還這么猖狂,我不信殿下就這么饒過你。而且大家都是奴婢,憑什么我是你的奴婢?!”

  槿云滿不在乎,指著一眾人道:“你們也配和我平起平坐,也不看清楚都是什么東西,這朝露殿上上下下,哪個被外人看得起過,要不是我平日盡心盡力的在宮外周旋,你們早就被打回原形了,現在居然敢亂咬人。”

  阜平上前攔住咄咄逼人的槿云,厲聲道:“槿云!你別太過分了。虧你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盡心盡力,你是在呵斥別人和偷奸耍滑上盡力?還是巴結別人攀高枝費心我都不管!但你一天是朝露殿的人,就做好朝露殿奴婢的本分,否則你早晚會有報應的。”

  槿云作勢就要來撕扯阜平,卻被阜平和阜安一把制住,出口大罵:“你們兩個狗東西,膽敢對我不敬,放開我!”

  阜安笑道:“都是奴婢,你以為你是什么?有什么動不得的。”

  阜平嘴角則一抹寒意也道:“你不用急著咬人,終有一天,咱們之間的恩怨會好好算的。”

  幾人鬧得動靜越來越大,莊氏聞聲而來,見阜平阜安抓著槿云,槿靈捂著臉頰哭啼,心里就有了大概;必是槿云這丫頭不思悔改惹了眾怒。雖然她也不喜歡槿靈,但張姮已有了定論,她也不好從中掣肘,于是讓阜平阜安將人放人,平息事端。

  莊氏畢竟是張姮的乳母,她要放人,旁人莫敢不從,只方才還盛氣凌人的槿云,此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就蔫了。

  莊氏瞪了她一眼,對眾人道:“若無它事,都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槿云立即扭頭就走,槿綿跟在身后,半分情面也不給莊氏。見她如此目中無人,氣焰囂張,莊氏也料定槿云是不會去給田玉央道歉,將禮盒交給槿靈,讓她去送賠禮的東西。

  本以為這出鬧劇就這么過去了,可誰知當天晚上,事端再起......

  晚上,張姮正要就寢時,忽然外面吵嚷起來,張姮披上衣服和莊氏一同出去看,就見槿云哭哭啼啼,而其他人除了值夜的槿心和槿綿,都是換上了寢衣馬上入睡的樣子。

  “又出了什么事?”張姮問道,槿云立即撲上來哭喊:“殿下!奴婢受辱!您要給奴婢做主啊!槿靈這賤人妒忌奴婢,她就用參了毒藥的水潑了奴婢,幸虧躲避的及時,否則奴婢就要被這賤人害死了!殿下若不為奴婢做主,奴婢立即撞死在這兒也不受此大辱!”

  張姮被她哭得頭痛,叫莊氏將槿云帶到一邊,問剩下的幾個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槿靈跪下,哆哆嗦嗦道:“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打水洗漱,不曾想被人絆了一跤,剛好水盆就,就潑在槿云的被子上......”

  槿云聽后立即撲上去廝打她道:“你就是故意害我的!你還敢狡辯?!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下午又偷偷去和那野男人私會,肯定跟他要了什么毒粉放在水里,想假借洗臉潑我一身,你就是存心要報復我,殿下您不能放過這娼婦!”

  “閉嘴!你鬧夠了沒有!”張姮面惱羞成怒,當眾大吼,也是因宮人從未見她像今天這樣沖冠眥裂,皆嚇得跪下,槿云也不敢再言語,只小聲抽泣起來,一屋子戰戰兢兢。

  張姮勸慰自己要心定,可緊攥的手幾乎冒出青筋,任誰都隱約感覺到一絲殺意,只有莊氏敢上前安撫,張姮這才真的心平氣和下來。隨后讓槿靈將事情始末說出來。

  槿靈哽咽答道:“今天下午,奴婢確實是找了田醫徒,可是是為了上午......上午的誤會,夫人讓奴婢送禮物給他道歉才去的,后來他見奴婢臉上紅腫,就給了些消腫祛瘀的藥粉,要奴婢洗臉時候敷用。”

  槿云立即打斷道:“你胡說!要是消腫的藥,為什么我的被子黑了,這一定是毒粉!”

  莊氏順勢給了槿云一巴掌道:“什么你我的,在殿下面前一點宮規都沒有。”

  槿云本想反抗,但除了莊氏,張姮,剩下的人各個對她橫眉立目,此時才知道自己真是犯了眾怒。

  張姮見她老實了才吩咐道:“去拿槿云的被子過來看看。”

  然后槿云的被褥就在正廳鋪平,上面果然黑了大片,和紅色的背面形成了反差,但是張姮奇怪的是,水漬陰濕的被面,縱然會顏色暗淡,即便參有藥粉也不至于像此刻這般烏黑。

  槿靈忙大呼冤枉:“殿下,奴婢真的沒有下毒害人,這盆里的水都是清水,藥粉也是田醫徒給的,殿下如果不信,明日他們再來診脈的時候,您問太醫就能還奴婢清白了。”

  槿云也急道:“殿下,奴婢也沒有扯謊,如果只是些普通藥,為什么奴婢的被子會黑成這個樣子,她一定是要害奴婢的!”

