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似被他人掌控一般,自己選擇的命運被更高一層的人安排的妥妥當當。
魏鴻嚴也忘了自己到底有沒有喝下那杯酒,成為義子。雖有了身份,有了金錢,卻少了他存活的意義——成為一顆棋子,實權便仍順順當當的落在薛家人的手上。
從此以后,他也能時常和畫伊在一起——但并不是以愛人的身份,而是兄妹。
他想起來了,如果不喝下那杯酒,他就會死。也許,是自己太貪心了,他還想一直看著畫伊;也許,他還會看到畫伊與旁人相愛,甜甜蜜蜜;亦或與某位貴族聯姻,成為家族間的犧牲品……
不,大夫人雖不愿讓自己娶到畫伊,倒的的確確把許多更為重要的事壓在自己身上——這份信任,的確真摯。薛老爺貌似也已同意,對外來看,少了他人閑話,對內來看,實權也在薛怡沁身上。
魏鴻嚴很想解釋,甚至有時醞釀好久,卻只聽到一句“我看到你喝了那杯酒——我現在,因該叫你哥哥。”
畫伊面無表情地說完后,便又轉過身去。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每逢天氣尚好,氣候宜人時獨自外出——漸漸地,薛府的人都已習慣。
魏鴻嚴還是惦記著她的那句話。
“我,是二夫人的私、生、女。”
這些事倒從來沒有人提起過,他也弄不懂該叫她畫伊,或者薛怡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大夫人的女兒,還是二夫人的私生女。
次年三月,二夫人病逝。薛怡沁沒有披麻戴孝,但雙眼卻因哭泣而腫脹通紅。
魏鴻嚴按照大夫人的指示,跪在了二夫人的靈前。對于生死,他有很深刻的感觸,當年魏大娘去世時,他哭的一踏糊涂,沒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感受。
那是一種孤立無援的茫然感,就像是一個本就不幸的人被帶到了沙漠的中心,任何的事情都變得乏力。
那時,魏大娘是他唯一的親人;也許,二夫人也是畫伊唯一的親人。
她到底是畫伊還是薛怡沁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都已離他而去。魏鴻嚴松了口氣,才注意到薛怡沁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等了一會,可魏鴻嚴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
“和我去一個地方。”
“……”魏鴻嚴抬頭,薛怡沁已經走到了門口,一路上便感受到了外界的煙火氣息。
他已經很久未這樣感受過了。
渭陽城其實并沒有多大,城南城北的有名地帶他都打聽過,卻從來沒有人提起眼前的山谷——好像真就如薛怡沁還叫作畫伊那時的幻想,走進哭妖谷,遍地的花花草草都好似刺繡般秀麗。
雖然一路上兩人都未開口,魏鴻嚴的呼吸卻越來越沉重。這些像是畫伊口述的畫面,倒映在現實中無時無刻不在譴責著他——也許在這里,兩人才能把話說清。
繼而往前,一棵懸崖旁高聳入云的桃樹映入眼簾。薛怡沁蹲在了懸崖邊,似是來過很多遍一般獨自欣賞美景,照舊“咦咦哼哼”地唱著同以前一樣的歌。
“這里,是什么地方?”
“哭妖谷。”薛怡沁沒有回頭,太陽再過一陣就下山了,她不想錯過這里的每一次夕陽。
“來過這里的人,都有很多故事——也有很多人跟我哭訴,可從來沒有人聽我說過。他們傾訴完之后,只會略帶感激的道謝便離去。”畫伊的臉被染紅了,夕陽下沒有火燒云,卻讓整座山谷都蒙上喜慶羞澀的紅蓋頭,“夕陽其實很慢,在這里更慢。”
“其實……”魏鴻嚴坐在了她旁邊,她沒有反抗,也沒有靠過去,“我可以聽你說完你的故事,早在許久以前我便決定要與你分享一切,承擔一切。”
畫伊搖了搖頭,憂郁的眼神像是在說“你太幼稚了,只會說說而已”。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沉默許久后,她才伸出手在空中揮舞,然后在地面上撿起一片桃花說道:“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私生女。
如果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在人們的議論下,我的身份一定會讓薛府漸漸失去人脈——唯一的千金長大后,也一定會因為我的存在而擔心繼承。
