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一家人吃過早餐后。

　　明天是李孟爺爺的八十大壽，李孟父母已經提前請好三天假期，今天是準備回老家，那李孟生活了十年的農村老家——懸洞村。

　　給蛋糕店打電話，讓蛋糕店送到家，三層大的蛋糕，按照蛋糕店所說，底部直徑80厘米，再加上禮品盒子，直徑近一米。

　　這么大的蛋糕，坐客運車回老家顯然不可能，不說客運車的空間小，人流多，容易弄散架，一家人只能多花點錢，包了一輛小車回家。

　　三小時后，小車停在了懸洞村的鄉村公路上。

　　“國盛回來了！”

　　路邊有著兩棟磚房，一棟磚房的院子里，有著一老人在曬稻谷，看見下車的一家三口，熱情的給李爸爸打招呼。

　　李孟的爸爸叫李國盛，媽媽叫孟凡萍，取二者之姓，成了兒子的名字，是為李孟，是父母的愛的表現。

　　“二叔，好久不見，您身體還是那么精神（非常健康的意思）。”

　　“二叔。”

　　“二爺爺”

　　李孟一家三口笑著喊了老人一聲。

　　懸洞村是一個靠山村，背靠大山，人居山腰，離鄉鎮都很偏遠的村子，是非常窮的村子，如果不是有著打工仔在外面賺錢，補貼家用，只靠山地，水田，是養活不了人的。

　　近幾年，鄉村公路的修建，才使得山村與外界的聯系更加緊密，車輛能進村，房屋也由土墻或者木屋，變成了磚瓦房，變化之快，如果是幾年沒回家的人，可能都找不到自己家的位置，以前的大院子，都被修成了獨門獨戶的小家。

　　“哪有好久沒見，你這孩子是個孝順的，每年都會回來好幾次，喲，李孟都長這么大了，喲，你買了個這么大個蛋糕？”老大爺夸贊了李爸爸一句，看見李孟和李爸爸兩人抬出的大蛋糕，疑惑，這窮山小鄉村，這么大的蛋糕還是挺少見的，顯得有些驚訝。

　　“志偉，志偉媳婦，快出來，你看誰回來了？”老人對著里屋喊了一嗓子，看著六十多，七十不遠的他，那嗓門是真洪亮，山中都有了回音。

　　“還能是誰，國盛哥吧，我都聽見您老人家的聲音了。”一對三四十歲的夫妻從磚房走出來。

　　夫妻兩的衣服都很臟，還有泥土在身上，應該是在做農活，老人都在干活，青壯年更不會閑著。

　　“知道，還在那里說屁哦，快去幫忙，沒看見你國盛哥抬那么大個蛋糕嗎？”老人給你兒子一腳。

　　作為兒子的“志偉”一點都不在意，腳步都沒有一點變化，顯然老人踢得很輕微，也成了父子兩的交流方式。

　　相互打了個招呼，李孟喊了聲“志偉叔叔”，就被“志偉叔叔”以他還小的名義，給擠開了，然后，他和李爸爸兩人把蛋糕抬回李孟爺爺家。

　　本來“志偉叔叔”還想讓李爸爸也不抬，他和他老婆搞定，李爸爸堅決不讓。

　　李孟爺爺家離鄉村公路不遠，也就五百米左右，很快就到了。

　　懸洞村因背靠大山，整個村子是一條很長的線形狀，李孟爺爺這里是懸洞村五組，俗稱李家溝，這里所有人都姓李，不過，不是一家李，是同入一家祠堂的三家李。

　　相互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但有著輩分存在，遠親不如近鄰，在這偏遠山區，這鄰里，比血緣關系更可靠，離得近才能相互幫助。

