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離開后,奉命清掃的人還未到,寶芳和桂兒到先溜了進來。
她們是做賊心虛,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巫咒之事,可那碗鮮湯的的確確被她們下了些“木菊花粉”(注:非洲生長的一種天然麻醉植物,此處借鑒描寫)
桂兒慌張道:“娘娘,她沒喝您的湯,您不用怕,她是醉死的,跟咱們沒關系的。”
寶芳急得滿頭大汗,心里早就慌了,對于桂兒的勸慰根本就沒聽進。
張姮躲在床下,決定給這個為虎作倀的女人一個教訓,趁她們不備大吼一聲:“寶娘娘——!”
“啊!!!”寶芳嚇得大叫,險些跌進里屋,幸虧桂兒眼疾手快。可兩人剛要逃走,張姮又喊出一句:“站住,你們害我性命,若此刻逃了,日后我天天去你宮里找你,縱然你有朱砂神像,也奈何不得我。”
寶芳早魂飛魄散的,可偏偏又暈不過去,哆嗦沖滿是污垢的里屋磕頭道:“我不走!我不走!但是,但是你的命,可不是我害的啊,你可別來找我。”
桂兒也是臉色慘白,可眼下這里沒有一個錦繡宮的人來,屋里更是空無一人,當真信了是新鬼索命,腿軟也站不起來。
張姮見正中下懷,忙道:“好,我如今已是鬼,可不想做糊涂鬼,既然你今天跟競陶合伙害我,那你都做了什么,如實說來。”
寶芳冷汗淋漓,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知道的都吐露出來,不過競陶這次做的謹慎,除了叫她在自己那碗湯里下迷藥外,什么也沒說。另從方才元容對競陶的態度來看,她連元容也瞞下了,不過這兩人都是幫兇,她沒有放過的道理。說道:“哼,你既幫著她們為惡,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你,不過陰司勸我不要太損陰德,既如此你們現在一人吃一只那里的蜘蛛,這筆賬咱們就當算過。”
“啊!不,不行,我不吃。”寶芳和桂兒急得搖頭,張姮冷笑道:“好,既然你們冥頑不靈,那我立即就去閻王那告你們,你們作了什么孽,他看得清楚,到時候在你們的陽壽上記一筆,今天晚上就索你們的命!”
張姮連嚇唬帶恐嚇,沒想到寶芳貴為后妃卻是個繡花枕頭,哇的一聲哭出來,竟說道:“你,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這東西真的吃不得啊!不過我知道另一件事,就當,就當我恕罪吧。”
桂兒也求道:“翁主你發發善心吧,奴婢也不敢再做壞事了,娘娘你快說啊。”
寶芳磕磕絆絆講述了件,對張姮來講并沒多大關系的陳年舊事,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貴華竇氏和趙氏,一個被大火侵襲事后無故身亡,一個生下死胎血崩,說都是元容暗中毒害的。
張姮道:“后宮婦人的手段皆是如此,而且你既然知道,當時為何不告發,看得出你也是個蛇蝎心思的人。”
寶芳忙回道:“我,我當時只是個美人,哪敢跟身為婕妤的她斗啊,何況當時她還有皇子傍身,我真的怕啊。現如今是性命攸關,才不得不說出來,不過那些事我可沒有參與啊,你饒了我吧。”
張姮不怒反笑:“她害旁人做什么,且不說前面正統的太子擋著,就算是梁氏也不會讓她如愿,害幾個比自己品階低的做什么,一定是你胡編亂造!”
寶芳哭道:“我沒有撒謊,這其中是因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許,或許是因為淮王突然死了,而竇氏和趙氏又接連懷有帝嗣,她才有了心思吧。”
張姮想了想,覺得寶芳說的不無道理,對于淮王不滿半歲就薨逝,她是知道的,否則梁氏也不會寄希望在那草包侄孫身上,轉念又套話道:“胡說八道,皇嗣是何等要事,她就不怕被人發現?我不信!”
寶芳忙道:“是真的,元容的心思人盡皆知,自從她二人死了,她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說不定,說不定前太子都是她害死的!”
