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啊明,本以為要等來他的“緣法”還需要些時日,卻不曾想他倒先找上了門來。
我見他時,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著實被他那雙泛著微微藍光的眼睛嚇了一跳。
阿明微微一笑,他的笑還是那么高深莫測,卻令我不太舒服。
我翻了翻白眼,卻還是將他迎了進來。
我:“說吧,出什么大事了,這么晚突然來找我?誒!你可別告訴我是什么緣法到了,來找我喝酒的,上次的酒可沒有留到現在。”
阿明聽了這話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少見的尷尬,這讓我頓時舒服了些。
他似乎有些猶豫,吞吞吐吐地編排著語言,最后才嘆了口氣緩緩說著:
“你最近有見過龍蕩王嗎?”
阿明說著,十分自然地看向了窗外。他眼中那圈微藍竟然開始暗淡起來。
我皺了皺眉頭,可還是打開了一瓶珍藏的好酒為他倒上。
我:“就知道你是來騙酒的。”
阿明見我不正面回答,就又自言自語地說起話來:
“我見到他了,但不是最近,而是在……我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
我:“你在說什么夢話?還沒喝呢就醉了?”
阿明:“那時候的他還比較年輕,我看到他在H市,跟他那時的老板在一塊。似乎是為了一場重要的會議,他們陪客戶喝酒到很晚。”
我:“行吧行吧,開始自說自話了是吧,也不管我能不能跟上你的節奏了是吧!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些什么花來。”
阿明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話觸動,終于回過臉來笑了笑。隨后他拿起桌上那杯酒,喝了一口。眼色終于恢復了些。
阿明:“龍蕩王他們陪客戶喝完酒后便跟老板分開了。他那時剛剛開始做業務,為了多學習便總跟那些老業務混在一起,當時那兩個老業務一個叫啊光,一個叫啊翔。他們倆就帶著年輕不懂事的龍蕩王往客戶堆子里扎。那些客戶都是會玩的主,喝多以后回到酒店也不消停,那晚龍蕩王便見識到了一群將吃喝嫖賭當日常,把養小三當功勛的人。雖然他極力地在迎合那個氛圍,但我看得出來他很不舒服。”
我:“嘶~聽你說得若有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現在這個社會,這樣的人也確實存在,我倒聽說過一些蕩王剛剛起步時的事情,遇到你說的情況也算合理。”
阿明的眼簾垂了垂,繼續說道:“啊光是他們的老大哥,人不錯,也真想帶帶龍蕩王,雖然當時的場面一度發展到客戶幾乎就要逼著他們幾人去喝花酒的程度。阿光卻還是在最恰當的時機帶著啊翔和龍蕩王逃離了那個場合。加上阿翔這人也機靈,大大咧咧地拉著龍蕩王就走,兩人配合之下龍蕩王倒是保全了下來。”
我:“哦!?那倒真是倆個靠譜的老業務了。”
阿明:“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剛剛跑到酒店大堂又被另一批客戶堵上了。這批人倒還算好說話,只是向他們討要一些茶葉喝。啊光和啊翔自然滿口答應。啊翔就帶著龍蕩王回公司去取茶葉,留啊光應付那些客戶,可誰想到……”
我:“誰想到怎么了?”
阿明:“誰想到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
我:“啥意思?公司里有誰嗎?”
阿明:“你該知道龍蕩王那時的老板跟他的關系吧。”
我:“我記得,好像是他的姨父?喂喂!你這話說的,不會是真事吧?!”
阿明又喝了一口酒:“那你可還記得他們公司曾經有一個姓羊的女人,還一度在他們公司身居高位。”
我:“嘶——你這么說我還真有些想不起來……哦!你說的難道是那個羊少夢?后來撒潑耍瘋跟他們老板鬧翻了出去自己創業的那人?為什么提起她?等等你說撞見了不該見到的人,看見了不該見到的事,難道說?不會吧!羊少夢和龍蕩王的姨父?這怎么可能呢!這不合理啊!”
