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
(一)
如果以三十六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在大街上奔跑,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嗎?
會撞到人…
如果有個人正巧從咖啡店里出來,手里提著一杯打包好的咖啡,還有一塊被紙盒精巧包裝好的奶油面包,正好在街角迎面碰上了那位正在奔跑的少女,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嗎?
咖啡會灑出來,奶油面包會跌落在地上,因?yàn)槭е貭顟B(tài)下的重力加速度,它會在紙盒里摔得稀爛導(dǎo)致雖然沒有沾染地面的灰塵但仍舊無法吃下去因?yàn)槟逃驼吃诤斜谏系教幎际亲屓穗y以下嘴。
“對…對不起!”
面前這個女孩大聲地道著歉,并以一種特別夸張的角度鞠著躬,讓人驚詫于這位少女的腰部這么柔韌是不是練過舞蹈。
“沒關(guān)系吧…倒是你的裙子…”
女孩穿著一襲潔白紗裙,咖啡灑在她的身上異常顯眼。
“不…不礙事的…”
女孩依舊喘著粗氣,微圓的臉蛋因?yàn)檠獨(dú)馍嫌孔兊镁p紅,平坦的胸部肉眼可見地上下劇烈起伏著。
“我上班要遲到了…所以…趕不上了…才跑這么快的,今天的考勤…很重要…所以不能…不能…遲到!”女孩大喘氣地解釋。
我大致聽懂了女孩的意思,她急著趕去上班所以才跑這么快,我瞥了一眼她穿的圓頭小高跟的紅色皮鞋,依稀有幾滴不太守規(guī)矩的咖啡落在她的皮鞋上,我很好奇她怎么穿著高跟鞋跑的這么快的。
這里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的這家“M記”茶餐廳是我平時經(jīng)常光顧的早餐店,這家店的蛋撻尤其酥脆,咬破酥殼可以吮吸如果凍般甜美的內(nèi)瓤。
今天我是受人所托,沒有點(diǎn)蛋撻,幫人帶上一杯卡布奇諾和奶油面包,因?yàn)槟侨瞬幌矚g吃蛋撻。
那人是我的同事,經(jīng)常看見我拿著他家的外賣當(dāng)早飯吃,所以今天叫我?guī)兔弦环萃赓u。
“多少錢…我賠給你好不好,但是我真的很急。”
她不經(jīng)意間看了一眼路口對面正對著的紅綠燈,上面顯示著紅燈,正從三十秒開始倒數(shù),她已經(jīng)錯過了一個綠燈了,看來之前這么急就是想趕上這個綠燈,但是由于撞到了我,向我解釋而錯過了,現(xiàn)在這是第二個紅燈。
“沒事,你快去上班吧,這點(diǎn)東西不值什么錢。”
面對這樣一位冒冒失失,又態(tài)度端正的少女,我心里是沒有任何怨氣的,只是可惜了那個奶油面包,面包上裱著一朵紫荊花,那是店里今天早上做好的最后一個奶油面包。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綠燈時間到了,只有十八秒,女孩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留下的只剩話音未落的好人二字。
不知不覺被人發(fā)了好人卡了啊。
我這樣想到。
隨即看著她充滿活力的背影,不自覺地笑了笑。
…
(二)
“江海!”