因此,我的消息被壓了下去。薛老爺與母親,也只不過是聯姻關系——即便如此,薛府也未曾虧待她。
她年輕時愛上一個書生,很快便與他陷入愛河,一番云雨后,卻就此了無蹤跡。
薛老爺能接納二夫人的過錯,畢竟她也為薛府操勞多年,而我只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外人,他與大夫人都待我不薄,卻唯獨不允許有外人知道我的存在。
其實,那四季園角落的地方是我讓貼身丫鬟放你進來的,她待我也挺好,把我當作朋友——我的生活太無趣了,除了每年的除夕,我基本都是在那里度過。
是你勾起了我對外界的欲望,讓我燃起了對自由的希望。可惜,你到最后選擇的,是要和我留在這里。”
“可,你現在不是可以出去嗎?”魏鴻嚴想這樣說,
卻莫名覺得不妥,只好繼續心不在焉的一會看向夕陽,一會看向薛怡沁。
“我之所以能出去……是因為我所選擇的過錯。我叫欒畫伊,薛怡沁從來就不是我。”欒畫伊還是一臉風輕云淡,仿佛真的在此刻,她就只是一個毫不相關的述說故事的人。
“薛怡沁是嫡系長女,也是唯一讓整個渭陽城都知道的千金。可她對外再如何光鮮亮麗,再如何平易近人,溫文爾雅,也還是免不了對于我的存在產生厭惡感。
老實說,薛老爺和大夫人對我的疼愛還要勝過對于她的。
我不需要像她那樣每日飽讀經綸,不需要像她那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羨慕我那所謂的自由,我羨慕她那所謂的涵養——要知道,我連一門真正的樂器都不曾見識過,更別說彈唱。
同以前跟你說的,我其實就是一個沒有絲毫自由的丫鬟。
我看得出來,她很孤獨。可她在我面前絕不能展示出來,便總把平日積攢的憤怒與嫉妒都施展在我的身上。
她還很精明,每次都會踐踏在我無法被看出受傷的地方。
我誰也不敢告訴,甚至是母親。
再后來,大小姐失蹤了。為了不讓外人知道,有人指使下人請先生教我薛怡沁曾所厭惡的東西。我很欣喜,可當我興高采烈的跑到他們面前時,迎來的卻只是冷漠。
我只是個替代品,每當輿論生出,到了無法解釋的時候我便要遮住臉替她而活。”
魏鴻嚴聽得很認真,可卻不知道從何安慰,只好試探地握住欒畫伊的手,再緊緊攥住。
“不用替她而活。”魏鴻嚴看向畫伊的雙眼,堅定道,“大不了我們就此離開薛府——我們總會擺脫他們。”
畫伊搖了搖頭,說道:“夕陽就快落下了,我想你娶我一次。”
其實,哭妖谷的夕陽還會過很久很久才落下。可魏鴻嚴卻并不知道,他覺得夕陽落下,便是某件事情都終點。
聽畫伊說,那件木屋有件嫁衣,還有件為他量身定制的禮服。
兩人站在懸崖旁,夕陽的光暈像是給他們新婚之日祝賀般抹了淡妝。雖然匆忙,兩人卻很高興,魏鴻嚴還毛毛躁躁的一直扣不上最后一顆扣子。
“扣不上就……”畫伊莞爾一笑,握緊了魏鴻嚴的手掌不肯松開。然后,便聽到了魏鴻嚴傻傻地扯著嗓門喊到:
“一拜天地——”
“二拜桃仙——”
“夫妻對拜——”
魏鴻嚴緊閉雙眼大喊,下一秒畫伊便掀開紅蓋頭,帶著所有世俗的對錯與此刻哭妖谷的祝福,輕點在對方的嘴唇上。
夕陽久久不肯落幕,像是刻意等待著他們的愛意催生。
千年桃樹在此刻毫不吝嗇,微風一拂,桃花便似替他們遮羞般成了窗簾,上天卻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勇敢地邁出那一步,走向彼此深深相擁的愛人。
“就……沒了?!”九歡詫異的看向熙若齡,那只黑貓不惜用鴛鴦谷主人的三次人情,殺那白骨干嘛?相愛相殺又是什么鬼?
“咳,反正這片桃花能告訴我們的故事就這么多。”熙若齡皺了皺眉,“不過,好像有人能解決。”
話音剛落,九歡還未開口便見到同先前兩位尊者服飾相似的銀發女孩微笑著走了過來。
“你也是……尊者?”
九歡還未把話說出口,腰間便被熙若齡狠狠一擰,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連忙縮了回去。
“白嵐使者,有勞二位。”自稱為白嵐的女孩雖相貌稚氣,禮儀神態卻讓人感到無可挑剔的完美。
“沒……沒,等一下。”九歡轉過頭看向熙若齡,“有勞咱們干嘛?”
熙若齡還準備使眼色,卻發現白嵐使者毫無動容,只是身體微微前傾,看樣子是示意他們同她一同前去。
“是指……我們?”
