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亮、人多,風燭將禁地每個角落都轉了個遍,一無所獲,包括上次為接住趙非而匆忙丟掉的手電也沒找到……
破敗、荒廢,除了這兩個詞,他沒能在禁地找到可以用其它詞語形容的事物或地點,就好像這里只是塊很普通的廢棄實驗廠房一樣。
頹然中,他離開了禁地。
法醫說,從醫學角度解釋,趙非是在夢游中來到禁地實驗樓頂后不慎墜樓,并在墜樓過程中剛好轉了180度,臉朝上背朝下砸在了地上。
風燭知道,這說辭很牽強,不僅僅是因為趙非以前根本沒有夢游的病癥。但風燭也知道,他們只能這樣勉強解釋。
作為外圍人員,本就只是為組織人員的行動提供方便的普通人,在這個任務上,幫不了他多少。
要想完成任務,只有他自己盡力了。至少,資料庫中介紹的驅除惡鬼的簡易法門,風燭也算是符合條件者。
真到了最后,無論如何,他也會完成任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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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風燭找到了正在實驗室里的孟于行。
在方紫瀟嫌疑幾乎已洗清的現在,就只剩孟于行的嫌疑最大。
孟于行雖不是方紫瀟的同班,卻跟死者之一的王成是同一個課題組的研究生,再加上那天風燭去找方紫瀟時,孟于行突然出現并給了風燭奇怪警告,以及昨天方紫瀟說的話,讓風燭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孟于行與這場異常事件牽扯極深。
果然,見到風燭后,孟于行雖有一點驚訝,卻也有一點玩味。
他微笑著向實驗室其余幾位學生打了聲招呼告退,抄起羽毛球拍背在身上,大步離開實驗室。風燭跟在他身后,來到了一塊比較空曠的空地上。
“來吧,邊打球邊提問,不介意吧。”孟于行聲音清朗,帶著一絲不容分說的拍板之意,將球拍扔了過來。
風燭接過球拍,心里有些膩歪,總覺得這個家伙性格惡劣如此令人討厭,為嘛在學校還有那么高的人氣。不過雖然邊打球邊提問有些影響思緒,但也只能隨意了。
“好,那我先問了,今早禁地那邊的事你知道了嗎?”
孟于行以非常標準的動作將球發了過來,漫不經心地開口:“聽說是昨晚有人在那跳樓了。”
“那人是我朋友。”風燭上前一步,揮拍將球擊了回去。
“好球。”孟于行依舊一副令人厭的模樣,“那你朋友運氣真不好,在鬼月的末尾都能丟了性命。”
“鬼月之末……”風燭壓下心中不快,不再分心于孟于行討人厭的神情,“言下之意你是說這案子是厲鬼作祟了?”
“我可沒這么說過,天同黨員是不信牛鬼蛇神的。”
“別扯東扯西了,我知道你沒入團沒入黨。”或許是因為趙非的死,風燭心中煩躁,不自覺地手上加力,將球重擊回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吧,我不想扯些廢話了,方紫涵的事你知道多少,能不能告訴我?”
“居然調查我,挺不錯的喲,騷年。”孟于行微微分神,沒接住這球,立了一會,突地笑道,“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說完中二的臺詞后,孟于行再次發球,但可以看出其心神已經沒有放在羽毛球上了:“首先告訴我,關于方紫涵的死,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事發前她因為男友出軌和男友分手了。”風燭搖了搖頭。他嚴格稱得上‘了解’的,就只有方紫涵墜樓而死這一點,別的內幕一概不知,而之前私信的樓主雖有說打算去調查方紫涵高中往事,卻也沒給風燭提供什么資料——當然,那位樓主后面有接到組織安排的正式任務,也不知是否有調查到什么信息。
“對普通人來說知道這點已經很不錯了。”孟于行嘲諷一笑,沒有絲毫掩藏之意,“但對想作死的人來說,只知道這點就沒腦子地亂闖,不僅不會有什么結果,還會波及旁人。所以說,你朋友是被你害死的喲,你這個loser。”
有一絲動氣,但風燭咬了咬牙,還是把氣咽了下去。孟于行說的沒錯,他確實沒有做好,以為異常肯定先沖著他去,略有懈怠,最后害得趙非丟掉了性命!
