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全錦賽的比賽全部結束了，省隊收獲頗豐。

　　男子單打雖說表現差強人意，但是周濯、雷瀚這對男雙組合一路闖進四強，著實帶給人不小驚喜。女子單打時里折桂。混雙高以恒、尚若水雙削組合也闖進正賽。不過最令人驚喜的當屬張瑤。她這次身兼單打、女雙、混雙、女團四項。雖然單打比賽被時里血虐，但是雙打比賽都闖進八強。尤其是團體賽事中，她和時里配合淘汰衛冕冠軍BJ隊闖進決賽，最終獲得了一枚寶貴的銀牌，創造了省隊女子團體項目的歷史。

　　省隊領導十分高興，特意安排了一次慶功宴。宴席上，省隊領導專門舉杯感謝張瑤，稱她有大將風范、大局意識，說這話時還特意看一眼旁邊的尹平沙、時里師徒。

　　很顯然，省隊領導是在影射時里比賽拒絕讓球的事兒。不明真相的隊員們只覺得領導講話愈發奇怪，倒也沒往深處想。唯一知道真相的尚若水也不敢多說什么。而尹平沙與時里師徒神色如常。反倒是費棟梁暗暗罵了一聲“官僚”。

　　宴會進行到一半，幾個教練和領導開始三三兩兩喝酒吹牛。隊員們排著隊去敬酒。

　　張瑤端著酒杯走到時里面前，“時里，我敬你！”

　　時里忙站起來與她碰杯，“恭喜啊，瑤姐。”

　　張瑤說：“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飯店旁邊是一個小公園，此刻倒是沒什么人在。張瑤與時里并排走在鵝卵石小路上。晚風輕拂，一時間竟有些微醺。

　　張瑤開口說：“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并肩作戰了。”

　　時里輕聲勸道：“不會的。你這次表現很好，一定可以進國家隊的。”

　　張瑤苦笑：“可我進去了又能怎樣呢？打法非主流，進國家隊也不過是模仿國外對手的陪練罷了。”

　　“大家都是從陪練做起。你底子好，又肯努力，一定會有出頭之日的。”

　　“嗐，這話你自己也不信吧？”

　　時里的確不大相信。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國家隊的唯一目的變成了在國際賽場大包大攬，培養重心朝著所謂的主流打法大幅度傾斜，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己桌球王國的形象。也不是說特殊打法真的就被拋棄。在某種程度上，特殊打法的選手更容易進入國家隊。但是能真正站在金字塔尖上被當做主力選手培養的少之又少。他們更多的是當做磨煉主力的試金石，而非沖鋒陷陣攻城略地的將士。這的確不公平，可個人的委屈在國家榮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張瑤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接著說：“我其實很嫉妒你。你來省隊之前，我是教練重點培養的對象，新隊員中的翹楚。我能感到你那個時候心思并不全然在乒乓球上，可我不是呀，我多么努力呀。然后就是全錦賽，兩次，你踩著我往前走。上一次你在資格賽贏了我，進入國家隊。這一次你又贏了我，拿了冠軍。要說不怨恨你，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僅此而已了。”

　　時里靜靜聽著張瑤的內心剖白，沒有說話。

　　“但我其實也很感謝你。你就像一把尺子，讓我知道自己的差距有多大。對了，還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那天比賽我不是氣你，我是氣我自己。”

　　時里握住張瑤伸過來的手，笑著說：“得了，握手也補上了，還有什么大不了的。”

　　張瑤笑道：“你一貫是最好說話的。”

　　“我拿你當朋友，”時里突然說，“真的。我剛來省隊的時候年紀小，人也內向，你是唯一讓我有親近感的人。”

　　月色微涼，兩個人沉默許久，似乎是在哀嘆過去的時光。

　　“你說你不想進國家隊，是有什么打算嗎？”

　　張瑤嘆了口氣，“我現在有兩條路：要么去國家隊當陪練，要么去日本打聯賽。但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參加世界比賽，拿世界冠軍！來這兒之前，孫怡指導找過我，希望我能代表新加坡比賽。”

　　“你答應了？”

　　“我說我要考慮一下。這次全錦賽是我給自己的最后一次機會，如果能證明自己就留下來。但結果一如既往地打擊了我，不過也給了我信心。你說，我和青木麻由子誰的顆粒打得好？那為什么她能拿冠軍呢？我只是缺少機會罷了。”

　　時里很理解她的苦楚。其實若是在國內有出頭之日，誰又想要背井離鄉去國外打球？那些在海外征戰的國手們，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個中滋味無人知曉。

　　“路都是自己選的。那我就祝你馬到成功！”

　　“再次相見就是對手了，到時候我一定拼盡全力去戰勝你的！”

　　“行，我等著你！”

　　幾年后，張瑤代表新加坡出戰世乒賽。其特殊的顆粒打法著實給國乒帶來了不小的挑戰，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在尹平沙建議下，省隊晚離開南通了一天。他們借用當地訓練館來了一場小規模練兵。主要是國家隊的時里、雷瀚還有這次表現不錯的張瑤、周濯幾個人給隊友們分享經驗。

　　苗纓幾個人圍著時里討教對付顆粒選手的經驗。張瑤好脾氣的一次次當做陪練給小隊員們做試驗。

　　分別在即，隊員們都去大門口送時里、雷瀚。他倆要搭乘下午的飛機直接回BJ集訓。

　　苗纓說：“時里姐，我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呀？”

　　時里很喜歡這個勤勉又聰慧的小妹妹。她摸摸苗纓的腦袋，說：“你好好表現，我希望很快能在國家隊見到你。”

　　張瑤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這群小尾巴有多磨人了。”

　　周濯用肘部撞了一下雷瀚的胳膊，說：“你雙打挺有一套的。”

　　能從周濯嘴里聽到贊賞的話真是難得。雷瀚故作高冷地說：“也就發揮了五成吧！”

　　周濯十分不滿他這種臭屁的表現，“哼”了一聲，說：“下次還合作？”

　　雷瀚說：“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我答應了！”

　　周濯翻了個白眼。

　　雷瀚向他伸出手，“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周濯也把手伸過去，“只要你不打我們家苗苗的主意。”

　　“嘿，公平競爭啊！”

　　“行，公平競爭！”

　　兩個人會心一笑，雙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