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兒，隨爺爺一起去請一位客人，這些娃兒，個個都靠不住。”

　　老爺子站起身子，帶著李孟離開了房間。

　　外面大伯和李孟父母看見老爺子走出門，擔心的看著老爺子，本來想來問候一下，沒想到，老爺子傲嬌的理都不理，他們只能無奈的止步。

　　李孟跟在爺爺后面出來，面對父母的眼神示意“照顧好你爺爺”。

　　李孟無聲的承諾，點點頭。

　　鄉間小路，阡陌縱橫，田園風光，一覽無遺，路邊雜草成小叢，秋季野菊含苞待放，小塊水零散四處，旱地處處有禾苗。

　　往上看，山中崖洞如麻，大的寬十米不止，小的一米有余，有的在地面，有的在懸崖，非常之多，很多孩童在那里玩耍。

　　玩耍的孩童們，看見李孟爺孫兩從下面路過時，呼嘯而散，所有孩童，離開前，都未忘記背上放置地上的背簍，有的手持小鐮刀，有的拿著長木勾，或割草，或撿干柴。

　　李孟會心一笑，這就是童年，他的當年也是如此，只是因父母在外，爺爺奶奶有些溺愛，才干得少一些，看著那些孩童，有些回憶，不同的年代，相同的童年，有點朦朧的穿越感。

　　“爺爺，我們是去哪兒？”

　　李孟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看著八十歲的爺爺，雖然走得稍微慢了點，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健，沒有使用拐杖的他，爬坡下坎，時而跨過一些溝渠，一點都不作難，走了半小時，氣都不帶喘，身體靈活穩健。

　　“這條路，熟悉不？我們去村小，請老師。”老爺子回復。

　　“是去請柳老師，還是王老師？”

　　李孟在村小讀了好幾年的小學，那村小，也是懸洞村唯一的學校，在李孟童年時，所有未讀初中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學，而學校中，只有兩名老師，就是王老師和柳老師，他們兩人，教了六個年級的學生，一兩百人，所有學生分成兩個班，不同年級的學生分開做，比如一邊坐一二年級，從中間分左右，三年級轉向，與一二年級背靠背一樣的坐，兩頭放置著木黑板。

　　“都不是，王老師前幾年走了（去世了），柳老師還好，他還在，不過，他也年齡大了，六十好幾，身體又不好，被兒子接去城里看病，一看就是好幾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咋樣了？”

　　老爺子感嘆他們的生命無常，好人咋走得那么早，接著，語氣加重的說，“這次，我們是去請小張老師。”

　　李孟想了想，對于“小張老師”沒有印象，“是我們這里哪個大學畢業后，回家教書的老師嗎？”

　　“現在誰還愿意來這里教書，窮鄉僻壤的，條件不好，還收入不高，你小子還是這里長大的，都不愿意回來，其他的娃兒，大學畢業，都去大城市找工作，賺大錢了。”

　　老爺子說著，還斜睨了一眼李孟，就是在說你。

　　李孟一時無言，只能說“我那不是專業不對口，哪會教學生，我教了，也只會誤人子弟。”

　　“知道你小子讀的是警校，學的是偵查系，也沒看你去當警察啊，還說什么想去見大好河山，不想被一個崗位困住一生，你說你，好好的公務員都考上了，還去訓練了一個月，咋就那么想不開，還給我玩辭職。”老爺子越說越氣。

　　李孟只能默不住聲，看著老爺子的動作，避免他的摔倒。

　　這事吧，也是他自己做的不對，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就腦袋抽筋，考的公務員沒去上班，真心相愛的女友，也提出了分手，這是他做得最糊涂的事情，也是最后悔的事情。

　　“不說了，說著就來氣，一個個的咋這么不讓人省心，還是說說小張老師吧。”

　　老爺子看見李孟不答話，憤怒也上不來，不然怎么說隔輩親呢，老爺子明顯對李孟這孫子更加的寬容很多。

　　“小張老師不是我們這里的人，是鎮上派下來的，據說是來自很遠地方的支教老師，最開始來的時候，都聽不懂我們這里的方言，鬧出了很多笑話。”

　　老爺子說著那些笑話時，面帶微笑，是溫和的，是包容的。

　　李孟能想象得到，小張老師來的時候，面對一群說著方言的老農民，以及說著方言的學生，是多么的尷尬，還需要教學生讀書，能留下來的，都是心理素質特別強大的。

　　“后來，小張老師就一家家的去走訪，不管有沒有學生在他那里上課的，他基本上都去過，給孩童講故事，給老人帶禮品，還去幫助別人干活，慢慢的，他就知道那些方言的意思。”

　　“你知道吳老漢不？”

　　李孟點點頭，偏遠山區風景好，婆娘不好找，這懸洞村很大，人口不少，光棍也有好幾個的，吳老漢就是其一。

　　“吳老漢沒娶老婆，一個人過了一輩子，還過得挺不錯，前幾年還年年領到國家補貼，比我老頭子的日子過得還舒坦，他也能活，整整的活了九十五歲，他啊，就是小張老師照顧走的。”

　　“照顧得特別到位，屎尿啊，翻身啊，每天還給吳老漢按摩什么的，還經常背著吳老漢出來曬太陽，真是無微不至，比兒子還親，本來醫生都說了，吳老漢是什么全身器官衰竭，活不過一個月，經過小張老師照顧，那老頭子多活了半年。”

　　“別看小張老師年齡不大，人是真的不錯，沒得說，他一有時間，還會幫其他各戶做農活，我們村里所有孩子都喜歡他，所有老人都把他當兒子看待，真正的是一家人。”

　　老爺子一路上都在說小張老師的事情，慢慢吞吞的，也到了村小。

　　幾十年的村小，越來越老久，低矮的屋檐，破爛的教師。

　　老遠就聽見一陣叮叮當的聲音，像打石的手錘在敲著什么。

　　“一會兒見了小張老師，給我放尊敬點，他就是我們村現在唯一的一位老師，離家這么遠的，到我們這破地方來教書，住那么破爛的房子都沒有怨言，人要懂得感恩，他給我們的孩子帶來了文化，我們就應該守護他的安全，不能寒了別人的心。”

　　離村小不遠，老爺子對李孟警告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