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無非四件: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它鄉(xiāng)遇故知,久旱逢甘霖。
池少懷年方二十,這一日是他娶親的日子。拜堂成親的步驟已經(jīng)走過一遍,進(jìn)行到這最后一步,他卻踟躕了起來。
他拿著秤桿站在新娘面前,愣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連新娘都打哈欠了。
新娘名叫蘇薔薇,是本地首富的女兒,任何人娶到她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有人不情不愿的娶她,那絕對是瞎了眼。
“你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池少懷嘆了一口氣,把蓋頭揭了下來,掃了一眼她的臉,就坐回凳子上喝悶酒。
就好像新娘長得有多丑一樣。
可事實(shí)上蘇薔薇生的清秀靚麗,經(jīng)過一番打扮更是如同天仙一般。
她瞥了他一眼:也不過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普通相貌,哪里配得上她?
更比不上那個“他”。
念及此事,她只好攤牌:
“我告訴你,別以為成了親就能對我甩臉子,本小姐從小到大可沒受過委屈,逼急了我,有你好果子吃!”
他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我正想告訴你,我們池家雖是書香門第,卻也不會平白受辱,今日和你蘇家成親,是……總之不是我的主意!”
池蘇兩家是本地的大戶人家,只不過一個是書香門第,一個人巨富之家,他們二人的婚事被稱作是“珠聯(lián)璧合”。
珠聯(lián)璧合當(dāng)然好,可怎奈二人并不樂意,非但不樂意,還有了意中人。
“老實(shí)告訴你,本小姐的意中人比你英俊百倍!他能文能武,騎馬射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像你?”她看著他干巴巴的身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你膚淺!”他又喝了一杯酒,忿忿不平的說道,“我中意的女子傾國傾城,對我溫柔似水,文才武略更是不輸男兒!哪像你?”
他瞪了她一眼,氣得說不出話,一想到意中人此刻還在為自己傷心難過,恨不得插個翅膀去尋她。再不行,便一起私奔!
可是私奔之前總得休了她才行。
“我們和離吧!”
二人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
她一拍桌子:“我先說的!”
他拍案而起:“分明我先說的!”
二人都不肯讓步,非要做最先開口的那一個,說來幼稚的好笑。
她像是得逞了似的,問道:“那咱們說好了,白天就和離。”
“為何不是現(xiàn)在?”
“如果現(xiàn)在和離,讓別人怎么想?還以為是……洞房出了差錯?!?p> 他琢磨了一下,好像也對,復(fù)又問道:“可是你一介女子……和離之后,不怕被人笑話嗎?”
“女子怎么了?”她怒目相視,又收斂了怒氣,自顧自的道,“反正他不會在意這些,我告訴過他我心里只有他。”
他戲謔的問道:“恐怕他心里可不止你一個吧?花言巧語你也信?”
她簡直想抬手去打他了,但是她心里未嘗沒有這樣想過。
她每次去荷花池找他的時候,他都在那邊練字、寫詩。他為她寫了不少詩,全都被她細(xì)心的收了起來,可是她爹說那些詩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寫的,正經(jīng)人應(yīng)該去考功名,效忠朝廷。
她也曾暗示過他去家里提親,可是每次提到此事,兩個人就會吵上一架,最后在被窩里哭醒之后,她還是會去找他。
她還是第一次為一個男子如此卑微,這也讓她更堅(jiān)定了嫁給他的決心。
一個月前,他突然消失了,清風(fēng)樓的老板娘也說不曾見過他——老板娘是他姐姐,既然她都說不知道,必定是合起伙來躲著她。
她一氣之下,隨口答應(yīng)了父親安排的婚事,本想激他現(xiàn)身,沒想到他真的如此狠心,全然忘了當(dāng)時的情意。但是心底還是希望他能回來,因?yàn)檫@世上沒有一個男子比得上他!
池少懷聽她半天不說話,懊悔自己話說重了,便道:“你那位了不得的意中人叫什么名字?清河鎮(zhèn)本就不大,說來聽聽,興許我也認(rèn)識?”
“你這種凡夫俗子怎么會認(rèn)識他?他整日都在清風(fēng)樓待著,那地方你進(jìn)得去嗎?”
他愣了一下,抓著她手腕:“你說哪里?清風(fēng)樓?哪個清風(fēng)樓?”
“咱們這兒還有幾個清風(fēng)樓?自然是蕭老板開的那家咯?!彼毖劭此?,不屑道,“你這么窮酸,哪里進(jìn)得去?”
清風(fēng)樓是一家神奇的酒樓,一樓佳肴美酒,二樓輕歌曼舞,三樓吟詩作詞,四樓是蕭老板娘的私人領(lǐng)地,無人能進(jìn)。
“我自然進(jìn)得去,你以為蕭老板如你一般淺薄么?”他得意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擺,“我的意中人便是蕭老板,她的美貌你見識過吧?我是得了她特許進(jìn)入的。”
說完,下巴抬得老高,像是高人一等似的。
“蕭老板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你有什么好的?就會嘰嘰歪歪的,一點(diǎn)也沒有男子氣概!我的蕭何能彎弓射箭,一箭給我射個兔子,你行嗎?”
“你說什么?蕭荷?”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喜歡蕭老板?”
“不是蕭老板的「荷」,是何必的何!她有個弟弟,你難道不知?”
她抓住機(jī)會取笑他,心想總算扳回一局。
池少懷搖搖頭,卻被蘇薔薇取笑:“就你,還說認(rèn)識蕭姐姐,真不害臊!”
“你跟那個蕭何是如何識得的?你一個姑娘好端端的又去清風(fēng)樓做什么?”
他似乎每開一句嘴,都會熱她一肚子氣。
“呸!你半個功名都沒考到,這迂腐的勁兒倒學(xué)得明白!姑娘怎么了?蕭何他就比你通透!他勝你百倍!”
“好好好,是我失言了,我向你賠個不是?!彼鹕斫o她行了禮,然后坐下說道:
“反正今夜漫長,咱們都別想睡了,你先講你的故事,我再講我的,公平吧?”

安肆伍
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