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看向躺椅上的少年,朝夕相處的一個多月來,她對他的了解也已不淺。少年俊美的外表下,卻是一顆玩世不恭的心。自幼父母雙亡,僅僅留下了冰冷的遺產,足以令少年就這樣收租度過余生,而他好似也并不難受,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日子。
正如街坊們的評價,少年每天不務正業,最大的樂趣好似就是在躺椅上睡覺或是發呆,從不見他干過什么他人眼中的正經事。但又或許是因為少年如此性格,也少了許多煩惱,他不為身世發愁,不為前途擔憂,不為過去所困,就這樣平淡而又無趣的度過這一生,又何嘗不是一件令人艷羨的事呢?
念及此處,姜墨不禁想到看似同為父母雙亡的兩人,實際卻是兩條不同路上的人。她終究是修行者,而修行者的世界,不會在意你如今是否還有修為,入了江湖,恐難再出。這平靜的生活,終究與她無緣,而她,也不能因為自己擾亂這平靜的街。
終歸,她是要離開的。
終歸,她不屬于這里。
但是,再最后看一眼這條街,這座城,這位少年,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吧?對嗎?
······
姜墨想了想,轉身回房,背了那柄造成她所有悲傷源頭的劍,用粗布條裹在背上,寬大的劍身壓在少女肩頭,形成一種反差的美。
“走吧。”姜墨來到余年身前。
“現在就走嗎?”余年有些驚詫于姜墨的雷厲風行。
“嗯。”
“不再收拾一下了?”
“不了,等會我直接出城。”她來時是一人一劍,走時也理應是一人一劍,不帶來,不帶走。
“好吧,”余年無奈起身,“那你等我一下,我前些天借了本書,今天剛好是還書的日子,我去還完就走。”
“好。”
······
少年走后,姜墨看著回復寧靜的小院,看著她一直住著的偏屋,她從未踏足過的主屋,與兩人最常待的小院。
說不上告別,但也有些觸景生情的奇怪情緒在心中涌起。
搖搖頭,將這些奇怪的感覺驅逐出去,她望著屋檐的瓦片發呆,好讓自己心靜一些。
······
“走吧?”
一刻鐘后,余年回了院子。只見姜墨保持著剛剛走時的姿勢,腰桿挺直,背著粗布包裹的長條狀物,看著屋檐的瓦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聽到余年的聲音,姜墨這才回過神來,走向余年這邊。
“嗯,走吧。”
跟在余年身后,姜墨默默看著他鎖好院門,熟悉的院中一切漸漸消失在她眼前,只剩一扇冰冷的院門占據了一切。
兩人穿過街道,走向城內。
余年一一向路過的鄰里打著招呼,姜墨則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如往常。
······
“不是都說了不要在我的店里使用靈氣了嗎?”
“哎呀,下次一定。”
柳鹿年望著突然出現在店里的何元卜,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什么事?”
“也沒什么倒是,”何元卜一點沒客氣,跳上凳子,“東家他們今天去城里了嗎?”
“嗯。”
“那么,今天動手?”
“嗯。”
“都安排好了?”
“嗯。”
“做的不錯嘛!”
何元卜想伸手拍一拍柳鹿年的肩膀,看到對方的眼神,又訕訕縮回了手。
挪了挪身子,何元卜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所以,咱們終于要出世了嗎?”
“嗯。”
“啊~終于,終于!終于能出去玩了!”何元卜高舉雙手,就像個得到了喜歡玩具的孩子。
柳鹿年淡淡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就不期待嗎?這么多年了,外面肯定很好玩。”
“不。”
“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
“不期待。”
“。。。。。。”
何元卜和柳鹿年對視著,兩兩無言。
良久,柳鹿年才合上手中書籍,夾好書簽,繼續說道,
“沒有那么簡單,你可知道那女孩和那把劍的來歷?”
“姜家和...白虎?”
“嗯。敢打白虎的主意,而且敢大張旗鼓直接滅族,背后肯定不止一位大能,說不定...”
“說不定?”
“說不定,還有那十人的身影。”
......
又是兩兩無言,和那十人有關的,必不會有小事,也不會是簡單事。
“所以...你怕了?”
“沒有。”柳鹿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只是...很好奇,那些宗門遇到我們,遇到東家,會是什么表情。”
他抿了一口茶水,看向窗外的天空,嘴角不自覺地劃起一份弧度。
“嘿嘿,我就說,你怎么可能會怕?”
笑到一半,何元卜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那你為什么說不期待?!”
“不期待和你一起罷了。”
“!”
“柳鹿年!你不要太過分!”
“給我也倒杯茶!”
......
“你不說話什么意思!!!”
聲音在店內盤旋許久,卻沒有絲毫傳出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