阿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說著他看到的事情:“那時龍蕩王和啊翔都喝得不少,即使剛剛從客戶那邊脫身,那股子酒勁卻沒散去,做事就有些沒輕沒重起來,看到公司里沒開燈以為里邊沒人,就大大方方地往老板辦公室里去。啊翔個子大,又是前輩,就領著龍蕩王直接半推半撞地沖進了門去。門開的那一刻跟在后邊的龍蕩王被啊翔擋住了視線,也看不太清,就聽到啊翔好像叫罵了一聲,燈就亮了。隨后他看到姨父以一個打冰球的姿勢,手肘架在了茶桌之上,而他正對面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坐著的正是羊少夢。那是龍蕩王這輩子第一次在這個以干練強悍著稱的女人臉上看到了一些陶醉和羞澀。雖然他并沒有看到什么真的不軌的事情,但光是從羊少夢的臉色上看他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我:“臥槽!這么刺激額…不是我是說這么尷尬的嗎!”
阿明苦笑了一下:“也許當時阿翔跟你的心情是一樣的。這樣的場面被撞破,眾人自然都十分尷尬,而令龍蕩王不解的是,他居然看到了他姨父臉上的淚痕和鼻涕,似乎是剛剛真情流露過。令他更無法理解的是,這個叫羊少夢的女人絕對說不上好看,甚至在他看來也許她的衣著品味還算時尚,但臉長得是很丑的。所以他不明白姨父為什么這么饑不擇食,明明以他的階層,就是真想要也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但無論剛剛發生了什么,無論他怎么想都不重要了。他和阿翔當時都只剩下了一個想法,那就是跑!逃離這個尷尬的場合,假裝什么都沒發生。于是啊翔從邊上順了一罐茶葉,大喊著我們就是來拿個茶!立刻就拉著龍蕩王跑路。”
我:“這時候了還能記著拿茶葉!這啊翔心理素質可真強啊!”
阿明:“誰說不是呢,但是龍蕩王沒反應過來,被羊少夢一把拉住了衣袖,硬是不讓他走。龍蕩王那個掙扎啊!衣服都快扯破了。場面頓時在羊少夢帶著羞澀的極力阻攔中焦灼了起來,好在阿翔及時替身攔住了羊少夢,龍蕩王這才得以脫身。”
我:“啊翔!好兄弟!”
阿明:“龍蕩王倒還算有良心,逃到公司樓下以后還掛念著啊翔脫困了沒有,便在原地等著,不一會兒阿翔果然也下來了,二人相視一笑也不知道該說啥,但都覺得這樣的事可真是有些刺激。”
我:“哈哈哈,嗯我也覺著刺激。那后來呢?”
阿明:“后來……咦?你怎么轉變態度了?不想探究這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我:“哎呀都說到這地步了管他真的假的,接著說啊。”
我說著便又給阿明續了杯酒,然后盯著阿明繼續把故事說完。阿明半靠在了我家的沙發上,抿了口酒。姿態開始放松下來,竟然漸漸有些分不出他與沙發的界限。
故事便在他沉穩的聲音中繼續展開:
龍蕩王和阿翔一路罵罵咧咧地走著,都覺得晚上真是不走運,尷尬到極點了。
阿翔習慣性地提醒龍蕩王絕對不能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龍蕩王也是滿口答應。
二人心中都是五味雜陳一路抱怨著紓解心中的不安。
但很突然的,阿翔的手機響了起來,這讓二人的神經都再次緊繃到極點。
我:“我猜肯定是畢總打的對吧?!”
阿明微笑了一下繼續說道:“確實是畢總打來的,龍蕩王沒聽清電話里他姨父說了什么,只聽到語氣十分惡劣,而阿翔則是裝著醉連連推脫,敷衍著他的老板不愿聽令。”
我:“哇!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
龍蕩王忙問阿翔,畢總怎么說。啊翔卻只是安慰他沒事,畢總讓他們回去,不過不用擔心不要理他。
龍蕩王不禁罵聲出口:“臥槽,還叫我們回去?這場面了還叫我們回去干啥啊?神經病嗎!”
龍蕩王心底里嘀咕著某些秘密被撞破不得已殺人滅口的劇情,但又很快打消了自己這種可怕的念頭,硬著頭皮繼續往客戶所住的酒店走去。
但沒走多久,他自己的電話也響了起來。龍蕩王看著屏幕上預料之中的“畢友齋”三個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在阿翔的注視下,還是打算接這個電話。
龍蕩王:“喂,畢總!”
畢總:“蕩王!你們去哪里了!”