張姮見她一股腦地將什么事都推給元容,自己撇個干凈,就知道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如果皇上多給她一點恩寵,怕是做的比元容還絕。不過這會兒沒工夫和她糾纏,也怕暴露行蹤,假意道:“好,既如此,那我記下你的命了,奉勸你們好自為之,否則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好活,滾吧!”
之后桂兒和寶芳兩人攙扶著相繼逃走。
張姮此時身子有些酸疼,本想鉆出來,可哪知又有人來。這次是三個人,不過他們不像是來清理房子的,兩人架著一個,進了屋就將人丟在地上。
張姮嚇了一跳,那倒地不起的人,視線正好能看見自己,萬幸現在是昏迷著,也不知死沒有。只聽其中一個侍監關上門道:“這牛鼻子倒是會跑,幸虧提前灌了他點迷湯,否則人丟了,咱們可拿什么去跟殿下復命。”
又一個侍監道:“行了別廢話了,趕緊了節了他。”
對方又道:“你說得容易,這兒連跟繩子都沒有,拿什么辦他。”
另一個道:“方才不是有人說里屋都是蜘蛛嗎,或許那翁主就被蜘蛛給毒化了,干脆就將人扔進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咱們也好交差。”
兩人不在多話,作勢就要將人扔進去,張姮心一橫,可不能叫他們將這有嫌疑的人滅口,伸手就抓住眼前一人的腳脖子,那人沒防備腳下一絆,一個跟頭栽到在地,另一個嚇了一跳忙問:“你怎的了?”
那人因是背對著躲藏的張姮,又因心里有事,沒及時發現,只疑惑道:“不知道啊,剛才好像有什么抓住了我的腳,別不是撞邪了吧。”
對方嗔怪道:“什么撞邪,少胡扯了,快來搬人,這牛鼻子看著沒幾兩肉,卻沉得很。”
剛才摔倒的人卻道:“不是,真的有東西抓住我了。”
然后就往地上一趴,張姮大驚以為自己要被發現了,殊不知這時,原本倒地不省人事的假侍監忽然清醒過來,在他一旁的侍監見勢不好,上來就掐他的脖子,假侍監求生心切,自然與對方扭打起來。
而那正要往榻下窺探的人,自要去幫忙,可就在這時,張姮又一把抓過他頭發不松手,侍監吃痛,起不得身也轉不過頭。這時那假侍監往襲擊的人臉上糊了一層粉,對方一驚忙要躲,可不想撞倒了木柱,人就軟趴趴地倒下,張姮趁機放手,另一個侍監顧不得旁的,直接往假侍監那沖,沒想到對方一個扭身腳下一絆,可憐的他剛起身又摔了出去,而不巧的很,整個人直接跌進里屋一片毒液里。
“啊!”一聲,侍監再也沒站起來,張姮暴露了自己,自然那假侍監也發現了她,坦然的從床底出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看著對方似笑非笑:“我方才算是救了閣下,怎么眼下危機已除,看你這架勢是接著滅口了?”
那一身侍監服的中年男子狐疑地看著她,但沒多話,又轉身看了看外面,萬幸他們現在的房間地處偏僻,這么大動靜下還沒半個人影過來,連忙問道:“姑娘確實對我有救命之恩,方才一番毆斗都不見驚喊,看來姑娘也算同道中人,也不想叫人發現。”
張姮笑道:“我是不想被人瞧見,但和你絕不是同道。雖說我就是個小姑娘,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間,但閣下留著我,絕對比那些侍監更好控制。”
假侍監下意識地捋胡子,可他忘了為了進宮賺錢,早就剃光了,此刻倒是暴露了身份。
張姮見他尷尬,索性明說:“閣下是不是宮里人,我沒興趣。不過今天這宮里出了不少事,想必一定和你有關,現在看你這狼狽樣,許是被人鳥盡弓藏,不過現被你給逃了,你說我講的可對。”
對方有些羞臊,暗怪自己見錢眼開。他出身為道,自然也清楚當今皇帝對道士的恨意,稍不留神就是凌遲之罪,可無奈啊,眼瞅著就要走上絕路,日子過得比跑江湖賣藝的都快不如了。他實在沒有選擇才冒了險。萬幸自己就是個混飯吃的,手頭根本沒什么真才實學,使個戲法唬唬人倒也能混個三瓜兩棗。
可誰能想,還沒等他離開這虎狼之地,對方就要卸磨殺驢了,也虧得他身子還利索,一杯蒙汗藥還不在話下。見張姮開門見山,話語也就軟下幾分道:“不錯,姑娘說得都對,我確實不是宮里的。我被叫進來做點事,就是混幾個錢,誰知他們這么狠。這位姑娘,我可從來沒害過人,你大仁大義,將我弄出去吧。”
張姮嘁了一聲道:“你說你沒害過人,紅口白牙的我怎么信你?單單你有這份心就該天打雷劈了。喏,那兩人不也被你害死的?”
