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天上的雨露，總在不經意間悄悄地流失。

　　距離烏蘭被服廠成立已經二十多天，曾經的廢棄私塾學堂早已煥然一新。

　　房屋重新修葺，不算太高的院墻刷了一截大白，完全沒有荒廢過的痕跡。

　　人數也有很大的突破，14人變成35人。

　　這還是廠長伍志強親自主持面試工作，刷掉四分之三還多的結果。

　　為此，伍志強還引起一些人的質疑，直接原因是入職人員男女不成比例，21人只有一位男同志。

　　特別是這些女同志都十七八到二十多的如花年齡，伍志強又是十八歲的年輕小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貨‘以貌取人’。

　　為了平復這些熱議以及上面來人的審查，伍志強直接拍出一塊布料，直言誰能做出合格的服裝被服廠也收了。

　　啥？不會？

　　沒關系，手工縫個一尺長的厚布料口子，能做到和縫紉機差不多的效果也行，這才堵住悠悠眾口。

　　嘴是堵住了，但被刷下來的人還是不服。

　　一時間街上游蕩的待業青年少了很多，都蒙在家手里拿著一塊布料練針腳，努力再戰！

　　再說被服廠。

　　八位男同志，二十七位女同志，應該是陰盛陽衰鶯鶯燕燕。

　　事實上并非如此，整個被服廠房門緊閉，靜悄悄的。

　　只有偶爾間才能聽到女同志一邊干活兒一邊閑聊的調笑聲，實屬怪異。

　　悄悄一打聽，這才知道是廠長惹的禍。

　　至于伍志強本人，可沒時間呆在廠子里懺悔，廠子職務結構不全，很多事兒都需要他這個廠長親自去跑。

　　這不，跑了一天，和興縣一家布店的老板娘劉阿姨耗上了。

　　“小伍廠長，你要的這個布料我們這里太少，只有一匹半的樣子?！眲⒁虨殡y道。

　　伍志強看中的是一種艷紅色棉布面料。

　　在這藍布衣，黑布鞋，綠挎包為時代標志的年代里，艷紅色面料不是什么暢銷貨。

　　正常情況娶新媳婦，嬌養小孩出生啥的，才會有人來扯點兒表示喜氣。

　　按理說來了大客戶，老板娘應該高興才對。

　　事實上并非如此，作為布店，什么種類布料都要有，哪怕冷門的。

　　把這些都賣給伍志強，他們還的新進貨。

　　這貨可不是說進就進的，要夠一定的數量才行，不然就是浪費路費和運輸費，哪怕他們屬于公家員工，路費啥的都能報銷。

　　但公家的錢也是錢??！

　　伍志強抽了抽嘴角，長這么大第一次遇到客戶上門老板不樂意賣的。

　　“劉阿姨行個方便唄。我回去試一試，如果合適就要大批量采購，至少要一件的量，至于布票方面烏蘭服裝廠和市委方會給補齊的，這劉阿姨也知道的?！?p>　　見老板娘還猶豫，伍志強往老板娘身邊探了探身子，低聲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被服廠成立主要是為了解決待業青年就業問題。”

　　老板娘點點頭，他們布店這段時間沒少和被服廠的人打交道，知道內部消息。

　　“咱們也算一個行業的，實話實說吧，我本身就是個待業青年，深知待業青年的苦衷，成為廠長就想盡量多招聘幾個人，為社會做一份貢獻嘛?！蔽橹緩娎^續說道。

　　從買布料扯到待業青年身上跨度有多大，被服廠和賣布料的咋么扯成一個行業，伍志強不在意。

　　老板娘顯然也沒在意，倒是對伍志強的話深以為然：“是啊，我們家那個兔崽子去年從知青點回來，一身衣服洗的發白了不說，補丁補的比沒補丁的地方都多，我和老頭子合計給他買一身新衣服穿，可這兔崽子愣是不要。

　　還有，他同學還在知青點，那里物資匱乏，現在他回來了想給同學郵寄點兒東西都……”

　　聽著老板娘半發牢騷的話，伍志強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一絲笑意，有戲！

　　根據老板娘的表情能看出來，她家的‘兔崽子’還在知青點的那個同學，明顯不是男的，也不是普通同學。

　　“可不是？我生病回來的，那時候褲兜比臉還干凈，身上一毛錢都沒有。我有幾個朋友也這樣，都二十五六歲了，看中女孩子也不敢和人家說。”

　　“可不是！”老板娘一拍大腿，這話可說到她心窩窩了。

　　伍志強決定再加一把火。

　　“和人家女孩子表白總不能直接說我想娶你當媳婦吧，那不成耍流氓了？要買點個禮品才行，買禮物要錢啊，總不能和父母要吧，多丟人！

　　就這樣，我朋友眼睜睜地看著他喜歡的女孩子成了別人家媳婦，直到現在……”

　　這話擱到后事說明這個‘朋友’是個呆鳥二愣子，擱到1976年就是實情。

　　你膽敢在大街上對女孩子說我要娶你當媳婦，保證一大堆人把你扭送到派出所去。

　　伍志強搖頭嘆息故意斷片，掏出八分錢一盒的大生產點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說來也怪，上一世帶來的不僅僅有記憶，煙癮也被打包送過來了。

　　這一世沒有什么公公場合不準吸煙，對于老煙槍來說倒是不錯的福利。

　　老板娘絲毫不在意伍志強的二手煙，眼巴巴地看著伍志強，見伍志強還沒有繼續說的意思，忍不住開口問道：“現在咋樣？”

　　伍志強又吞云吐霧一口，被煙焦油和一氧化碳頂的全身酸爽才攤了攤手：“還能咋樣？人家今年春天生了個大胖小子，媳婦也好兒子也罷，和他沒一毛錢關系唄。”

　　廢話，別人家的媳婦和兒子和他有關系那才有問題了。

　　老板娘一陣心絞痛，仿佛看到了她兒子的未來。

　　伍志強也不急，給老板娘留下充足的腦補時間，一根煙抽到一半才再次說道：“這種事兒不少，領導們也著急。

　　這不，弄了個被服廠沒指望能賺多少錢，就為了解決待業青年等一系列問題。

　　想要多招人，首先的把工資賺回來，我這個廠長天天忙的焦頭爛額，睡覺都能夢到從那買了布料又新做出個什么玩意兒，賺了多少多少錢給人們發工資。”

　　“噗嗤！”老板娘被逗樂了，白了伍志強一眼“我說呢，原來上次的貨是夢到的啊，我都不好意思往柜臺上擺，只有看見年紀小的有工作的小媳婦啥的才拿出來單獨推薦?！?p>　　提及到‘貨’，伍志強老臉一紅，干咳道：“沒啥，沒啥，就個假領子而已?！?p>　　心中腹誹，服裝廠就給550米的布料能做個啥，一切都為了省布料不是。

　　不就是把假領子下半部分改動成‘小背心’么。

　　本打算做罩的，奈何沒海綿，廠子里的老師傅也下不去手，這才憋出這么個東西。

　　也就這個東西搞的被服廠人多了卻靜悄悄的，女員工們看到伍志強就躲，然后偷偷地打量幾眼，可看賊似的。

　　老板娘撇撇嘴，假領子個鬼。

　　假領子后面本就短，你丫的還掏出一半多的空心，用褲腰皮筋打個杈代替，一尺布基本能做兩，這的多省布。

　　還有，這東西前面比較鼓，為女同志量身定做的。

　　供銷社、布店工作的同志都在傳新被服廠廠長是個二流子，不熟悉點兒啥設計不出這東西。