龍蕩王:“啊!我們…我們去客戶……”
畢總:“馬上給我回來!聽到沒有!馬上!”
龍蕩王:“額,畢總,我們客戶那邊還有事呢。”
畢總:“什么客戶!我告訴你現在馬上給我回來,多久能到!五分鐘!五分鐘!五分鐘我看不到你,你自己看!”
這段簡短的命令讓龍蕩王懷疑自己接錯了電話。他再一次陷入了不解,這人怎么想的?現在做了壞事的難道不是他嗎?為什么反而自己要承受他的怒火?難道他就不怕自己破罐破摔,當場揭穿他們的丑事令他家庭破碎事業傾覆嗎?總不至于錯的是自己吧?
龍蕩王的內心在翻滾,那被壓抑已久的某種情緒開始再次攻擊他。
龍蕩王大學時期可算是過得風生水起的,但畢業以后的幾份工作一直不如意,使他受到了很大打擊,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無能,而是沒有機會沒有合適的平臺把自己展現出來。所以到了他姨父的公司上班以后他一直壓抑自己,使自己謙卑,盡可能地去學習。
但也因為如此他總覺得姨父對自己不滿意,甚至因為不了解自己而給自己定下了內向放不開的頭銜,總是輕視自己,這讓他心中多有芥蒂。本來他一直壓抑著不去想這些事,但這一通電話卻令他內心的不滿再次被點燃。
龍蕩王心中暗道:他不會是覺得連這種情況都可以拿捏我吧?這個人為什么可以如此自私自大,是因為自己是新員工?還是因為自己是他的一個不重要的遠親小輩,死活對他來說其實不重要,更難以拒絕他?
龍蕩王的情緒飛速地變化著,他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到,自己怎么說也是那人的子侄輩吧,就算關系不是很緊密,最起碼也算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為什么在這通電話里他沒有聽到半點的慈愛溫和或者是哪怕一點點的愧疚?反而迎來的是如此粗暴的咆哮和怒火?他對這個人所有關于長輩的尊敬和幻想此刻全部破滅。
最后他不再去思考這個人為什么能對自己說出如此陌生的話。龍蕩王的思慮在幾秒鐘內重新被自己的大局觀把控,開始以一種壯士赴死的心態,考慮著如何把事態的影響降到最低。他冷靜地開口對著手機說:
“好的,畢總,那我們馬上回去!”
一旁啊翔開始投來疑問的目光。
龍蕩王給了啊翔一個安慰且肯定的眼神。
畢總:“現在馬上回來!五分鐘!”
龍蕩王:“好好好,馬上,馬上!”
電話掛斷,龍蕩王感到一陣惡心,他沒再說話。這時他遠遠看到了酒店方向,啊光正好擺脫了客戶向他們走來。
阿光看到二人臉上的表情,頓時意識到出事了。忙詢問到怎么了。龍蕩王和阿翔都支支吾吾的,不太敢說。阿光立刻急了。
阿光:“臥槽,咋滴啦,說話啊!”
阿翔:“唉,就是剛剛那啥,在樓上,然后那誰也在。”
阿光:“誰啊?”
阿翔:“唉就那個羊。”
啊光:“艸,這兩人,那個啦?還給你們撞上了?”
阿翔笑得很尷尬:“哎呀別提了,尬死了都。”
龍蕩王心中一陣腹誹,臥槽剛剛還說這事不能從咱倆嘴里漏出去呢,這馬上就讓第三個人知道了?雖說啊光不是外人,但啊翔這也太容易招了吧!
龍蕩王一想,也放棄了掙扎,無奈地說道:“唉。現在叫我倆上去呢。”
啊光:“槽,那咋整啊,走唄,我跟你們一起上去。”
說著啊光和啊翔就要領著龍蕩王往公司走。龍蕩王也是訝異,這阿光也是真兄弟啊,這種腌臜事也一起扛。便沒再多慮三人一起上了公司。
.......
我:“好家伙!!都這樣了他們還真敢去公司啊?這得是怎樣恐怖的修羅場啊,我都不敢想象待會這事情要怎么收尾,龍蕩王奮起反抗毅然辭職,大罵畢友齋禽獸然后揭發奸情致其家破業毀?還是畢友齋使出雷霆手段封口眾人,強壓三名銷售息事寧人?”