楊櫻略帶惱怒地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不是叫你幫我?guī)羌业甑哪逃兔姘矗吭趺醋兂闪说皳椤!?p> 她一口喝著咖啡一口吃著蛋撻,話里雖然有著百般不情愿,但是依舊遮掩不住她吃蛋撻的速度,她的臉頰鼓地像一只呱呱叫地青蛙。
我很好奇楊櫻早餐的品味,一大早喜歡喝咖啡加油膩的奶油面包,將奶油面包替換成了她昨天十分不情愿吃的蛋撻,她依舊吃的津津有味。
我抱歉地看著她,然后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天睡過頭了,奶油面包賣完了,明天我再幫你帶好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不想對楊櫻說起那個女孩。
“行了,今天就饒了你。”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大口咖啡,滿意地說道。
“其實(shí),蛋撻配奶茶才好喝,而且必須是冰奶茶和熱蛋撻。”
我整理著昨天的報(bào)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楊櫻聊著,楊櫻她坐在我對面,我們之間只隔了兩個電腦屏幕和一層薄薄的塑料板。
“得了吧,一會熱的一會冷的,吃了不得拉稀才怪。”
楊櫻對我甩了一個白眼。
“蛋撻要吃熱的,因?yàn)橹挥袆偝鰻t的蛋撻的酥皮夠脆,內(nèi)瓤夠嫩。但是熱的蛋撻燙嘴,所以需要喝冰奶茶降溫,這才是人間至味。”
我對她解釋道。
“然后拉的稀也是人間至稀。”楊櫻笑著說道,“嘟嘟嘟嘟,你就是噴射戰(zhàn)士!”
她和我是大學(xué)同學(xué),然后同一年進(jìn)入這家公司,關(guān)系宛如至交好友,什么玩笑都開。不過一般都是她什么都說,而我在她說出那些令我無語的話后,選擇無視她。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楊櫻的笑臉,想起了那個臉圓如鵝蛋,臉色緋紅得像涂了胭脂一樣的冒失少女,突然覺得如果她笑起來的話,一定會很可愛。
(三)
每日的工作在無限遐想的摸魚中度過,今天不止一次想起了那個冒失的女孩,我很刻意地不去想她,但是越是刻意,就越是抑制不住地想到她。
如果明天再碰上她的話,我會怎么辦呢?
楊櫻曾說,稱贊女孩子一定不要夸她的臉長的好看。
我問她,那應(yīng)該夸什么好?
她高興地伸出她的手指對著我,胳膊放在桌子上,正好可以讓我看見她今天新?lián)Q的美甲。
“你應(yīng)該多夸一些女孩子身上的細(xì)節(jié),比如今天穿的衣服啦,鞋子啦,新涂的口紅啦,新?lián)Q的耳環(huán)呀,還有新?lián)Q的美甲呀!”
楊櫻這么說道。
我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出冒失女孩的今天衣著,很素凈的白色紗裙,腰上有一根帶著鏤空花紋的帶子,似乎是用來束腰的,然后就沒有其他出奇的地方了。
口紅呢?
沒注意看…
耳環(huán)呢?
是星星狀鑲著水鉆的耳釘。
美甲呢?
沒有看見…
那有什么可以值得稱贊的地方么?
如果明天再遇見她的話。
虎牙!
她說話的時候會露出虎牙,如果笑起來再有梨渦的話,簡直完美。
我想到了怎么夸贊她。
并且自以為很浪漫。
第二天。
七點(diǎn)四十六分,也是昨天遇見她的日子。
我今天依舊端著咖啡和奶油面包,七點(diǎn)十五在店里吃完一杯冰的絲襪奶茶和四個蛋撻,看著手表上的時間,七點(diǎn)三十出門。
等了十六分鐘,沒有遇見她。
早上這條街的車流量很多,行人也很多,我集中著注意力看著路上的行人,尤其是身穿白色紗裙的年輕女孩,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七點(diǎn)四十七分十二秒,正好又是十八秒的綠燈,我走過斑馬線。
八點(diǎn)零三分,我來到了公司寫字樓下的大門入口,有車按著喇叭,我還以為是我擋著別人的路了,于是避讓。
車很快向前,楊櫻坐在主駕駛上,搖下車窗,對我說道:“你發(fā)情癌啊老兄。”
“嗯?”
我不懂她話里的意思,她把車開的很慢,與我行走的速度相當(dāng)。
“今天怎么這么沒精打采的,是不是在發(fā)情癌啊?”
楊櫻嬌笑著說道。
“有么?”
我疑惑地摸摸下巴,“哪里無精打采了?”
“你叫人看看你的背影就知道了,很像一條狗哎!”