白嵐使者微笑著搖了搖頭,仍是不肯作聲。九歡只能無奈的跟著熙若齡一同等待,又足足過了半晌,陣陣微風拂過熙若齡與白嵐使者的白發,再而風停后白嵐使者才開口:“可以了,二位——請坐。”
對于這一幕,九歡到的確是沒見過這陣仗——讓他和穿著嫁衣的熙若齡坐在這年齡可比正常妖齡的桃樹木椅上,可能隨時就會有被她變成的厲鬼掐死。
“尊者姐姐,話說……你叫什么名字?”
白嵐使者微微皺眉,瞇著眼看了看九歡,才捂嘴笑道:“白嵐使者,便叫白嵐了。”隨即,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小弟弟,你知道,剛剛從你們身旁走過了什么嗎?”
“額……一陣微風?”
“不,是姻緣終了的靈。萬物皆有靈,有情人或苦情人有了相思之苦,有了難言之隱,若是到了這里傾訴,這桃樹便會用一片桃花藏下他(她)們的愛。”
“我就說呢,有了幻化成人的本事,卻甘當一些苦命人的獨角戲聽眾。”
“等等,你是說……白茶和臭貍貓他們已經把魏鴻嚴和薛怡沁的事解決了?”
“兩位不用揣測。解鈴還須系鈴人,情情愛愛的主角自然還得是雙方——不過,這個故事好像從很多年前就已開始。”白嵐使者打了一個響指,一壇酒香四溢的桃花酒便落在了二人的桌前,“人間一歡散,哭妖十里莊。在這里來過的,不管有情人有沒有終成眷屬都能喝上桃花釀。”
“是喜是憂也不是我們來評判不是么?”熙若齡倒不在乎,倒上一碗桃花酒一品,卻淡如清水,“據我所知,魏鴻嚴告訴紫尋畫伊存在的那一刻,他所經歷的一切便都已被安排——從感動,失落到焦躁絕望,包括你所聽到的這幾個甜蜜的故事。”
九歡也急忙輕泯了一口,旋即皺眉道:“白嵐姐姐,怎么酒和水的味道一樣啊?”
“不是畫中人,焉品畫中味。”熙若齡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知道人的轉世么?”
“知道知道,一個生物的靈魂呢,為九轉,到了第十次呢,為一個輪回。”
通俗點來說,一個輪回后,生物便有了選擇,回歸天際亦或成為沒有靈魂的死物——正所謂萬物之死必將葉落歸根。
若是到十世輪回時用了特殊的方法,也可脫離輪回——當然,這并不是有違天意,人的七情六欲到了極致都將不再被局限于這個平平淡淡的輪回。
“也就是說,魏鴻嚴或者薛怡沁兩人中,有一個人是為了輪回?”
“不不不,其實我猜——兩個都有,亦或……根本就沒人打輪回的注意?”
熙若齡挑眉一望,夕陽仿若真的在此刻停滯,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花香,桃花酒的味道也好像變濃了。
……
“聽你們這么說,好像只有愛情——那互相殘殺干嘛?”古幽瞥了一眼昏過去的女孩,她的腹部已經滲出了黑血。就在她說完兩人在哭妖谷拜堂的事,一個黑袍便準備偷襲他們。
不過,估計對方應該有什么要緊的事不敢露頭,只是想警告一下——白骨只是用了這個突然死去的女孩的肉身,哪怕受再大的傷,也能生龍活虎的生活。
當然,有痛覺是真的,否則她也不會昏過去。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騙了我,我只是一個她所愛的人,最后一輪轉世。畫伊在與我第二次告別后,便被白骨殺了——這也是,為什么她在二夫人死去時要帶我去哭妖谷的緣由。”黑貓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隨即又換回了原來的冷漠,“十世輪回相伴,可以變成鴛鴦的事不是神話——但其條件十分苛刻。”
“十世相伴,還需十世相愛。她所愛的,應該是一個叫做扶沐的人——關于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在扶沐之后的所有轉世,都被她騙了一輩子。”
“我想,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或許也會心甘情愿——可一旦當真相被打破,我就得面對。于是我也找到了哭妖谷,交換了一些重要的東西,甘當一只貓妖。”
“我是最后一世輪回,只要我賣了靈魂,只留著魄便可與他們給我的妖魂結合成一只真正的妖——他們還答應幫我辦三件事,不過我也用不著。”
“薛怡沁是薛怡沁,畫伊是畫伊,白骨是白骨——好像事實本該如此。所以我便像她一樣,陪著深愛的人的轉世。”
“但是,所謂的什么鴛鴦我并不在乎——我就只是想待在畫伊的轉世身邊,護她平安。”
“也就是說——花嫁是畫伊的轉世,而白骨,是另一個人?”古幽稍稍理清了他們的關系,感情就是兩個癡情癡呆了幾輩子的笨妖——不過,這些話他倒也無權說出。
“可惜,我是個傻子。”黑貓又搖了搖頭。
“花嫁……不僅喜歡上了你,而且還知道了你的事對不對?”古幽下意識的猜測,卻沒想到對方真的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誰成鴛鴦誰成蝶,都沒了明明了了的定義。
“唉,你打算怎么辦?”古幽抬起頭,黑貓已經起身。
古幽暗道不妙,只好把薛怡沁一把背起,跟在了魏鴻嚴的身后。
“就這樣不了了之。”
“不,我想殺她——只是想確認她會不會對花嫁動手。白骨終究只是一只妖精,她沒有薛怡沁的靈魂,只帶著她和畫伊生前的記憶做事——若花嫁死了,我也只有死去才能完成那個所謂的輪回。”
“什么意思?”
