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真是一個可笑的玩意。
原是一個愛的純粹的生物,卻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人類感情復雜的漩渦之中。
哪怕迷失自我,哪怕赴湯蹈火,好似萬劍穿心般的疼痛也不能阻止他們比人更執著的真誠。
這句話,是誰說的……
白骨縮了縮身子,腹部還是很疼。黑夜卷席而來的寒意稍稍緩解了不適,她還沒有死——死的是這具尸體。
“魏鴻嚴……”白骨不甘地在地上抓了抓,她不明白魏鴻嚴到底愛上了誰——是畫伊,還是她。
她想爬起來,雙手顫顫巍巍地撐在地上卻也使不上勁。月夜下,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輕輕地將她拉起,嘴里還念叨著:“終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家。”
……
“我想弄清一下那個白骨和花嫁兩人的身世,”貍貓坐在窗臺上,脖子上一根打好蝴蝶結的細紅繩有些讓路人覺得怪異,“事情……沒那么簡單。”
“喂喂喂,臭道士,你不回來以后談什么條件都不好使了熬!”白茶氣鼓鼓的掛斷了電話,看樣子那個愛翹課的家伙最近又要麻煩自己寫請假條。
話說,一切的一切都始料不及的意外結束,她都還沒反應過來。
白茶坐在教室,專于文學的楊教授基本不會顧及這些摸魚無藥可救的學渣。講臺上投影的各類知識在今天實在無聊,上下眼皮正恍惚的跳動著,周圍卻轟然響起一陣掌聲。
旁邊的孟靜也激動的將白茶晃了晃,她瞇了瞇眼,好像是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走了進來。
“啊——欠——”白茶伸了伸懶腰,眼中微泛著困倦的淚花,“人家看起來那么文靜,怎么可能滿足你這個喜歡美女的小色女呢……”
當然,班群里還是炸開了鍋,一群單身狗猶如餓虎撲食般的討論著怎么和新來的女生交流。白茶在手機翻了翻才抬起頭,女生算不上驚艷的容貌,哪怕交流幾句再放入人群也很難快速找到,散發的氣質卻格外讓人欣喜。
“那個……花依,你先隨便找個位置坐坐。”楊教授抵了抵眼鏡,新來同學若是長的好看,也好讓一群都快成為課堂閑雜人等的家伙們保持形象而安靜。
在眾人的注視下,花依慢慢的坐在了白茶的身邊。翻開課本,上面已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東西。
一些眼尖的同學瞟到之后,只得默默嘆息。
眼尖的琉璃:早知道花依是學霸,以前就好好讀書了!
。。。:唉,學習使我快樂——為了花依,為了偉大的愛情(淚目)。
阿拿:愛情?只有那些對社會沒有貢獻的人才相信愛情。讀書!(手動滑稽,已有母老虎)
“你們是不是閑的呀……”白茶也冒了一個泡,反正文學課一直都是如此。
。。。:聽聽,聽聽!年輕人不要老是情情愛愛,看看我們從不發言的白茶女神的覺悟!
檸檬與春雷更搭:對對對,但白茶有只看門貓守著的熬!
“同學,”下課后,白茶輕輕湊了過去,“我叫白茶,如果有什么困難可以找我——當然吶,力所能及的。”
“謝謝——”她淺淺一笑,卻又覺得有些不妥,“那個……我叫,花依。”
“嗯。”
白茶看著花依走出教室,仿佛聞到了很熟悉的茉莉花香。也許,花嫁和魏鴻嚴的事并沒有解決。
下午補上的課程結束后,恰好到了五點——白茶撥通了一串電話,里面正傳來柴火燃燒時的噼里啪啦聲,緊接著是蒼老而爽朗的笑聲。
“阿公——”
“喲,小傘想阿公了?在學校吃的還好嗎?有沒有交到朋友?”
一系列像是對小朋友的提問不禁讓白茶鼻尖一酸,但這沮喪感并沒有淹沒她,只是停頓片刻之后開心地回答道:“當然啦,阿公!小傘很想你——”
“食堂的飯菜才沒有阿公做的好吃。”
“朋友只交到一個,叫白茶。”
“家里帶來的那只貓很乖的啦!”