楊櫻樂此不疲地開著我的玩笑。
不過這一點(diǎn)她猜對了,我確實(shí)興致不怎么高。
“今天幫你帶的早餐。”
我將紙袋子遞給主駕駛上的楊櫻。
“知道了,知道了,你幫我拿上去,我還要去停車。”
真搞不懂我是不是前世欠她的,使喚著我壓根就不帶含糊的。
楊櫻駕駛著她的紅色雪佛蘭揚(yáng)長而去。
…
“果然還是新鮮出爐的奶油面包好吃。”
楊櫻依舊惡劣地對待著她的腮幫子,不明白為什么這樣她還能保持著她的瓜子臉。
“那家店里的奶油是牛油,吃多了容易長胖。”
我對她說道。
“我才不管胖不胖,吃舒服了最重要。”
“胖的女人沒人要。”
“那你要不要?”
楊櫻眨巴著眼睛,望著我。
“你眼屎沒搽干凈。”
我對她說道。
眨巴眨巴眼睛,把藏在眼角深處的眼屎給晃出來了。
“哎呀,你好煩!”
楊櫻立馬抽出一張紙巾擦拭眼角。
“以后就算吃胖了也不嫁給你!”
“那我也沒說我想要。”
“…哼!”
她無言以對,這場言語間的戰(zhàn)斗由我宣告勝利。
第三天,七點(diǎn)三十離開“M記”,一直等到七點(diǎn)四十七分,無果。
第四天,今天的蛋撻還沒出爐,老板說老家的雞蛋還沒到,于是就改吃了菠蘿油,一樣七點(diǎn)三十離開店門,一直等到七點(diǎn)四十八分,還是沒有遇見她。
…
…
…
每天,我都會延長一分鐘去等她,也就是多一個紅綠燈輪回的時間。
直到有一天我遲到了。
我開始反思是不是應(yīng)該提前走一分鐘而不是往下延一分鐘,畢竟人家又不會天天遲到,我好像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qū)。
哦,對了,在我遲到那天,楊櫻也遲到了。
(四)
我很想再見到她一面。
沒有特別的理由。
有人會說,你喜歡上人家了吧?你愛上人家了吧?
坦白的來說,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
世人總是將愛情描摹地接近神圣,無數(shù)的故事與詩歌頌唱著它,人們不知疲倦地苦苦追尋,希望在茫茫人海中遇見自己的另一半。
恕我直言,你連四選一的選擇題都能做錯,憑什么希望在上億的人海里尋見自己的真愛。
在我看來,喜歡就是對遇見的那個人產(chǎn)生了荷爾蒙,分泌了多巴胺,讓你心情愉悅,并且會對對方的肉體產(chǎn)生興趣。
而愛情就是雙方同時分泌了多巴胺,并且一直會對對方的肉體產(chǎn)生興趣,然后逐漸走進(jìn)對方的生活,并且產(chǎn)生了對對方習(xí)以為常的依賴感。
像信賴的家人一樣。
這么看來,我好像是有點(diǎn)喜歡上她了。
為什么會唯獨(dú)喜歡上她呢?
我苦思不得其解。
也許再見到她,我會得到答案吧。
我還是想再看到她。
…
某一天下午,公司罕見地按時允許我們下了班,所有同事都熱情地歡呼,然后迫不及待地呼朋引伴,想一起去某個地方吃個飯,唱個歌啥的。
“走啊,一起去玩會兒。”
楊櫻拽著我的胳膊,叫我一同去大樓不遠(yuǎn)處的KTV唱歌,同行的男女我不是很熟,于是拒絕了。
“我不去。”
“走嘛,你回家又沒有事。”
“明天的策劃方案要交初稿了,我得回去整理一下。”
“整理文件需要多少時間,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楊櫻依舊不放手,“走嘛,走嘛。”
“算了,你們?nèi)グ桑娴瞄_心!”
