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個寧為玉碎的性子。”

　　皇帝手上一松，手上的劍落在地上，‘哐當’一聲，清脆悅耳。

　　嚇得柳貞伏在地上，背上生起寒津津的冷汗，不知道這一關是否過了。

　　兩世為人，她對于皇帝的印象很模糊，只知道殺伐果決心狠手辣，今日她觸怒龍顏，這一關大概是過不去了。

　　謝兆見皇帝離開，忙過去抱住地上的她，發現她脖子處有道刺眼的紅痕，她手心發涼，額頭冷汗如冬日里剛化凍的水，神色游離在外，不知春秋。

　　他心下一酸，輕輕喊著他的名字：“阿貞。”

　　許久不見她回答，他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動，柳貞覺得煩，伸出手打斷下，虛弱道：“我沒事。”

　　“那叫你怎么不說話？”

　　“想阿娘了。”

　　柳貞覺得渾身無力，頭無力癱倒在他腿上，謝兆伸出手掌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如同哄小孩子睡覺那般。

　　周娘子進來，正要問陛下離開時怎么臉色不對，但見床前這副春色，自覺后退出去，輕輕掩上殿門。

　　殿內綠釉狻猊香爐青煙裊裊直上，熏得殿內如夢似幻。

　　謝兆感受她漸漸恢復平靜，悵然道：“你太魯莽了。”

　　下午柳貞跟他說她有辦法，沒想到竟是這么一個辦法。

　　六年前皇帝為了維持他們兄弟間消失殆盡的情誼，責打她十仗。六年后，難保皇帝不會以同樣的緣由，再次懲罰她。

　　其實他計劃父皇來看他時，希望自己虛弱的身體能夠得到父親垂愛，哪怕是假的，這樣他央求父皇把柳貞給她。

　　“魯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柳貞有一種深刻的無力感。

　　這個無力感不是對自己，而是對謝兆。

　　跟謝兆的接觸中，她覺得謝兆比太子和齊王更懂帝王術，但帝王術用過了頭，總要失去點什么。

　　比如謝兆用在陛下身上，難免不會被陛下鄙夷，失去陛下對其耐心。

　　上次這么對陛下用帝王術的，還是靈太子，以為可以一直跟陛下在桌子上談判角力，誰知陛下竟一下子掀翻桌子。

　　不管是她還是謝兆，內心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陛下更喜歡有什么就說什么的齊王。

　　……

　　甘露殿

　　皇帝玩弄弓弦，瞥見一旁低頭笑的齊安泰，佯裝生氣罵他道：“你是覺得朕老了，拉不動弓了。”

　　“陛下這弓重于四海，拉的時候自然要萬分小心。”齊安泰掩面笑道。

　　表面上看皇帝從承華殿出來時臉色鐵青，可是回到甘露殿，陛下幾欲拉弓射箭，想要找回年輕時的威風凜凜。

　　說明陛下跟五大王和柳貞談的很愉快。

　　皇帝道：“油嘴滑舌。去給朕辦件事。張巧娘今年多大？”

　　“張司籍十歲入宮，迄今為止有十年了。”齊安泰道。

　　皇帝沉吟片刻，道：“她在朕案前做了許多年，做事倒也勤勉，給她份賞賜讓她回鄉，好讓她父母家人許戶人家。”

　　“諾。”

　　齊安泰知道張司籍明知趙王生病，有人試探皇帝心意找到她，她讓大家按兵不動，最后導致趙王生病期間，只有齊王過去‘探望’。

　　御前六年，魯鈍至此，難怪陛下要把她趕出去。

　　“那讓柳姑娘頂上來？”齊安泰試探問道。

　　見皇帝不語，齊安泰自顧自道：“柳姑娘八歲起在弘文館陪皇子公主讀書，課業乃國子監祭酒江道中教授，

　　據說她極擅書法，飛白寫得那叫一個筆力遒勁，好幾次江祭酒以為是男子所寫。”

　　“就屬你滑頭。”皇帝哈哈大笑，“讓趙王每日伴駕，朕要親自教導教導這個怯懦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