“我已經長大啦!”
“再也不怕兔子精搶蔬菜啦!”
電話那頭也笑了,接著只是安慰了白茶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那,白茶要勇敢啊……”
“外公……”不知不覺間,白茶已經錯過了公交車。好在路途不算遠,穿過74路山間公園的尋蒅湖,再稍稍趕一下路程。
雖然是下午,卻仍然很少見到悠閑的情侶靠在長椅上十指相連,也很少見到孩童的追趕嬉鬧。
微風掠過,又是那股奇怪的茉莉花香——白茶到現在也弄不懂為何魏鴻嚴送給畫伊的是茉莉花。
愛情,亦或它物的表達,若出現的是物質,一定隱喻著傳遞的情話。
白茶微微皺眉,風鈴又開始“鈴鈴鈴”的作響。
魏鴻嚴想要開口告訴畫伊的,到底是什么?
稍稍靠近湖中心的涼亭,茉莉花香已經淡若無味。花依正倚靠在仿木制長凳裁發呆,看到白茶走近才意識到自己被盯了好一陣。
“不好意思。”白茶尷尬的看向湖面。
“沒事。我只是——有一個煩惱一直沒有同別人提起。”
“啊?”
“我好像……聽得見動物說話——還有你的風鈴,也一樣。”
……
“黑貓,我有件事想問你。”古幽坐在了魏鴻嚴旁邊,一人一貓也是平靜的看著尋蒅湖的中心。
“說吧。”
“白骨……這種妖精的緣由你知道嗎?”
“為什么這樣問。”
“若是能弄清白骨的所有本事,那么目前的一些疑問也就解決了。”說著說著,古幽雙眸失神,若隱若現的身體不多時又縮回成了那只藍色的貍貓。
“這繩子說白了也只是個殘次品,只能維持一陣時間——也許過不了多久便會被妖力燒斷。”
“無妨,其實白骨的緣由,前兩天的那個道士告訴我了。
妖分妖與禍妖。
所謂妖,即靈物、死物吸天地靈氣有了意識。有了類似于人類七魂六魄的妖魂與妖魄,能獨立思考七情六欲——當然,這并不絕對。
他們的存在,源自于自然的發展。
而禍妖,大多數非天意,即人為制造。有集怨念的、有為報恩才苦修的、有得了寶物覺醒的、有仙人,道人指點的。
它們大多都心甘情愿的與人共處,也更能與人深處交流生活。
白骨若是妖,那便只是想看看你一生所鬧出的笑話。笑話盡了,便到了殺你的時刻。
若是禍妖,便是有人刻意創造孕育。那守了一個人幾輩子便不是戲言,對你或者對你的前世的的確確有了感情。
也許你已經不在乎了,認為只要呆在花嫁身旁就已足矣。
但……
我現在迫切的想要理解你們那種無奈或者愛意與恨意交織的情感。”
“其實,這種東西只有親身體會才有辦法解決。”黑貓起身離開,夕陽已經落下了。
古幽知道,這件事還沒有結束。白天白茶往家里發來了一條信息,上面提到了一位新來的有著茉莉花香味的女生。
反反復復,茉莉花這種東西已經不由得讓他想起故事里的畫伊,魏鴻嚴,薛怡沁。這些想法已經揮之不去。
如此愛的熱烈,亦或玩弄悲劇的白骨精——
一定不會就此離去。
“什么!魏鴻嚴也要來學校和你在一起上學?”大清早,白茶便縮在被窩里尖叫起來。
電話的另一頭,是一個女孩的聲音——和花嫁告別時,兩人互換了電話號碼。這也才有了白茶本該幸福的蜷縮在被窩里,卻一臉慌亂的爬起的景象。
“他們怎么想的啊……這怎么可能混得進去……”
“其實也不一定要報學籍什么的。”貍貓悠哉悠哉的從窩里跳出,解釋道,“只要不是妖齡過小的妖,都會一種法術——珀眼。當然,名字什么的無所謂,這類法術能讓人察覺到它的存在卻并不感到奇怪。”
“這么一提我好像知道了。”白茶恍然大悟,對電話那頭嘀咕了幾句便掛斷了。
發現妖的奇怪之處,對于普通人來說好像的確不用擔心。
白茶又想起了自家貍貓,你想想走在大路上,一只藍色貍貓趴在腰間系著風鈴的女孩頭上都不會被注意的嗎?