我將楊櫻的胳膊掰開,然后逃似的離開了公司。
我租的房子離公司步行只需要三十多分鐘,所以離開了公司后,我不急不慢地邊走邊思考一會我該吃啥。
一直以來,我會對緣分嗤之以鼻,所謂的緣分,不過是一些發(fā)生了幸存者偏差的小概率事件罷了。
有緣千里來相會,也許是今天雙方的機(jī)票都打折,所以正好碰上去同一個地方了而已。
但是今天,我得感謝緣分,很幸運(yùn)的我遇見了她。
沿著人行橫道走著,高樓慢慢消失不見,就像進(jìn)入了另外的世界,這里充滿了生活的氣息,繁華偶爾可見,但是更多的還是人的味道。
路邊是一片不高的圍墻,將小區(qū)和馬路分割開來,那個女孩正在墻邊,提著漿糊桶,胳膊上卷著一堆A4紙,A4紙上印著某人的頭像,以及幾行文字。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T恤和藍(lán)色牛仔熱褲,緩緩向我走來,但是沒有看我,她的注意力全在她張貼的紙張上,那是一個尋人啟事。
她的腰部柔軟且有力量,彎腰將漿糊涂在紙張上,然后起身,將紙張貼在紅色的磚墻上。彎腰起身的樣子,像汲水的天鵝舒展修長的頸項(xiàng)。
貼完之后,她端詳著尋人啟事有沒有貼歪,再伸頭看向之前貼著的告示,似乎是在看告示之間的距離是不是隔的一樣遠(yuǎn)。
大概我也是強(qiáng)迫癥的緣故,看著這個樣子的她,我再次怦然心動,同類相吸吧,大概是。
她繼續(xù)往前走著,準(zhǔn)備貼下一張尋人啟事,我也往前走著,她看見了我,這次沒有撞到我的身上,不然這次遭殃的可能就是我的襯衫。
“啊,是你!”
她笑著給我打招呼。
她的眼睛彎如月牙,果然露出好看的虎牙和淺淺的梨渦,梨渦只有一個,在她的左臉。
“又遇見你了,上次沒有遲到吧?”
我也笑著和她打招呼,為了避免表現(xiàn)出太過熱切的樣子,我故作矜持。
“還是遲到了,那天真不好意思!”
她笑著說道,言語之間沒有任何沮喪。
“你在干什么?”
我看清了尋人啟事上的人像和文字——姜浩和他的生平簡介,似乎在最近某天失蹤了。
但是成年人失蹤的可能性很低吧,而且這個姜浩還是大陸人,說不定回大陸了也說不定。
“我男朋友最近不見了,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找一下他。”
“你們之前有什么矛盾么?還是突然不辭而別。”
聽到她有男朋友的消息,我心中瞬間一窒,心臟像被人狠狠一握。
不愿意放棄,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挽救一下,就像她現(xiàn)在張貼的尋人啟事一樣。
“他消失之前和我吵了一架,之后就尋不到他人了。”
“有沒有報(bào)警?”
她搖了搖頭,眼簾垂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睫毛。
“為什么不報(bào)警?”
我繼續(xù)追問,突然感覺自己沒有什么義務(wù)干涉別人,但是自覺告訴我也許這就是轉(zhuǎn)機(jī)。
她沉默著,不再說話,繼續(xù)張貼著尋人啟事。
確實(shí),我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又不是警察,人家憑什么告訴我她的私事。
“我來幫你吧,兩個人貼總比一個人貼的快。”
她抬頭看著我,足足好幾秒的時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漿糊桶里再拿出一把刷子,遞給了我。
“謝謝。”
她說道。
“不用,我叫江海,你叫什么名字?”
我笑了笑,對她說道。
“柳雪。”
她的聲音在我提問那個問題之后變得小了一些,不似之前的元?dú)馐恪?p> “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
我在心里默念。
刷著貼著,手里的尋人啟事還剩小半,我們之間也逐漸熟絡(luò)起來。
我對她說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用上了楊櫻教我的,用細(xì)節(jié)稱贊女生。
“是嗎?很普通的柑橘味香水啦。”
我搖了搖頭,不是香水的味道,是洗發(fā)露的味道。
那天她跑的很急,也許是頭皮溫度過高,洗發(fā)露的香味蓋過了淡淡的香水味,讓我記憶猶新。
今天也是,汗液逐漸打濕她的發(fā)梢,于是香波的味道變得清晰起來。
“喂,你們在干嘛!”