“謝謝你指出我的不足,不過現在還是請你告訴我,方紫涵的死,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孟于行用手抓住球,想了一會,總算稍有些正色地問到風燭,“倘若真有不干凈的東西,你還這么一根筋地往里鉆,是真想作死還是有法子解決它。”
風燭沉默,沒有回答。
看著孟于行玩味的笑容,風燭摸不準其心思,只隱約覺得孟于行在盤算著什么。
思索間,孟于行招手示意他過去,開口道:“不說也無妨,反正我也不關心你要怎么個作死法。”一邊說著,一邊露出奇怪的笑容,“在方紫涵身上,發生過一起事件,整個學校都只有少數人知道,連她的妹妹方紫瀟也不知道。”
“什么事情,連方紫瀟也不知?”走到孟于行身旁后,風燭好奇地接了一句。
“因為學校封鎖了消息,而方紫涵自個也死了心,并很快輕生,所以這事并沒有多少人知道。”聞言,孟于行微微揚頭,臉上劃過一絲嘲諷。
“那到底是什么事?”
“她死前幾天被王成‘侮辱’過。那王成是個不成器的富二代,雖然不成器,但出了這種事,家里還是會幫他壓下這事的。”
風燭反應了一會,明白了孟于行說的‘侮辱’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啞然。鄙棄之余,他也有些疑惑:方紫涵涉世未深,又一直是天之驕子,心理很脆弱是有可能,但脆弱到這個地步?
“王成早就抱有色心,只是以前方紫涵心氣高,不肯答應王成罷了。王成知道方紫涵因男友出軌而分手后,邪念一起,便趁方紫涵熬夜在實驗樓里做實驗時侮辱了她。”
孟于行還要開口,風燭突然插了一句:“你為什么知道得這么清楚,按你所說,這事沒多少人知道才對。”
“這不屬于我要告訴你的內容,你繼續聽著就是了。”
孟于行的笑容很古怪。風燭稍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沒放在心上了,就如他之前沒有回答孟于行的問題一樣,每個人都有秘密,不可能輕易就全盤托出的。
“王成之所以會知道這事,是因為方紫涵的好室友文婷通風報信……”頓了一下,孟于行繼續道,“或者說,是慫恿。”
慫恿?風燭感到一絲陰冷,聽說過女生之間關系復雜,表里不一很常見,但到這種地步,還是有點難以理解。
“男友背叛,室友出賣,王成侮辱,心理上與身體上的雙重打擊,徹底擊倒了方紫涵,使她最后選擇在禁地自殺。”孟于行止住了口,古怪笑著,讓風燭自個思索。
而風燭眼神一凝,沉聲問道:“照這么說來,文婷、王成、程欣的死都有理由解釋,可我朋友的死又該如何解釋,我們可跟方紫涵沒有關系。還有,你說接近方紫瀟會惹上麻煩,又是怎么回事?”
“我有說過王成他們三是被方紫涵害死的嗎?我只是單純地說出了方紫涵少有人知的經歷而已。”孟于行又浮起如同嘲笑的笑容,頓時令風燭無語凝噎。
“既然非方紫涵所為,那禁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風燭繼續追問,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禁地之異常,才是最為核心、最為關鍵的問題。畢竟,既然確認了禁地里沒有方紫涵的怨靈,那孟于行說的這些方紫涵往事,只能算是前情提要,卻并非任務破局的關鍵。
事實上,在昨天傍晚與方紫瀟一番交談后,雖然其中詳情還不太清楚,但風燭已經意識到雨城事件其實是由兩段劇情交織混雜而成。只是才剛把大致脈絡理清,還沒來得及向組織匯報,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就在風燭去圖書館找方紫瀟的同時,趙非遇到了襲擊。
第一次,風燭知道自己的心會如此之痛。
第一次,風燭深恨著自己的弱小與無力。
第一次,風燭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但風燭,仍然調節著自己的狀態,像個沒事人似的來找孟于行。
局面演變到現在,風燭心中明白,要么是孟于行有問題,要么是禁地之中真的有厲鬼兇靈,借著方紫涵的死開始復甦。
但是人與是鬼,完全是兩種相差極大的局面,也意味著完全迥異的應對方式。
他來找孟于行,最開始抱著的只是試探與周旋而已。
但出乎他的預料,孟于行竟非常好說話,和其令人生厭的性格完全不符。
“可能他也是怕我懷疑他,造成嚴重的誤會吧。”
如此想著,風燭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既然非方紫涵所為,那禁地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但前面都非常好說話的孟于行,卻收好球拍玩味地笑了笑,開始賣起了關子:“現在還不是時候,想知道的話,晚上十一點去十教找我,看你找不找得到我吧,找得到我,我就帶你去看一個東西。現在,我先回去繼續做實驗了。”
這家伙葫蘆里賣什么藥?
默默看著孟于行走遠,風燭承認,如果不是像在他面前這樣絲毫不掩飾其惡劣槽糕的性格,這家伙在普通人里面確實能有不錯的人氣。
不過,孟于行究竟要告訴他什么呢?
風燭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但究竟是什么,都只有等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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