假侍監嘿嘿笑道:“姑娘太高看我了,那哪能啊,我可連雞的毛都不敢拔,方才我糊在他臉上的就是一點土灰,只這家伙不禁嚇,自己磕到柱子上暈過去。至于那個倒進去的,也是被自己嚇暈的。”
張姮怪道:“你怎么知道?”
這時假侍監竟粘起一點里屋的蜘蛛粘液道:“這蜘蛛雖死可我認得,名喚木梁花郎,最是喜歡躲藏在木頭房梁處,特別我看這深宮大院的,堂屋陰冷最愛招它們產卵繁殖。這花郎雖然兇猛,愛吐粘液,木頭衣物沾染也能被污黑,可人沾染,也只是身上刺癢罷了。”
然后又往自己手臂上抹了抹,雖然吸收的快,可確實看著沒什么大礙。張姮看得目瞪口呆,心里這個無語;早知如此她方才這么拼命干什么,忽然又想到什么問他:“這些蜘蛛你從哪弄來的!?”
對方不明所以道:“我?天地良心,我可從來沒害過人,這些打哪來的我也不知道,我就一個混飯吃的,可沒那么大本事招這些蟲子,也沒準是這里原有的。”
然后伸手又將那侍監拖了出來。張姮看這人動作,起身就去探了探那昏迷侍監的鼻息,果然對方說的不假,又去探滿身污垢的侍監,也是一樣,這才放下心。不禁琢磨,既然這人沒有害她,那人倒是無辜了,只問道:“你可知競陶將你帶進宮,是要做什么?”
那假冒侍監的老道如實回答:“原來那女的叫競陶啊,一個個都對她點頭哈腰的。不過她叫我來還能做什么,自然是要做咒害人嘛。不過那頭發就算給我也沒用,先不說我有沒有這能耐,就是隔空害人這招也都是唬人的,如果是真的,那人人都性命不保了。”
“說得有理。”張姮了然,老道見她信了才接著說:“你問的我可都說了,你也是這宮里的人吧,那你能不能趕緊帶我出去,這鬼地方我是不敢待了。對了,我叫余有琊,跟你說了半天了還不知你是哪位?”
張姮這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就是,你的雇主想害死的人,長河王姬。”
余有琊剛“哦”了一聲,忽然覺得不對,上下仔細打量,忙跪下道:“小小小小人叩見翁主!翁主明鑒,小人真就是個半吊子,就因為成天吊兒郎當的才被師父轟出山門,江湖上流浪好幾年沒什么本事,混進宮也只為混口飯吃,小人可真沒有害人,求翁主放小人一命!”
張姮沒多問,只道:“本宮知道,不過看你還算坦白,暫且信你。此地不宜久留,你先收拾好自己,跟本宮出去,正大光明地離開,這才不會被人懷疑。”
余有琊口齒不清道:“殿下愿意放過小人??”
張姮整理衣衫道:“本宮帶你出去是出去,不過這宮門森嚴,你得先跟本宮去別處一趟。放心,本宮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放你一定會放,不過你若是還有別的心思,那就不要怪本宮揭穿你的身份,不管你害沒害過人,單單就你不是侍監,就足以定你死罪了。”
經過方才一劫,余有琊哪還敢有異議,一路緊跟張姮。她在前面倒是不緊不慢地溜達,只害余有琊心里誠惶誠恐。
而沿途一些錦繡宮人,此刻才像是見了鬼,嚇得躲藏或者跪地求饒,因為他們聽那些見過偏屋內慘狀的,人人都以為她早被毒蜘蛛腐化了,眼下人又大搖大擺地走來,無不臉色煞白。
張姮見此,也只是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