“總之,那個新來的女生肯定有貓膩。”貍貓打斷了白茶的回憶,隨即在白茶出門之前又囑咐道,“對了,你不能再偷懶了。關于風鈴的部分使用方法你也該學學了。”
“法治社會,我才不要和那些妖妖鬼鬼的打交道——”白茶熟練的套上一件淺紫色的海棠裙,閉目養神般的走出了房間,但仍然聽得到她用那頹喪的聲音自言自語,“我連自己都救不了,為什么還要——呃——”
白茶就讀的這所大學沒多大名氣,校園的設施卻比她所了解的幾所大學的設施還要齊全。
不過,她來這里僅僅只是因為目標的大學沒有考上,填志愿被貍貓幾番攪和后便稀里糊涂的來到這。
來到校園南門旁的意林園,正中心高聳的巨石用小篆雕刻著“明堯”二字,也還算氣派。
當然,她也只識“明堯”二字,漆黑如墨的兩字旁邊,密密麻麻的環繞著巨石的文字她一個也不知道。
“白茶——”
她抬起頭,花嫁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羽絨服坐在秋千上同自己打招呼。白茶稍稍偏了偏視線,她的身后是一個同她年齡相仿的男人。
白茶朝兩人打了招呼后,便急急忙忙的趕回教室——卡著時間點進去,喜愛閑聊的平主任意外的沒有調侃。
“進去吧進去吧。”他擺了擺手,大方的饒了白茶一命。
當然,白茶并不會因此感激涕零的認真聽課,不過兩分鐘她便在座位里玩起了手機。
班群里似乎正饒有興致的討論著一次盛大的活動——文化祭。
主題是與神話中的各類神仙妖魔有關,當然,說白了就是一場盛大的服裝會與交友會。
目的自然是活躍校園氣氛之類的,掀起外界的好奇心,招生之類的意思很明確嘛!
白茶暗自竊喜,不過實際上并不是這樣,整個活動全程在校外舉行,由各位指導員或者學校指派的領隊維持秩序。
。。。:文化祭的全名叫神鬼文化祭,不會真就是讓咱們嗨吧?
阿拿:事出無常必有妖。咱們學校不就是研究這些稀奇古怪的文化的嗎?
歌葵愛小豌:群里就你們幾個人愛說話,每天點進微信,班群都是九九加……
這番話自然讓更多的人找到了話題,不多大多都是說笑,白茶也就不再盯著屏幕。
她的身旁還是那個散發著茉莉花香的女生——花依。
自從昨天和她聊了聊心事之后,整個人也稍稍開朗了起來——當然,僅限于她們兩人。
“白茶。”
“嗯?”
花依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和白茶對視片刻后開口了:“下個星期的文化祭……我可以和你一塊去嗎?因為……我剛轉過來,還……沒交到幾個朋友……”
“可以。”白茶點了點頭,本來出去的平主任又走了進來,攔下了那些企圖逃課的九年教育漏網之魚。
平主任點了點名字,發現又漏掉了幾個逃課的人,氣呼呼的指桑罵槐了好一陣才停下歇息。
接著,他便說起了正事:“下個星期,校園南門的那條小吃街會由我們學校主持,舉行一場以神話中的人物為核心的文化祭。
我帶你們班,其他系的也有人帶領——當然,我們不會過多干擾。
學校為了激發你們的動力,會給參與的人亦或校外參與進來的人分發人氣票。收益最高的隊伍呢,可以取得參觀校園“德馨樓”的資格。
本次文化祭你們可以各自組隊,以各類不違法犯罪的方式展現自我。
好了,下課。”
絕大多數人都火急火燎的開始組隊,更有甚者去找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幫忙策劃。
很快,一些被人認為不具備這種活力的人就無力的聚集在了一起。
一個戴著淡黃色鴨舌帽,穿著白色夾克的男孩敲了敲白茶的桌子,極為尷尬的開口說道:“我叫趙前川,就是班群里那個‘句號句號句號’。咳……”
“熬……那我和花依一起來!”白茶拉著花依的手一口答應了下來,又扭過頭一本正經地勸高花依,“你不是說沒有交到幾個朋友嗎?咱們正好借這次機會好好的跟他們交流一下。”
“對了,你們那邊不會只有你一個吧?”