阿明搖了搖頭:“你那是小說電視劇看多了,現實世界的處理方式往往更加難以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有時候對這些無法處理的事情大家都有莫名的默契。”
我:“啥意思?這事還能善了?”
阿明繼續說著龍蕩王的故事:
坐上電梯,穿過陰暗的樓道,三人打開了公司的電子門禁。與上次來不同,這次老總辦公室的燈亮著,只是氛圍一如既往的死寂。
啊翔看著形勢覺著對自己極為不利,便選擇裝醉躲到廁所去了,留下龍蕩王和啊光硬著頭皮往里走。
龍蕩王看著那從辦公室半掩著的板門內反射出來的光線,心中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況有了許多極壞的預期。他們推開辦公室的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畫面。
羊少夢正襟危坐,怒視著畢友齋。而這位畢總卻像是完全喝醉了一般癱倒在了他的太師椅上。這樣的一幕令龍光二人都蒙了,心中直犯嘀咕。
“這是想干嘛?”
龍蕩王對他的姨父還算了解,心中頓時產生了一個他十分不愿看到的想法:
“這兩人不會是想要演戲吧?”
說到演戲,龍蕩王那也是極有經驗了,從大學當學生干部到畢業后的幾段工作經歷,龍蕩王也算走過南闖過北,什么場面都見識過,如今就算回到他姨父手下當馬仔,一些積累在骨子里的反應能力卻是不會遺忘的。
他試探著走到了畢友齋身旁,佯裝關心地問到:
“畢總,畢總!你還好嗎?”
那畢總演技也是極佳,頭部艱難地搖晃了一下,努力地睜了睜那根本睜不開的眼,然后用極其含糊的聲音微弱地說道:
“嗯…嗯?蕩王?…哎呦,我眼睛好痛……你把燈關一下......”
龍蕩王很知趣地馬上接話道:“畢總,你喝多啦!你感覺怎么樣?”
畢總:“啊…我…眼睛好干,痛死了…根本睜不開...你把燈關掉!”
龍蕩王心中腹誹,老狐貍這就演上?還特意囑咐關燈,想為剛剛二人獨處不開燈找借口是嗎?但你不知道欲蓋擬彰的道理嗎?
龍蕩王還是按照畢友齋的要求把燈關了,只剩下門外客廳的燈勉強能照亮一些辦公室的環境。就在他考慮是不是見好就收,趕緊把他姨父扶走結束這場尷尬的時候,坐在對面的羊女士,突然開始發揮!
羊少夢一拍桌子,怒呵道:“畢友齋!你今天就是,就是這樣給我答復的嗎?!我明明跟你說好了晚上要直播晚上要直播的,你居然還喝成這樣!”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誰都沒想到,這位羊女士會找這么一個蹩腳的理由來為她與畢總的單獨相處開罪。
龍蕩王猛然想起,白天開會的時候羊少夢確實是拉著自己給她拍了幾條外貿方面的宣傳視頻,還提起說剩下的產品等他以后給客戶直播介紹好了,算她思維敏捷知道拿這個事情借題發揮。
可這又是一個不能細想的借口,什么直播非要在這么晚的時間進行,為啥兩個當老板的人了,干個直播還要親自上手,而且現場還只有他們兩個人?最關鍵的是直播的時候關著燈,還在辦公室里既沒有產品也沒有圖片背景的,能播啥啊?
當然龍蕩王等人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真的揭穿這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于是羊少夢開始借坡下驢,倒豆子一般叫罵起來。
羊少夢:“我們明明說好的晚上要給我直播的,我都跟你說了好多次了這個客戶很重要很重要!你是怎么給我說的,你拍著胸脯說沒問題!結果呢?哦,結果晚上叫我過來就是這樣的是嗎!”
畢總:“哦…哎呀……我喝多了,我頭很痛…先不說了。”
羊少夢:“什么叫!哦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客戶的嗎?我大老遠的跑過來!你給我喝得爛醉!”
羊少夢越說越激動,龍蕩王見勢忙上千勸阻:
“哎呀,羊阿姨,真的不好意思,畢總喝多了!”
羊少夢:“什么叫喝多了!我告訴你蕩王,他這個人不行!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有事情的,哦,你跟客戶喝成這樣?我就不是你的客戶嗎?那我們的約定算什么啊!”