　　很快，就到了李孟爺爺家，李孟爺爺家是在一個小坡上，老遠就能看見家里非常熱鬧，人也很多，老少爺們，老少娘們，有著二三十來個吧，都是同村來幫忙的人。

　　另一邊的人，也看見了李孟他們，各種稱呼撲面而來，“國盛哥”“孟嫂子”“國盛”“國盛叔叔”……

　　大多數都是稱呼李爸爸的，在這里，李孟就是個小透明，雖然生活了幾年，那時候太小，后來也只是每年回家一次，還是深居簡出的宅男，少有交往，即使有些人認識，也不會很熟悉的去稱呼他，都不知道李孟是什么性格，萬一是個狗臉，見人懟人的那種，誰的臉皮不是肉，沒有那么厚。

　　李孟一家到家，先給老爺子問好。

　　老爺子現在很不高興，拉長著臉，就說“老三，你咋回來了？一個個的咋這么不聽話呢，我老頭子才八十歲，又不老，給我過什么生日？”

　　“爸，祝你生日快樂。”李爸爸神情有點懵，其實，他了解自己父親，知道自己父親是個倔脾氣，也知道他可能會不高興，了解是了解，該怎么回復，還是想不出來，父親的威嚴深入心里，只能干巴巴的送上一句祝福。

　　“我快樂不了，一個個的……長大了，翅膀硬了，想過個清靜的日子，安靜的晚年，都沒有辦法，吵吵鬧鬧的，我老人家不重要了。”老爺子語氣壓抑，像夕陽碰見霧霾，最后的陽光都被遮擋。

　　李孟在旁邊聽著，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爸，你不用忙，不用累，一切的一切，我們自己做好，你可以去到處逛逛，到處走走看看。”大伯李國全站出來，安慰老爺子。

　　“說得容易，家里哪一樣不需要我幫忙，你知道家里的酒放在哪兒嗎？知道儲藏室里都有哪些東西嗎？知道抽水是用哪個開關嗎？”

　　老爺子一連三問，把大伯也問懵了，李孟奶奶去世十幾年了，老爺子就一個人在家生活，習慣了安靜，雖然大伯他們經常來看望老爺子，很多事情還真不了解。

　　“我才八十歲，過什么大壽啊，你看廣安大哥都九十了，他家辦過生日嗎？良泉大哥再過兩年都一百了，他家辦過大壽嗎？給我辦大壽，這不是笑話嗎？這是過生，還是過死？”

　　老爺子越說越憤怒，愛好安靜生活的他，這十幾年，也習慣了安靜，自己兒子那里都不想去，以為這種安靜能持續到生命結束，沒想到被自家兒子打破，還是聯合打破，沒有一個子女站在他身邊，像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樣，那份憤怒，孤獨，真是無以言表。

　　“爸……家里還有別人呢，別讓人笑話。”大伯也有些愧疚，好像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在考量，沒有征求父親的意思，太過于自我了。

　　如果是年輕點的人，或許聽見老爺子這番話，會覺得老爺子是老頑固，是把好心當驢肝肺的那種人。

　　李孟在旁邊聽著，有些理解老爺子，對于生命未來不長的人，不會去求風光，也不會去求繁華，只求的一點“心安”，大伯的那句話，就是過于在于面子，用外人來逼迫老爺子，讓他注意影響，或許，他沒有那意思。

　　老爺子聽了大伯的話語，平靜下來，只是臉都因憤怒給憋紅了，還用平靜的語氣說“你們都出去，去忙吧，孟兒留下，好久不見了，陪我聊聊天。”

　　一家人離開了老爺子的房間。

　　李孟和老爺子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老爺子才說“孟兒，你覺得爺爺是不是很不可理喻？你大伯他們那么忙忙碌碌的，這幾天又是買菜，又是請人，又是抬桌子，那么不容易。”

　　“沒有，我覺得爺爺只是想大伯他們不要那么累。”李孟否認。

　　老爺子看了李孟一眼，臉色慢慢變得正常，“他們是我的子女，我也心疼，都這么大歲數了，還為我的八十大壽而奔波，我是高興啊，又不高興，如果說，子女愛父母是十分，那父母愛子女就是一百分，我只希望你大伯，二姑，你父母，以及你們各個孫子孫女，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我就滿足了。”

　　老人無多求，子孫皆安好，心身自然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