“不不不,還有幾個人,回頭給你介紹。我們到時候見面再商量吧!”
趙前川走后,花依也答應了下來,兩人就此在尋蒅湖告別離去。
眀堯大學也算財大氣粗,說包了下來就包了下來,白茶路過那條街道時絕大多數的生意人都散了場。
當然,街上偶爾也能瞧見幾個倔強的人推著涼面小推車大聲吆喝,白茶捂了捂眼睛后,還是在推車旁懸掛的支付二維碼掃了過去。
……
“哎呀呀,下次給你帶一份嘛——”白茶嬉笑著用一塊抹布將貍貓裹住,不急不忙的品嘗著最后一粒花生米安慰道。
“你還是給我帶條小魚干吧。”貍貓放棄般的看著鏡子中猶如老妖婆一般的自己,“趕緊辦正事,風鈴的用處你聽我說。”
“下次還是買腸粉吧……”
“你的這串風鈴叫做紫荊,首先風鈴與妖怪確認主仆后,兩者能夠相互確認位置。”貍貓掙扎著拍了拍白茶放在地板上的風鈴。
“要不還是吃炸醬面吧……”
“其次呢,使用各種咒語與手勢能使用和妖術類似的靈術。捉妖,封印,類似于元素的魔法,還有……”
貍貓絕望。
“禿嚕豬肉燉粉條子應該……”
“好吧好吧,下次教你。”貍貓放棄掙扎。
“哎呀呀,真沒耐心!”白茶看穿了貍貓的小心思,安慰般的摸了摸他的頭,“先聊聊上次你提到的魏鴻嚴和畫伊——還有還有,臭道士和那個熙若齡到底干嘛去了?”
白茶努力緒滿淚水,滿臉醋意的拾起風鈴。
然而下一秒,風鈴便傳來一陣急躁的聲響,窗外霎時掠過一張布滿了血液的面龐。接著,房間類幾陣妖風刮過,似是什么無形的妖想要沖破房間。
那股妖風毫無頭緒的開始沖撞,白茶跌坐在地上,深深的乏力感瞬間涌過全身。冥冥中,白茶覺得周遭似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束縛著自己的呼吸,意識也逐漸模糊。
等她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來到了一條幽邃的小道——只有兩個方向:前,或者后。
白茶意識到這是在逼迫自己做選擇,就像小時候去后山與不去后山一樣——有人幕后監視著自己,向前或向后卻是自己的選擇。
白茶想了想,自己的左手旁是當時睜眼看見的方向。
那么,他(她)希望自己去哪里嗎?反過來呢?
白茶看向右手,艱難的邁出了第一步,一陣陰寒逼入。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黑暗,白茶只能選擇繼續走這條石磚路。
第二步也是陣陣寒氣逼來,只不過更為明顯——冰霧已經開始在地上綻開,白茶每走一步,地上的冰霧便綻開仿若彼岸花一般的圖案。
不過七步,白茶便聽到了熙熙攘攘的吆喝聲——在她的右側,不知何時多出一行滿臉笑意的人。他們穿著著各類朝代的服飾,似乎被一群穿著黑色服飾,頭戴高帽的人抽打著趕路。
一陣“沙沙”聲傳入白茶耳中,她的左側也有了一幫人——與右側相反的是,他們滿臉痛苦的行走著,身著白衣,頭戴高帽的人卻并沒有抽打他們。
白茶好像猜到了些什么,低著頭往前走去,一只冰冷的手卻一下子碰到了自己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