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亭縣城西，同樣坐落著一處雄偉的建筑群，氣度布局不輸城東的趙家。
東趙西賈。
作為竹亭縣中的兩大標志性豪強。
賈家。
獨立的木制樓閣中，紅、黑色的強烈對比為主題基調。
在此基調上，再敷陳五彩，艷麗、繽紛、斑斕，心靈的震懾與感官的享受奇特地融為一體。
楚人鐘愛紅色，紅色為火的顏色，象征南方，是生命之色。
黑色則表示北方，紅黑二色有陰陽調和之意。
閣樓閨房中，香爐升起裊裊白霧，空氣中彌漫著清香。
“小姐~”俏麗的侍女低頭恭候。
一名美艷女子推開房門，嘴角含笑，走了出來。
她有著如柳般的秀眉，身材纖細，蠻腰贏弱，顯得楚楚動人，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盤成發髻，其余垂在頸邊，更襯那白質修長的玉頸。
來人是賈家大小姐，也是賈家目前年青一代的話事人，賈柚。
此刻，賈柚面色潮紅，嘴角掛著滿足的微笑，經脈中的內力波動讓他欣喜不已。
她此次閉關，已經成功突破到先天了。
恭敬立在一旁的貼身侍女，見狀立刻遞上手帕，眼角含笑：“小姐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就突破了先天境，別說這竹亭縣，就算是在楚國也算是鳳毛麟角了。”
賈柚臉上顯露得意的笑容，隨即眉宇間又有些黯然。
她一介女兒身，在族中天賦出眾又如何，不能出仕為官，總歸是要嫁人的。
念及此，賈柚接過手帕，搖頭嘆息：“楚國地跨千里，有天賦者不可勝數，我此次能突破先天，也多虧感悟了族中的至尊石壁。”
賈柚很有自知之明。
以她的天賦，在竹亭縣中無人可比，在楚國卻是不夠看。
二十多年前，賈家的已故先祖，伐蜀之戰中立下了潑天戰功，才得以換取了白露和冬至兩門強大功法。
賈家子弟因此能屹立不倒，繁榮昌盛至今。
可是白露和冬至兩門功法，不需要極強天賦的制式功法罷了，上限不高。
真正的世家大族可看不上。
別的不說，當年賈家先祖見識老令尹的武道后，而親自刻下的四門壁畫，就讓他們賈家受益無窮，成為了家族最高參悟機密。
賈柚參悟老令尹的一招半式就能突破先天，那么老令尹族中的衛氏子弟又該有多強？
“近來可有大事？”賈柚百無聊賴道。
貼身侍女近來也不敢放松。
她知道賈家最有手段、最有權力的不是那些爭奪少主的少爺，而是眼前這位賈家大小姐。
侍女想了想，表情歡快道：“還真發生了不少事呢，趙佳死了，還被人暴尸三日了。”
趙佳死了？
賈柚眉毛一挑，頗為意外，眼中瞬間來了興趣。
她名義上的夫婿死去，可她沒有半點悲傷，甚至是有些想笑。
她還在煩躁不久后就要嫁給這位酒囊飯袋，誰承想這廢物居然死了？
不過，那家伙平日無法無法，居然被人暴尸三日，可謂是狠狠羞辱了趙家，誰敢如此做？
“將來龍去脈講清楚~”
侍女如實講述，此事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街頭小巷議論紛紛。
“那天……”
賈柚眼中的異彩連連，臉上始終是不可思議之色。
以她的見識，自然看出了的‘欲擒故縱’的真相。
“衛書？”賈柚喃喃自語著，表情分外興奮。
當街擒拿、擊破縣衙、壓服趙家、斬首立威……
賈柚覺得衛書從見到趙家少主的那一刻起，就在布局一切了。
不過，賈柚卻從此事中，看到了屬于賈家的機會。
“小姐，這是城外傳來的消息……”
貼身侍女將一份布帛和收集的情報迅速交給賈柚，后者迅速掃視著。
“這些貪得無厭的匪寇，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搶到了縣公的身上，還想要我們賈家出手？”賈柚面露嘲諷。
“城外那邊如何交代？”侍女略有擔憂。
在賈家的少主還未選出，家主閉關的情況下，整個賈家都是由頗受族中長者喜愛的大小姐說了算。
但是，族中對賈柚獨攬大權而不滿的人也有不少，只是很難抓住大小姐的把柄。
“主人何必去管狗的意見呢？”
賈柚俏臉微冷，這些匪寇不過是他們賈家的一條狗，處理一些上不了臺面的事情而已。
至于族中不開眼的敢來挑釁，那她也不會客氣。
“這位縣公的消息還有哪些？”賈柚更為關注新任縣公的情報。
此人手段高超，善于謀劃，行事果決，很符合賈柚的胃口。
她甚至有種天生一對的錯覺。
當然，此人是個可以利用的好對象。
“這位縣公近兩日閉門不出，卻在城內收購珍貴的草藥，同時召集鄉、州、社、里之長，以及縣中豪強去縣衙赴會，趙家將親自向縣公致歉……”侍女一五一十的述說道。
赴會？
賈柚眼中閃爍著精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好久沒有出門了，準備準備，我代表賈家去赴會……”
……
竹亭縣衙，后堂之中。
虞青在庭院中練拳，揮汗如雨也不改顏色。
商魚膚白如新剝鮮菱，雙眉修長，眉目間隱然有一股靈動的清氣。
她穿著一身紅黑相間的女式華服，靠在一處奇秀幽趣、似真非真的假山旁，宛若山之精靈，美麗而神秘。
一雙玉足放入水中，不時拍出浪花，手中捧著魚食，逗弄著水中成群結隊的金魚，樂此不疲，時時發出一陣笑聲和戲水聲。
不遠處的亭中，衛書身著黑紅相間的官服，同樣捧著一份竹簡，表情陰沉。
通過兩天的閱讀，他已經了解了竹亭縣的大致情況：
竹亭縣中，豪強以不到一成的人口，占據了七成的良田，六成鹽礦，八成商鋪……
這一切，都可以溯源到二十年前的楚國討伐巴蜀之戰。
此戰，楚國不僅僅使巴蜀兩國朝貢，而且占據了巴蜀兩國重要的產鹽之地，冶煉之地……
如果只看這些表象的勝利，只看豪強大族的生活，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
可是站在販夫走卒的立場上稍微想想。
豪強在農耕時代占據了七成的土地，這必然將導致大量自耕農、半自耕農的破產，淪為‘農奴’般的佃戶……
每年的賦稅中，豪強只占了一成，那么剩下的九成是大風刮來的嗎？
“田是他們的多，礦是他們家的，賦稅是一個子都不交，私兵竟然比縣衙還要多！”
衛書越看越生氣，卻還是強迫自己看下去。
不久后，他徹底關上竹簡，他只從這些竹簡上看出了兩個字：吃人。
前幾任縣尹到底在干什么？
“縣公，赴會的時間到了。”縣衙中的小吏，見衛書閱讀完畢，小心提醒著。
神色中滿是佩服，前任縣公一年也看不了上百卷竹簡，可這位縣公竟然兩三天就給讀完了。
“嗯。”
衛書放下竹簡，下意識看了看正在赤腳拍水，跟魚群嬉戲的商魚，陽光下明晃晃的笑容，巧笑倩兮。
略施粉黛，身著黑紅相間的華服，可在絕美容光映照之下，再燦爛的錦緞也已顯得黯然無色。
實話實說，商魚無論是何種裝扮，其實都很戳衛書的喜好，他的心情不由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