一個身穿巡邏服的警察看見我們正在貼尋人啟事,連忙喝道。
“糟了,快跑。”
柳雪看到了巡邏隊(duì)員,立馬開溜。
“哎,漿糊桶。”
我提著漿糊桶跟了上來。
“那種東西別管啦。”
她沖我說道。
然后提過我手里的漿糊桶,將夾在胳肢窩里的尋人啟事全部放進(jìn)漿糊桶里,隨即甩進(jìn)了路邊的垃圾桶。
“跑路要緊,要不然得把之前貼的清理干凈還得接受教育。”
她拉著我的手,開始飛奔。
我們迎著夕陽,在落日余暉的照耀下,沿著馬路奔跑。
…
(五)
“哈…哈…哈…”
我不善于奔跑,準(zhǔn)確的來說,我不善于任何運(yùn)動,跑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算我超常發(fā)揮了。柳雪很厲害,如果不是照顧我的速度,她能跑的更快。
跑久了的呼吸十分費(fèi)力,像在吸灼熱的水蒸氣一樣。
我們喘著粗氣,看著對方的狼狽樣子,相視一笑,慶祝我們甩掉了趕來的警察。
“我家就在上面,要不要進(jìn)去坐一坐。”
柳雪指著那棟老舊的居民樓,對我說道。
這附近幾乎都是這種建筑,身處其間仿佛在迷宮一樣。
“好啊。”
我笑著說道,心里肯定是一萬個樂意。
住在這里的人很多,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有孩子嘻戲其間,不斷從我們身邊穿插而過。
柳雪家樓層不高,二樓左拐就到,進(jìn)了她家,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她是一個井井有條的人,嶄新的墻紙大概是新?lián)Q的,地板拖的一塵不染,房間陳設(shè)很簡單也很規(guī)整,進(jìn)門是客廳,擺放電視的沙發(fā)正對面有一堵厚厚的墻壁,作為客廳的分界線,墻后是柳雪的臥室,另外一邊是她家的衛(wèi)生間和閉式廚房。
很溫馨的一室一廳。
“喝點(diǎn)什么?茶,咖啡,還是可樂?”
“白開水就好。”我好奇地看著她房間里的陳設(shè),并提出了:“我可以進(jìn)里屋去看看么?”
淦,說出來我就后悔了,我真是蠢。
第一次去別的女孩家里就提出了這么一個如癡漢般的請求,枉我之前努力端莊了這么久。
“可以哦,我去燒水,你自己到處看看好了。”
“啊,謝謝!”
真是個天使。
我在內(nèi)心里想著。
在她家里隨意走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除了客廳柜子上擺放著的那個男的和柳雪的合照,那個男人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一點(diǎn)也沒有。
我隨意地在客廳逛了一圈之后,走近那個柜臺,柜臺上有一張玻璃餐盤,餐盤里擺放著一些喝水用的玻璃器皿,還有兩個高腳杯,旁邊則擺放著他與她的合照。
合照里是柳雪和姜浩臉挨著臉的近身照,姜浩左手比著熟悉的“V”字型,離鏡頭很近,可以看見那豎起來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有被香煙熏黃的痕跡。
姜浩抽煙么?
我并沒有在這里看見任何煙灰缸,也許是戒煙了也說不定。
“來,喝水。”
正當(dāng)我有些疑惑之際,柳雪恰到好處地遞過來一杯水。
然后她轉(zhuǎn)身開著電視,我們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
電視里放著TVB越來越難看的港劇,男女主們的表情越來越夸張做作。
這部劇講述的一對傻傻的刑警兄弟破案的故事。
我本來是特別喜歡刑偵推理的劇情片的,我本人也是一名本格推理愛好者,正因?yàn)槿绱耍粗腔回5钠瓢高^程,讓我愈加意興闌珊。
電視機(jī)是不大的三十二寸液晶顯示器,沒有掛在墻壁上,坐落在低矮的電視柜上,在我徹底對電視劇失去興趣之后,我注意到電視背后的墻紙有些因?yàn)槌睗穸l(fā)泡的跡象。
可是這墻紙不是新?lián)Q的么?