古幽反應過來,攔在了黑貓面前。
“我和花嫁都是十世輪回的終點。我不知道我死了,是和畫伊在一起,亦或和白骨。”
“不說了,我還得去救花嫁。”說罷,黑貓扭過頭要告別,“白骨……算了,她醒了就放了她吧。或許——沒有她我這一輩子也娶不了畫伊。”
“我是想說,白茶和花嫁在一起——你,要不要先和我安頓一下薛怡沁?”古幽尷尬一笑,剛剛白茶打來電話,花嫁只是被白骨騙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
“故事很平淡啊,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沒有愛恨情仇的生死;沒有和好如初的接吻……”白茶嘆了口氣,“我還以為會遇見什么生死抉擇——魏鴻嚴挺身而出不顧一切的來拯救你。”
“瞎說什么呢!”花嫁和白茶并排坐在石頭上,收回了踩出水花的腳丫,臉色嫣然一紅。
“我想,你一定見過魏鴻嚴變成帥哥的樣子吧——要不然怎么可能會動心呢。”
“才不是!”
白茶老早便跟著心不在焉的花嫁,看見她站在石頭上發呆,下面的湖水的確很深——可她還沒走過去,便看見花嫁嫣然一笑地回頭。
“謝謝你,白茶!”花嫁還是微笑著坐在原地,就像等待暴風雨來臨前的晴天娃娃——微笑不代表著不恐懼,只是無能為力。
兩人聊到黃昏時,才看見一個穿著衛衣的青年抱著一只藍色的貍貓趕過來,氣喘吁吁的瞪著說笑的二人。
“他是……黑貓!?”花嫁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嗯……”魏鴻嚴勉為其難的將貍貓放回地上,卻沒想到花嫁緊緊地與他擁抱在了一起。
哦,原來花嫁曾和他約定過。過了今天,不管怎么樣都不再去管白骨,只和自己在一起。
只是這樣便好了。
有時候,拼命得來的答案不一定正確,也許這個答案只是在暗示著你不要再往前追尋。
花嫁想的,就是這個。
魏鴻嚴——她好像喜歡上了這個人。一切,都已經按照計劃進行了。
畫伊的死,薛怡沁的死,白骨的死——都已經結束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位玩弄著愛情的畫家,只需輕輕勾勒就可以讓一切順利進行。她不喜歡看見那么多苦情的人能終成眷屬,她喜歡苦情戲。
她可以蒙騙世人,哪怕是哭妖谷,哪怕是鴛鴦閣,哪怕是眼前的貍貓。
她發現,在追尋著苦情戲的舞臺上,自己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執著的人。
她當過薛怡沁,自自在在地學習著禮儀孝敬大夫人——其實,薛家都很傻,他們家明明只生了一個男嬰,還死了。自己怕他們傷心才住了一段時間。
她陪了畫伊一段時間,這個女孩卻只追求自由。無奈之下又只好幫她逃走,代替畫伊生活,甚至還在哭妖谷給魏鴻嚴獻出了初吻。
可是,那個笨蛋不上她的當。
還認為她殺了薛怡沁和畫伊。
夕陽下,白骨一個人坐在哭妖谷發呆——什么賣魂為妖,哪有的事。
白骨掩面一笑,他本來就是一只妖。
只不過聽說訂娃娃親的是只白骨精,便一溜煙的逃跑死了。
荒誕的貓,小時候說了要嫁你,便要永生永世嫁給你。
她撇了撇嘴,要知道——她可是白骨,一個連逃離了輪回的苦情鴛鴦都能肆意玩弄的白骨。

墨弦魚清
3000大章可能沒湊出來,那算嘍(?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