畢總:“……不好意思……”
羊少夢:“吼!我真是氣死了!你畢友齋了不起$%?*~%=#……”
龍蕩王開始有些后悔,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演技太逼真了,讓這兩個人真的覺得自己相信他們是無辜的,居然演得這么投入,最可恨的是這個羊少夢,居然好像找到了話柄一般越說越過分,還勸不住她了!
羊少夢:“畢友齋我告訴你!咱們是有簽合同的,如果你要這樣的做生意態度,咱們的合作到此為止!”
畢總:“別說了……”
羊少夢:“什么別說了!你給我起來!”
龍蕩王:“哎呀!羊阿姨!畢總真的醉了,真的醉了!”
畢總:“……算我求求你,別說了…哎呦,說得我頭都痛。”
羊少夢一邊罵著情緒也走到了高潮,竟然拿起茶桌上的一個杯子一下就扔到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這下可把龍蕩王和啊光嚇了一跳。
阿光:“呦!姐,消消氣消消氣,不至于。”
龍蕩王忙上前去一把攔住羊少夢,將她往外拉,可羊少夢卻還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繼續叫罵著:
“蕩王你看他那個樣子!我多來氣啊!我們晚上明明說好了的他要幫我直播的!”
龍蕩王:“誒誒誒!羊阿姨,別說了別說了,畢總晚上確實是醉了,直播的事你別操心,明天我幫你直播,晚上就算了吧算了吧!”
羊少夢:“不行!他這人怎么能這樣,畢友齋你給我起來……”
畢總:“別說了…求你了……是不是神經病啊!”
龍蕩王看著癱倒在太師椅上的畢總覺得好笑,都這樣了居然還在極力扮演頭痛難忍睜不開眼的樣子,可太敬業了。但他手上的這只兇獸隨時都要撲出去撕了畢總的樣子,卻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不要笑場把戲演完,他也只好繼續努力地勸解著他的“羊阿姨”了。
經過又十分鐘的拉扯,羊少夢終于罵夠了,在阿光和龍蕩王二人的勸慰下悻悻地離開了公司。
一路上羊少夢一直在向二人抱怨著對畢友齋的不滿,并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說到氣處還忍不住地跺腳叫罵,若不是龍蕩王是親眼看到了那一幕,恐怕都要被她說服了。
啊光是個聰明人,忙想著安排下一場來讓這件事的熱度盡快過去,便建議道:
“姐,咱也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了,老畢這人就這樣,咱們犯不著生氣,這樣!晚上咱們找個地方再喝兩杯!”
龍蕩王忙接上話:“是啊羊阿姨,氣壞了都是自己的,不值得。咱們再去吃點夜宵。”
羊少夢也是爽快答應:“好!我們再去喝幾杯!”
一行人繞著公司樓下走了一圈,邊聊邊物色著餐館,卻怎么都沒找著滿意的,最后羊少夢的一句話再次讓龍蕩王二人頭皮發麻。
羊少夢:“哎呀,也沒什么合適的地方,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真是越想越氣,憑什么我要像做錯了事情一樣逃出來啊!明明錯的是他畢友齋,反正公司也有酒,我就要回去公司喝!”
說著羊少夢便頭也不回地往公司走去,這下龍蕩王心里真是連祖宗十八代都罵上了。
“明明大家都這么照顧你了,演到這個地步了夠明白了吧!我們不會把你們的事情說出的!你就別再裝無辜裝生氣了好嗎祖宗!裝給誰看啊?這樣只會讓你們倆在我心里的評價進一步降低好嗎,虛偽的大人?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相信你是無辜的,你們是清白的,你今天就是來找畢總直播的可以了嗎?你現在再回去是想跟畢總再演一場大打出手的戲嗎?收了神通吧!”
當然,以龍蕩王職業演員的素質,這心里話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他與阿光相視一眼,見攔不住羊少夢也只好是硬著頭皮一起回公司去。
再入公司,只見里面點著幾盞昏暗的燈,啊翔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吧臺的地上裝醉,而畢總還癱在他的太師椅上。啊光給龍蕩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把畢總帶走。龍蕩王會意,獨自進入關著燈的辦公室內輕拍畢總的肩膀。
龍蕩王:“畢總,畢總!醒醒,咱們走吧!”
畢總的腦袋演技再次上線,艱難地搖晃了一下。
畢總:“嗯?......蕩王...嗯......那個神經病呢?”