我轉(zhuǎn)頭看著窗外,大概是這附近的建筑很是密集,所以位于二樓的柳雪家很少能照見太陽,就算能有太陽照進(jìn)屋子的日子里,也照不到墻上吧。
我心里這樣想著,然后隨口說道:“最近的夏天很潮濕啊,你看你新?lián)Q的壁紙都潤濕發(fā)脹了。”
“是…是嘛,這墻紙質(zhì)量也太差了。”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我沒有在意她語言上的那一瞬間不自然,只以為是因?yàn)橘I到劣質(zhì)墻紙的生氣。
我們一直聊著電視劇,看的出來她也很喜歡看推理題材的電視劇,我們不停地挑著電視劇里的漏洞,然后出言諷刺編劇的外行。
聊的不亦樂乎。
到了吃飯的時間,她留我下來吃完飯,我欣然接受。
破落——也不能說破落,老舊的居民區(qū)到了晚上也依舊華燈爛漫。
我靠在窗臺上,沒有在看電視劇里播放的內(nèi)容,電視劇每天只播放兩集,滿打滿算加上廣告也只有一個半小時,之后便是新聞時間,我對新聞沒有興趣,便想透過窗臺吹吹夏夜的涼風(fēng)。
樓下的小孩子依舊穿著短袖短褲嬉戲打鬧,不遠(yuǎn)處的高樓大廈散發(fā)的七彩霓虹與這里單一的白色節(jié)能燈散發(fā)出來的光線形成鮮明對比。
窗臺上,有一處煙杵滅在窗臺上的黑色痕跡,我用食指捻了一下窗臺上的煙灰,痕跡很新,不是那種老舊而擦不掉的煙痕。
那么為什么沒有煙灰缸呢?
我不信姜浩每次抽煙都在窗臺上杵滅。
“我可以進(jìn)你房間看看嗎?”
我鬼使神差地說出這句話。
“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么?”
柳雪正在廚房切菜,在說為什么的時候,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我。
“我還沒進(jìn)過女孩子的房間,很好奇女孩子的閨房到底是啥樣的。”
“這么說來,你還是處男哦?”
她開心地笑了。
“處男怎么啦,處男就沒有人權(quán)了嗎?”
我故作生氣地和她開著玩笑。
“好好好,那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特許你進(jìn)本小姐的閨房一看。”
氣氛因?yàn)槲沂翘幠羞@件事突然緩和了。
我也如愿地進(jìn)入了柳雪的閨房。
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個梳妝臺上放著一面小鏡子和零零散散的化妝品,還有她身上散發(fā)著的淡淡的柑橘味香水混在其中。
作為一個女孩子這點(diǎn)化妝品可謂是少之又少了。
床上的枕頭整整齊齊擺放著的——是兩個。
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對吧,很多獨(dú)居的人也會擺放著兩個枕頭,也許是姜浩偶爾來這里休息也說不定。
還是沒有找到姜浩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我說的生活是長時間的同居,兩個人的習(xí)慣總有不一樣的地方,所以一間屋子里總會有不協(xié)調(diào),或者說明顯是兩個人的生活習(xí)慣,可是看著這房間的擺放位置和習(xí)慣,只有柳雪一人的。
大概真的是偶爾過來歇一晚吧。
我這樣想到。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執(zhí)著于姜浩在這里到底是和柳雪長時間的同居還是各有各住的地方。內(nèi)心中總有一股違和感。
那就是姜浩作為柳雪的男朋友,生活過的痕跡太少了,或者說,被清理掉了。
不管是怎樣,這都令人奇怪,不是么?