  “好了!別吵了。”

  張姮又不耐煩地呵斥兩人,仔細去看絲衾面,隱隱聞到一股怪異的的氣味,以為是槿靈的祛瘀藥,可上手一模,頓感異物嗝應,而面上什么都沒有,于是叫莊氏取剪刀剪開。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這絲衾的絨面微開,里面果然內有乾坤,想伸手去掏,卻被莊氏搶先朝著陰濕的地方摸索;里面除了敝綿,竟還有些鼓鼓囊囊的小紙包,但已經濕透,拿在手里聞了聞,發現怪異的氣味就是從這里出來的。

  莊氏打開一看,都是些細小的黑色粉末,張姮指著紙包問槿云這是什么?

  對方早就驚得呆住,忙狡辯:“奴、奴婢......不知道,這,這這不是奴婢的!”

  張姮冷冷反問:“你的絲衾,你竟不知里面的是什么?”

  槿綿搶先道:“殿下,這絲衾雖是槿云的,但是是內廷司分發下來的,奴婢們每日只是蓋著,誰也不知道這絲衾里還藏有異物。”

  莊氏對張姮說道:“殿下,如果這絲衾是內廷司分發的,斷不會出這等疏漏。除非,是有人后來用針線私自扯開,然后私藏的。”

  槿云急得磕頭喊冤:“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真不知道自己的被褥居然有這些東西,更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殿下明鑒啊!”

  事有蹊蹺,張姮不能一人獨斷,而且以槿云跋扈的性子,被子有缺陷,她自是不會選的。

  于是對阜氏兄弟說道:“阜平阜安,你們將槿云和槿靈分別關押起來,槿心槿綿,你們兩個今天到東廂房去睡。今夜發生的事,本宮不希望有外人知道,明白嗎?”

  眾人自然聽從,分別將兩人關押在私廚和空房。

  四下無人后,張姮又對莊氏說:“奶娘,這絲衾和那些紙包收好,明日等太醫來了自有定奪。”

  “槿云此事頗有蹊蹺,婣婣,不如去他們睡覺的地方看看,或許會有線索。”

  “我正有此意。”

  一夜之后,由太醫照例來給張姮看傷,田玉央也一同跟來;他還是擔心槿靈。

  由太醫把完脈后,又將一瓶新制的膏藥送上,張姮謝過,夸贊御醫的傷藥神效,不過一夜淤青便散了許多,表面幾乎看不出來。由太醫客氣幾句本欲退下,但是張姮卻讓莊氏換一杯新茶,由太醫豈會不明這里的意思,于是先讓田玉央出去。

  正廳就剩下張姮,莊氏和太醫三人后,張姮拿出昨夜從槿云絲衾中尋到的紙包道:“太醫幫本宮看看這是何物?”

  哪知由太醫面容頓時凝重,立即提醒張姮道:“殿下不可,您先放下此物。”

  張姮見他神情緊張,怪自己不該冒然觸碰陌生物,將紙包仍在矮桌上,莊氏也一臉緊張忙問:“御醫知道此物是什么?”

  由太醫不急著答復,而是在藥箱中拿出一個瓶子,又將茶水潑盡,往里倒出一些液體,對二人說:“殿下和夫人昨夜碰觸此物的話,先用此藥水清洗以防萬一。”

  二人不敢疑慮,分別在茶碗里洗了洗手,由太醫才道:“殿下恕罪,微臣雖沒有看到藥包里的東西,但聞氣味略有些顧慮,以防有變才請殿下和夫人凈水祛毒。”

  莊氏更緊張了,急切問道:“此物到底是什么?”

  由太醫又從藥箱里拿出個小鑷子,然后用鑷子將紙包打開。雖然里面的黑色碎渣已經浸濕,但是太醫還是分辨出來。忙詢問張姮:“不知殿下這東西從何而來?”

  張姮小心回答:“這東西是從朝露殿里找到的,所以就想問問,方才見太醫緊張,不曾想此物非同小可。”

  由太醫回稟:“實不相瞞,殿下,這紙包里的碎渣,乃是一種豨囊的碎渣,就是出自山中黑背箭豨的胃囊,是幫箭豨排出體內毒素的部分。有劇毒,人如果食用,短期內會神情恍惚,心性巨變,若是多了,便會瘋癲致死。”

  莊氏聽罷,緊緊抓住張姮的手,又在茶碗里洗了一遍,由太醫道:“夫人不必驚慌,只要不食入口便沒有大事,微臣將此藥水留下,仔細清洗便好。只是......”

  莊氏道:“大人放心,此物并不是宮內尚藥監的,它來路不明,也幸虧太醫明察秋毫。宮中多已祥和為主,朝露殿當然不能生事,此物我們殿下自會處理。”

  由太醫為難道:“只這東西太過陰險,如果不據實上報的話,微臣只怕日后會有危害。”

  張姮笑道:“由太醫的顧慮得對,只是呈報后,難免后宮又掀起風浪,這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而且太醫相助本宮,這份恩情本宮銘記于心。這官場之事雖然本宮不清楚,但也深知這其中厲害,太醫放心,宮里的事,本宮自會處理,出了這個門,就和你,還有太醫院無關了。”

  話說到這份上,由太醫再傻也知道厲害了,于是行禮告退,莊氏親自送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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