龍蕩王:“畢總,她還在外面呢,咱們走吧!”
畢總:“嗯......”
龍蕩王扶起了畢友齋,這老狐貍搖搖晃晃的還不忘去一旁的辦公桌上拿他的背包。二人收拾完畢就快速地從客廳中喝著酒的二人身旁穿過,生怕羊少夢這個瘋婆娘會再次發難。龍蕩王就這樣攙扶著他這位“姨夫”搖搖晃晃的下了樓。
畢友齋一邊走著一邊說著“酒話”不斷抱怨著羊少夢神經病,還摔壞了他心愛的茶杯,龍蕩王聽在耳中,白眼卻快要翻到了天上。心想著,你就別裝了吧,當我是自己人就別搞這套,你們倆真是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真當我看不懂嗎?
二人一路走到了馬路口,畢總說到興起,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馬路旁的石墩上,拉著龍蕩王說起話來。
畢總:“蕩王!那個羊少夢真的是神經病,今天喝得真的是有點多,我這個眼睛完全睜不開,所以才關著燈在里面,燈光太刺眼了我受不了你知道吧。而她就發神經一樣一直說要我給他直播。誒!事情有輕重緩急的嘛!人都喝成這樣了怎么給她直播啊?再說了,直播明天播不行嗎非要今天晚上來播嗎?真是氣死人!”
龍蕩王:“羊阿姨晚上確實有些過分了。”
畢總:“就是嘛!但怎么說,她也是我們的客戶,雖然一年給我們做外貿也做得不是很多,但多少還是有一些的,我就給她說實在不好意思,我當時站都站不穩就兩個手柱在桌子上跟她說好話。誰想到她這個人根本沒法溝通的!”
畢總說著又擺出了龍蕩王破門而入時看到的那個打冰球的姿勢,這讓龍蕩王心中直想笑。心想畢總還真是沒喝醉,腦袋清醒得很,還知道解釋一下這個動作的原因,但是這種事情越描越黑!
畢總繼續說著:“蕩王,我們是自己人,我也是真心想要培養你的,但是我今天要說你幾句。”
龍蕩王頓時覺得心中不快,今天是自己演技爆發救了你的場子,你還想仗著長輩的身份教訓我?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嗯,畢總你說。”
畢總:“今天這個事情吼,我是很不滿意的,什么呢!你和啊光兩個,太不懂事了。啊光這個人,你年輕不知道......他其實是很聰明的,但是他很多時候做很多事情,太狡猾!”
龍蕩王內心腹誹:“你他媽瘋了吧,跟阿光有什么關系,哦!就因為你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和羊少夢在喝酒?他這樣也要躺槍?今天要不是你們兩個搞出這些事情能有這樣的場面?”
畢總繼續說道:“蕩王你想想,我是老板誒!今天跟客戶喝酒喝到最后你們去哪里了?喝到最后就剩我一個人,哪有這樣的!你們業務在酒桌上不坐到最后,不把客戶陪好,留我一個當老板的到最后,這樣行嗎?!誰給你們發工資啊!那萬一我們都喝多了,老板出點什么事情呢?!你想想這是不是你們做業務的錯?”
龍蕩王:“嗯,是的畢總,這個事情確實是我們不對。(內心os:毛線啊!這跟今晚的事情有關系嗎?你又沒醉,需要我們陪嗎?你們幾個兄弟喝酒哪次不是有下一場的?我們在那干嘛?攔著你們去開心嗎?哦!合著你的意思你今晚要去找情人,還是我們沒看著你讓你有了犯錯的機會的錯了?那我是不是每天拿條鏈子給你拴上不讓你離開我視線才好?)”
畢總:“所以說,啊光這個人不行的!我現在是覺得他還能用,所以勉強用著先,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肯定是不會要他的,我對他是很不滿意的!”
龍蕩王:“好了畢總,我們要不先回酒店吧,你喝多了,坐在這里不好看。”
畢總一把拉住了龍蕩王:“誒!不用走,你聽我說哦蕩王,今天......”
