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多想,風燭便眼前的鞋是趙非的鞋。
他的心逐漸下沉,突然出現在房間的鞋代表什么,他不愿深想下去,但風燭知道,有東西希望他去禁地,現在,立刻,馬上!
寒意侵入周身,他在輕微地顫抖。或許這將是一個愚蠢的選擇,但他無怨無悔,裹了裹行動服,下樓向禁地前進。
沿路上,零星有些學生有說有笑地走著,風燭似緩實急地從他們身邊消失,就像兩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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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似乎很漫長,越走越暗,天幕蒙上了深深的幽色,幽邃的黑暗。
他就像風中搖曳的燭火,穿過靜寂的黑暗,來到銹跡斑斑的大鐵門前。鐵門矗立著,銹鎖靜靜地掛在鐵門上,四周一片死寂,靜得滲人。
風燭吸了一口氣,準備進去,剛剛躍起,身后傳來尖厲的貓叫聲。
“喵嗚!”
身后?他連忙回頭,入目只有無盡的黑暗,沒有發現貓的身影。
這次為什么是在身后?
帶著疑惑,風燭進了禁地,黑暗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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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終會驅逐黑暗,風燭緩緩走到了實驗樓下,那夜趙非墜樓的地方。
他恍惚看到了趙非,再一次面無表情搖晃著身子從樓頂撲了下來,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及時施救。
“嘿,干啥咧你們,以多欺少啊,別以為你們是高中生就可以隨便欺負我們初中生。”
“風燭,你是叫這名字吧,別怕,我已經叫阿龍去叫人了,不用怕這些家伙。”
“哇擦,風燭你這么厲害啊,1V5跟玩似的,你是不是練過武啊,能不能教小弟幾招,只要你教我,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風燭同學,這是剛買的珍珠奶茶,算是小弟孝敬你的,你就教上我幾招嘛。”
“我說,風燭啊,大哥啊,你要真不教我,我可不介意學校流傳我們亂搞男男關系的謠言喲。”
“不會吧,就這么完了?啊,別,我練,我練就是了,等打好基礎,你一定要教我真功夫哈。”
“這種地方你也敢來啊?哎,好好好,我不說話,不說話。”
“什么,你要退學?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干嘛要退學啊。”
“……既然你堅持,我也不說什么了,總之,要當我是兄弟的話,記得有空回來看看。”
…………
“風燭?你也在這?你也在川農?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怎么不來找我啊?”
“我在寢室呆著無聊,想了下覺得依你的性子,你晚上肯定會來這邊。只是我不知道你在哪間寢室,干脆就直接跑這來等你了。沒想到你小子來得這么遲,害我靠在樹上睡著了。”
莫名變得感性,從初中開始與趙非相識的點點滴滴,突然從記憶深處不可遏制地浮了上來,越是上浮,風燭就越感到一陣心痛。
他伸出手指,擦了下臉頰,舔了一下,有點咸。
“哦,原來是眼淚,真奇怪,我也會流眼淚。”
如此說著,如此痛著,風燭跪在了地上。趙非就躺在他的面前,躺在一灘血紅液體上面睡著了,再也不會醒來了。
莫名的沖動如狂風駭浪沖擊著風燭的心靈世界,他很想仰天長嘯,他很想厲聲高呼,但這樣不行,他要保持冷靜,事情,不能變得更糟。
止住想為趙非合上雙眼的手,風燭掏出手機。他不懂現場勘察,也不懂尸檢,但他知道,要保護現場。
組織前段時間給過風燭一些信息,是雨城這邊外圍人員跟輔助人員的資料,其中有一位法醫。
風燭一度想過電話能不能打出去,但出乎他的意料,電話成功打出去了——看來,今晚暫時不會有事了,而風燭,也徹底來晚了。
深夜,蟲兒飛的彩鈴響了許久,對面終于接通了電話。
“抱歉了,這么晚打電話,我是環保局琲儡風燭,川農廢棄實驗廠房有人死亡,我懷疑有蹊蹺之處,希望你過來看一下,順便幫我通知一下警局的同志,謝謝。”盡量平和地將目前的局面告訴對面,風燭猛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得太匆忙,甚至是不禮貌,但他已顧不上了。他聳搭著身子,深深埋下了頭,眼淚終于止不住地滴落到地面。
“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不是沖我來!
精氣不足的普通人能有什么用!沒有意義的殺戮究竟是為了什么!”
“夠了啊!文婷,王成,程欣,趙非,他們都是普通人好不好,禍不及凡人,能不能給我守規則,有什么全部沖我來啊!”
“我不管你是誰,是方紫涵還是什么人,既然死了就給我好好死下去,鬼有鬼道,人有人道,人間的事由我們人類自己解決,別在那里搞些無謂的殺戮啊混蛋!”
他恨,他悔。
恨自己實力不足,悔自己不該分心去找方紫瀟,結果稍一分心,沒能隨時保持關注,趙非就不幸遇害。
在無盡的自責中,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抬頭吼了出來。聲嘶力竭中,他突地頓住,一道閃電劃過腦海。
他有一些呆滯地緩緩低頭,看向趙非。
文婷是被嚇死的,王成、程欣也是被嚇死的,但趙非卻跟方紫涵一樣,給人墜樓而死的錯覺。
為什么,趙非不是被嚇死的……
“你身周籠罩著一片陰云,學校附近只有去過禁地,才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天晚上,我突然發現姐姐身上籠罩著陰云……沒想到就過了兩天,我便得到她在禁地墜樓死亡的消息。而姐姐死后,我去禁地看過,發現那里漸漸籠罩上了一片陰云……”
方紫瀟幽冷的聲音恍惚又在耳邊響起,風燭正思索著,孟于行玩味與惡意的笑容又浮上了他腦海:“想好好讀書的話就離她遠點,別自找麻煩……自她姐姐死后,她便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聽說,有人看到她半夜往禁地方向走去。”
“他也是個愛管閑事的家伙,你可以試試找他問問。”
“我有這樣說過嗎?我說的是,會遇上麻煩而已。”
方紫瀟與孟于行的臉龐交替著于風燭腦海中出現,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任務依舊撲朔迷離,方紫瀟與孟于行過往的故事也若隱若現著。但在風燭心中,他已經認定了,至少有孟于行一人,也曾和他一樣為此事傷透了腦筋,而且,掌握著至關重要的核心情報。
他隱隱明確了,只有孟于行如實告訴他真相,或者說,至關重要的核心情報,這場異常事件才能走向清晰明朗。
無論那是靈異詭奇的,還是常理可以解釋的,清晰明朗的真相!
風燭沉默地跪在趙非身前,自責著,痛苦著,哭泣著。終于,警笛聲劃破了校園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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