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繡經過連續五天的奮戰,已完成了五篇文獻的翻譯,按照這個速度下去,應當是能按時完成任務的。
可過去五天里,她每日睡眠僅有四五個小時,一起來就開始翻譯,連吃飯時都在思考譯句,如此高強度的行事,即使仗著年輕精力旺盛,也總會有疲憊質感。
這一日,云繡再一次挑燈翻譯,她將小臺燈的燈光調得弱了些,生怕影響到同寢室的姚源。有時云繡想,要是圖書館能通宵就好了,她便不會在宿舍打擾姚源。
云繡如今住的是專供給博士生的宿舍樓,兩人間。姚源是生科學院的博士生,她是系里唯一的女生。從她讀碩士開始,院里老師隔三岔五便來鼓勵她,生科專業是累了點,但國家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她身為女性,能突破一般人的專業成見走到今天不容易,他們相信她一定能夠堅持下去,前途無量,一定不要因為旁人的成見放棄。
姚源在這樣的鼓勵下,頂住了親戚朋友不理解的目光,在他們一遍遍笑問“你怎么還不結婚”“年紀大了就不好生孩子了”“女生讀什么工科博士”的壓力中走到了今天,一路斬獲十來篇核心期刊文章,目前參與的課題組項目如果順利,將申請國家專利。
姚源時常說,夏蟲不可語冰,面對那些偏見她只需要笑一笑就好了。她與云繡說,走到博士階段了,誰不是有腦子又肯吃苦的,誰沒有為出成果熬過夜、掉過頭發?誰不曾為卡在瓶頸而焦慮難安、懷疑自我?
可當成果出來的那一刻,苦盡甘來的滋味卻是人間至味。
云繡對此表示認同。
其實姚源平日里比云繡睡得晚,她每天要去實驗室,晚上不過十一點是不會回來的,忙到凌晨兩三點也是常事,有時甚至要通宵。沒辦法,有些實驗設備只有那么一兩臺,需要做實驗的老師學生卻有一百來號人,總有人需要排到晚上使用設備。
這半個月姚源難得有了些休息時間,哪知又輪到云繡熬夜了。
夜深人靜,云繡書桌上的臺燈光芒淺淡,姚源床鋪上發出窸窣聲響,姚源下了床。
云繡聽見動靜,回過頭去,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啊?”
姚源睡眼惺忪地搖頭:“沒有,不是你吵的,我想上廁所。”
姚源進了洗手間,過了一會出來,目光觸見云繡桌面上那些英文材料,不禁問:“你還在翻譯?我怎么記得你之前做過翻譯的?”
云繡輕輕笑了聲:“你快去睡吧。”她并未與任何人提起與孫銘的這件事,沒什么好說的,將恩怨渲染出來,處處遭人議論,反倒會干擾清靜,有這功夫不如多做些翻譯。
姚源打著呵欠又爬上床去睡了。漫漫長夜,陪伴云繡的只有暖氣的呼呼聲,與桌面上的白紙黑字。
還有那盞燈。
云繡不是沒有任何委屈,只是任務緊張,她暫時一心投入學習中,無暇顧及那些負面情緒。可當任務終于完成之時,緊張的神經松弛下來,那些原本被壓抑的不悅便又鉆出來了。
云繡本就愛哭。
心中難過之時更愛哭。
所以她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