畢總接著又開啟了一段長篇大論的說教,直講得龍蕩王都煩了,才心滿意足地起身來,向酒店走去。他以為自己對龍蕩王的洗腦很成功,卻不知道是龍蕩王的演技太好,心里卻早就厭惡至極。
回到酒店后,畢總演出了酒醒三分的樣子,示意龍蕩王把他的舅舅叫來,讓他舅舅來照顧自己。龍蕩王心中會意,他的舅舅跟姨夫平時玩得很來,正巧這次開會也在H市周邊玩,畢總想叫他來那是有話不方便說,想趕自己走了。
于是龍蕩王立刻撥通了舅舅的電話,喚他前來。原以為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他終于可以休息一會不用再演了,可誰想到畢總居然坐了起來,拉著龍蕩王進行了第二波洗腦教育。
龍蕩王已經再也聽不進他這位姨父的教訓了,耳中只留下些刺耳的詞匯:
你還有欠缺、我是不滿意的、你要多學習、是人情世故、很正常、女人而已、別太死板、人情世故!算什么呢......
盡管畢總說的頭頭是道,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可龍蕩王心里卻太明白了。沒錯,這不過是這些大人自以為是的人情世故罷了。最后他只是沉默,他真的有些厭倦了,對這個行業也好,對這個“姨夫”也好,他都厭倦了。他只想把這場人情世故的戲碼演完然后回到自己干干凈凈的世界去。
不久,舅舅到了,龍蕩王看著姨夫和舅舅如往常一般的聊天,一點都看不出他剛剛醉過的跡象,頓時明白哪怕有一丁點擔心畢總的情緒那都是喂狗了。他退出了那間房,準備回到公司去再把羊女士的那場戲演完,但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很累。
走在H市的路上,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對這座城市原來這么陌生,他終于想明白了為什么自己畢業以后一直不得志的原因,可能他與這些高樓大廈中的所謂成功人士就根本不是一類人吧。還是龍城好,起碼龍城有他的好兄弟龍吟王,有不需要虛偽演戲的家人。
龍蕩王的內心復雜而又痛苦,但他還是強迫自己收拾起一切,按下了電梯按鈕,再次走向下一場戲。
......
我:“呼!居然還能這樣,這么嚴重的事情居然大家一場戲就演過去了?”
阿明:“哈,是不是顛覆了你的想象。”
我:“確實沒想到事情還能這樣解決的,一場醉就釋了眾人的罪。只是這樣真的好嗎?事情雖然過去了但情緒卻是實實在在的產生了,最后誰來給大家的精神損傷買單呢?嗯......我是說,龍蕩王應該不好受吧,他為了這樣一個輕視自己的姨父做到這個地步,算是仁至義盡。但我還是有些不理解,他年紀輕輕的非把自己弄得這么深沉這么懂事干嘛,細想起來這樣做對他自己不殘忍嗎。”
阿明點頭:“龍蕩王不是當時唯一的受害者,但絕對是最難過的一個。也許是為了維護他伯父的家庭吧,畢竟畢總和老龍總連襟搭伙做企業十幾年不容易,要是因為這事毀了畢總,老龍總家肯定受影響,龍蕩王不會坐視自己伯父遭難的。”
我:“嗯......但實話實說,真的有些惡心。”
啊明:“但這就是赤裸裸的現實,最真實的社會。愛別離,怨憎會,那是龍蕩王的劫難。”
我:“唉,是個苦命人,不過阿明,龍蕩王的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的,就好像你真的親歷了一般。”
阿明喝完了最后一點酒。再次露出了他神秘的微笑。
阿明:“我是親歷了呀,不是告訴你了嘛,我在很久以前見到了龍蕩王。”
我:“這怎么可能呢?你這可就說得有點玄乎了。你不會是夢到的吧?你來的時候問我最近有沒有見過龍蕩王,難道這有什么預示意義嗎?蕩王他最近會出什么事嗎?”
阿明:“你記不記得上一次有人以一己之力抵消了全人類的罪業是什么時候?最近總有些傻子想模仿這樣的偉業。”
我:“什么?我不明白,你能說清楚些嗎?”
阿明又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很自然地走出了門去。
我有些錯愕,沒想到他會走得這么突然這么順滑。甚至我還特意走到樓道口去等了一會,生怕他又邊走邊幽幽地留下一句箴言啥的。但結果他是真的就這么走了。
我氣呼呼地回到了房內,給自己續上了一杯酒。
我:“下次,可別想再喝我的酒!”
……
誰言不見天國地獄,原是三界共駐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