淦,看多了刑偵劇大腦宕機(jī)了,這又不是某個三流作家寫的爛俗小說,哪有那么多違和感。
只剩下最后一個衣柜了,這個衣柜還是蠻大的,衣柜的門是那種日式滑動的門。
打開看一下?
我猶豫不決。
如果里面有著姜浩的衣物的話,那么這間屋子里沒有姜浩生活的痕跡,就說不過去了。
但是我有什么資格翻看別人的衣柜呢?
為了自己心中那狗屁不是的違和感就侵犯別人的隱私么?
那也太下作了。
我才不干…
淦!
鼓足勇氣滑開衣柜,衣柜里沒有一件是屬于男士的衣物,這半扇門里盛放著柳雪夏春季穿的一些薄一點(diǎn)的衣物,還有內(nèi)衣褲,那些形形色色的內(nèi)衣有樸素的,有香艷的,我忍不住想到柳雪穿上這些內(nèi)衣的樣子,滿是無法言說的景色。
“喂!你在——干什么?”
柳雪冷不丁地來到我的背后。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柳雪不知不覺間站在我的身后,身體前仰繞過我看到我在看的東西。
“啊,我在想,那天你穿的裙子怎么不見了。”
“你說那件啊,在窗臺掛著吶。”
柳雪指著窗臺,說道。
準(zhǔn)確地來說,這不能用指來形容,因?yàn)樗掷镂罩话巡说叮瑧?yīng)該是菜刀所指的方向才對。
“啊,這樣啊。”
窗臺上掛著一些晾干的衣服,初見時的白裙子赫然在列。
沒有發(fā)現(xiàn)有男人的衣物。
還有另外一半的衣柜沒看。
算了吧,已經(jīng)夠失禮了。
“飯做好了么?”
我問她。
“快了快了。”
她趕回去做飯去了。
柳雪的手藝說實(shí)話,很一般,沒有特別讓人驚艷的感覺,也不至于讓人吃不下去,很普通,普通的像平時在家里吃飯的感覺。
我很享受這種感覺。
臨別了,我們互換了聯(lián)系方式,那股縈繞不去的違和感也早已被我拋之腦后。
(六)
“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好事啊,笑得這么開心?”
楊櫻將頭探過來,突如其來地說道。
“有嗎?”
我摸了摸嘴上的肌肉,我剛剛有笑么?
“是不是中六合彩了啊?”
“是啊是啊,中了三個億。”
我點(diǎn)點(diǎn)頭,和楊櫻開著玩笑。
不過對于我來說,最近發(fā)生的事和中三個億也差不多,我和柳雪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我也很少再見她尋姜浩的線索,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除了沒有提出和她拍拖的想法,其實(shí)我倆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和戀愛也差不了多少。
“那你不得請我吃飯?”楊櫻笑道,“最近東邊正好開了一個新的游樂場,明天休息要不要去玩?”
“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正好有事。”
“嘁,沒意思。”楊櫻趴在桌子上,“啊啊啊,好無聊,生活沒有追求了。”
我把手機(jī)熄屏,里面剛剛有著我和柳雪發(fā)的消息。
[城東開了一家新游樂場,明天要不要去玩?^_^]
[好啊,明天早上八點(diǎn),我到你家樓下接你。]
…
“喂,喂喂喂。”
楊櫻拿起一支筆戳著我的臉。
“怎么了?”
“公司樓下新開了一家鐵板燒,今天下午去嘛?”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沒空。”
我抱歉地對楊櫻說道。
…
“喂,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吃頓飯,我買了幾塊很好的牛排。”
我看著手機(jī),發(fā)著消息。
[今天下午要加班555~沒法去海邊吹海風(fēng)了(>_<)]
[沒關(guān)系,正好今天下午我也有事。]
[真的嗎,那太好了?(???)?]
我抬頭看著楊櫻,我看著楊櫻正在往我手機(jī)上瞅,我將手機(jī)悄悄緩緩移到她看不到的位置。
“好啊。”
我將手里熄屏,放進(jìn)褲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