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初夏。
烏蘭機械廠、烏蘭服裝廠家屬院,一間平平無奇的家屬房中。
“你要去被服廠當廠長?”
“你要聘請二十個臨時工?前期一天給八毛錢工資,過三個月實習期給一塊?”
“被服廠聘請的臨時工都要女同志?”
伍志強被一連串問題問的頭暈,也被伍怡清看的有些發毛。
訥訥地點點頭,弱弱道:“恩。”
雖然底氣不足,但態度堅決。
說起這被服廠,有點兒話長。
烏蘭市最大的企業烏蘭機械廠,說是機械廠,但主要做吹風機、電風扇……
烏蘭機械廠作為市重點企業,規模不小,足足有七百多工人。
應號召,機械廠弄了二產服裝廠。
機械廠和服裝廠都不錯,但架不住近年來大批‘待業青年’堆積。
兩個廠子塞了不少臨時工,依然解決不了問題。
上街一眼望去,無所事事的青年比老頭老太太都多。
說不定這些人中就有哪家領導的子女,工人子弟啥的,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人閑思分兒,馬閑撒歡兒,這樣閑下去遲早要出事。
況且閑的時間太長,人就廢了,總得給這些人找點兒活兒干。
各委領導和機械廠、服裝廠開了班子大會,決定成立被服廠,作為服裝廠的二產,也可以說是機械廠的三產。
先給那些待業青年弄個臨時工的身份去被服廠干著再說,編制的問題以后慢慢解決。
至于能安排多少人,也不好決定。
畢竟前面有服裝廠頂著,被服廠就做點兒被褥什么的,沒多大工作量。
初步估計人數不會太多,二三十個的樣子,多一多也就五十個。
無奈之舉,能多安排一個也是好的,最少有事兒干,低工資也是工資。
解決了家庭負擔,又有找對象的底氣!
買個小禮物啥的能自己掏錢,不用臉上火辣辣的和父母要。
伍怡清作為機械廠負責行政后勤方面工作的副廠長兼服裝廠廠長,主管這方面工作,成立第三產業的任務就落在她頭上了。
本來沒啥,也就牽個頭的事兒。
但招聘被服廠領導班子的時候,出現問題了,急的伍怡清團團轉。
沒人愿意來當領導,怪不怪!
細細一想,也好理解。
機械廠也好,服裝廠也罷,都是正式編,而新成立的被服廠就是個臨時工聚集地。
鑒于被服廠的任務,以及成員成分,純屬打醬油的,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倒閉了,到時候……
伍怡清忙了好幾天,除了58歲的被服廠后勤科副科長愿意去當廠高官,別的一個沒找到。
為了這事兒,伍怡清沒少回家感嘆。
今天依然例行感嘆,結果同樣待字閨中的兒子伍志強居然一改聽眾的常態,提了建議。
建議正式編制的人不愿意去就找臨時的,還自我推薦去當廠長,又提出了一部分要求。
能看出伍志強不是頭腦一熱就信口開河,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志強,能說說為啥要去當廠長?”伍怡清看了一眼伍志強,輕聲說道。
談及到工作,伍怡清習慣性地帶上了嚴肅。
伍志強抽了抽嘴角,笑道:“我這不是看著您著急嘛,幫您排憂解難行不行?”
伍怡清裝作生氣的樣子:“我還沒老到讓你排憂解難的份兒上,再說了,因為你我的關系,別人能去當這個廠長,而你……”
伍怡清沒繼續說下去,但意思非常明顯。
根據統計,現在單烏蘭各部委、行署、機械廠和服裝廠這些單位的待業青年就有近百人。
伍志強還知道,如果歷史不變,幾個月后大批知情返鄉待業,這個數字還會成倍增加。
按照伍怡清的作風,再開個被服廠都沒伍志強什么事兒。
否則作為市重點企業的副廠長,兼職服裝廠廠長,實權副處級干部,又是典型的現管,獨生子伍志強不至于成為待業青年中的一員,弄個正式編都沒問題。
平定下思緒,伍志強知道今天說不服伍怡清,這幾天耗費的腦細胞就白死了。
如果是原來的伍志強,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現在的伍志強早不是原來的伍志強了,確切的說,一個月前就不是了。
現在的伍志強,21世紀新人才,創業失敗后的頂級宅男,整天研究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到猝死。
至于原來的伍志強,出生在一個父母都姓伍的家庭中,今年18歲,一碗隔天大米飯就交代了……(父母同姓不親,一千年前是一家那種。)
融合了兩個年代的記憶、感情和知識等等,伍志強決定東山再起。
要對得起時空管理局和再來一次的青春。
奈何1976年還沒改革開放,個體戶都不存在。
直到前幾天,聽說要成立新被服廠找不到廠長,伍志強靈光一閃,或許這就是上天給自己安排的。
組織了下語言,伍志強緩緩說道:“我有這想法主要有三方面原因。
第一,我看過不少資料,學了很多東西,自認為能力不比別人差,甚至還要好上不少,當個被服廠廠長沒問題。”
伍怡清白了伍志強一眼,自夸也沒這樣夸的。
“第二,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新成立的被服廠沒啥任務,就算我能力不足,也不會耽誤個啥。”
“第三,成立被服廠是無奈之舉,主要為了安排待業青年,但被服廠能放下多少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而我有自己的想法,堅信自己能把這個廠長當好,生意紅紅火火之后就擴大被服廠,招更多的人。”
看著伍志強信誓旦旦,伍怡清繡眉微皺。
這三點都是實話,但也是空話。
論文憑,伍志強的文憑比絕大多數待業青年要高一些,平時也不喜歡出去玩,就愛看各種資料文獻等等自學。
按照伍怡清的估計,伍志強現在的文化水平和那些六十年代的大學生有的一拼。
當然,伍怡清不知道伍志強可不是和大學生有的一拼,而是二十一世紀的貨真價實的大學生。
至于被服廠的任務方面,的確沒啥事兒,只要別出亂子就行。
最后一點也是伍怡清最不看好的一點。
那個廠長上任的時候不是自信滿滿?那個不是認為自己有點兒想法能把廠子帶好?
可實際操作的時候,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理論和實踐,中間隔著一層紗,也隔著一座山。
“如果只是這些,你連我這一關都過不去。”
琢磨了一下,伍怡清搖頭道,她不會因為面前的是自己兒子,就放低門檻開后門。
“別啊,我還有詳細的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